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歌尽桃花终结篇-第9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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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绿袖没有办法,丢给旁边的宫人一个眼色,自己拿起伞和大衣跟了出去。

    离宫的皇帝寝宫里灯火通明。谢怀珉的到来,让无数人松了一口气。

    这时谢怀珉看到了听闻已久的离太子。

    五、六岁大的孩子,比同龄人略高,五官果真和宇文弈惊人的相似,特别是那双漆黑的眸子。小太子皱着眉,正趴在床边,双手拉着父亲的衣服。宇文弈半躺着,脸色苍白,满头大汗,神情却是十分的温柔慈爱,正在摸着孩子的头。

    人前严厉冷酷的帝王,私下也是慈爱独子的父亲。

    谢怀珉不禁微笑。

    宇文弈抬头看到谢怀珉,一愣,随即严厉地冲下人喝道:“谁去把她叫来的?朕说了不用打搅她!”

    常喜抹了一把老汗,谢怀珉抢先开口:“陛下别要强了,还是自己身体重要。”

    宇文弈眉头紧锁,“你也病着,外面天气又这么坏。”

    谢怀珉一笑,“我的病没你的来得急。好了,什么话以后再说,先让我看看。”

    刘太医急忙把位子让出来。

    谢怀珉坐到床边检查一番,“还好,需要发一下寒气。我为陛下施针,很快就好了。”

    宇文弈低头看到她瘦得骨节分明的手打开针盒,眉头已经皱成一个深深的川字。

    他声音忽然十分轻柔,“你……要不就叫刘太医来吧,你别太累了。”

    谢怀珉抬起头来,嫣然一笑,“陛下,我也不是吝啬这点医术。只是这套针法不是三言两语可以说得清楚的,耽误了时间,受苦的也是你。所以还是我亲自来吧。”

    宇文弈心里一急,手已经按在她的手上。

    谢怀珉惊讶地抬起头。

    宇文弈对上她那双不因容颜消瘦而变化的眼睛,怔了怔,手松开了。

    谢怀珉莞尔,柔声道:“陛下要相信我的技术。”

    说罢吩咐医童燃起香炉,点燃香艾。

    宇文弈坐在床上,没再动过。他看着她挽起袖子,露出苍白瘦弱的手腕,看着她如以往一样手法敏捷,精确地将针扎进皮肤。

    包头发的帕子有点松,露出里面微枯的头发。室内因为为了驱散寒冷和潮湿,火龙烧得很旺,所有人都大汗淋漓,谢怀珉也很快就出了一层汗,没有血色的脸上渐渐浮现了一层嫣红,可是嘴唇却还是一片粉白。

    她一直专注手下动作,而宇文弈一直专注着她。

    所有宫人都在这个严肃的时刻沉默着,巨大的诡异的气氛蔓延,可是谢怀珉全神贯注,丝毫没有知觉。

    汗水终于顺着她的鼻尖滴下,落在宇文弈腿上。冰凉的。

    “谢大夫……”宇文弈张口,“你,休息一下,喝口水吧。”

    “不。”谢怀珉简短拒绝,目不转睛,手下轻捻着针。

    阵阵刺痛带着酸麻慢慢转成是焦热,代替了原有的寒冷。失去的知觉渐渐回来了。

    又是一滴冰冷的汗滴落下来。滴答一声,像是落在宇文弈心上,冷得他一颤。

    “够了!”他伸出手去,抓住她的手腕。

    谢怀珉一惊,指尖的银针掉落到地上。

    “陛下……”

    常喜机灵地使了一个眼色,宫里的下人全都悄无声息地退了下去。小太子虽然不情愿,也被带了下去。

    谢怀珉抽出手,重新拿起一根银针,扎进穴位里。

    “一套针法行起来,就不可断,不然效力就大打折扣。”她娓娓地说,“陛下不用担心,我不过是行一套针罢了。”

    宇文弈的眼眸比外面的夜色还要黑。

    “你……”他斟字酌句地开口,“我从来还……没有见过,你这样的皇后。”

    谢怀珉呵地一声轻笑,“我是不像个皇后。原本也没想去当,是那人擅自给我封的。”

    “可是,”宇文弈说,“有你这样的一国之母,却是百姓之福。”

    “陛下过奖了。”谢怀珉看了他一眼,手下不停,“这个位子,只要稍微有责任心的人去坐,都可以对百姓很好。”

    宇文弈摇了摇头,却不说什么。

    谢怀珉想到他那几任传奇又剽悍的太太,很想笑,又觉得拿人家过世的太太开玩笑实在太不厚道,只好咬着嘴巴忍着。

    腿上施完了针,谢怀珉自己也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了。

    “休息一下吧。”宇文弈要叫下人。

    他起身坐起来,原本轻拢着的袍子随着动作忽然松开,露出里面的胸膛来。

    谢怀珉直觉先是一惊,然后急忙把视线往其他转,可是就在那瞬间,她看到了他胸膛上一个不陌生的疤痕。

    “那是……”

    宇文弈低头看到敞开的衣襟,万年冰山的老脸上也终于出现了一种叫做尴尬的表情。

    谢怀珉没看他脸色,反而还指着他胸前一处,问:“这个伤口形状,很眼熟。”

    宇文弈的衣服,掩也不是,不掩也不是,手僵在那里。

    谢怀珉注意力全在另一边,“陛下,我记得这是某种毒发作后留下的特有的疤痕。”她人还靠得更近了,手都快点到宇文弈的胸上,“就您这情况来看,应该是医治得很及时,只有伤口处留了疤。我想想,那是什么毒来着。”她最近大脑不够用。

    宇文弈赶紧把衣服掩上,代她作出回答:“是千秋红。”

    谢怀珉恍然大悟,想了起来,“就是千秋红!陛下你怎么样中的这个毒?”说着凑过去俨然一副还打算把衣服扒开看个究竟的架势。

    宇文弈是经历过大风雨的人,可是这个时候也不禁十分紧张,两手紧抓住衣襟,笑得很是勉强。

    谢怀珉一本正经地分析:“陛下,看那伤疤,你中这毒绝对不超过十年。”

    宇文弈往床里面缩了缩,啼笑皆非,“你真不记得了?”

    “记得什么?”谢怀珉问,“我现在记性坏得很,才吃的饭转头就忘。陛下问的是什么?”

    宇文奕叹了一口气,终于提点道:“六年前,齐国京都郊外,破庙。”

    谢怀珉眨了眨眼。

    宇文奕耐心等她想起来。

    谢怀珉终于啊了一声,抽了一口气,“原来……原来……”

    “难得你还记得。”

    谢怀珉一脸惊喜,“我记得!这事我还记得!我逃婚跑出来,躲在庙里。后来你们来了,我还记得你是给抬进来的,还有一个人熊大叔。”

    “那是赫叔。”宇文弈说,“他在护送我回来的路上,为了保护我,重伤不治。”

    谢怀珉听了不由觉得遗憾,那位大叔虽然反应迟钝了点,可是人应该非常好。

    “你那时怎么在齐国。”

    宇文弈简单地说:“也是为了国事。我并没有公开身份。”

    “谁要害你?”

    宇文弈苦笑道:“也许是我大姐,也许是我小妹,甚至有可能是我母亲。”

    谢怀珉知道又触了他的禁。

    “你救了我。”宇文弈抓着她的手一直没有松开,深邃双目牢牢注视着她。

    谢怀珉有点不自在地低下头,“义不容辞的。您……一直知道?”

    “我记得你的模样。”

    “可是那个时候,你……”

    “我那时改变了容貌。”

    “像十三一样?”

    宇文弈微笑,“我同他曾师从同一个师傅,学到不少东西。”

    “这么说,你一直知道我的身份的。”谢怀珉觉得有点受伤。

    宇文弈承认道:“我回去后就派人调查,查出你是谢家四小姐。后面的,自然也就不言而喻了。”

    “那之前……”

    “之前,你把自己当作一名普通大夫,我尊重你自己的选择。”

    谢怀珉感激而笑,“谢谢你。”

    “谢我什么?”

    “信任我。”

    宇文弈把紧握着她的手的手慢慢放开,他的声音平静中带着深沉的力量,“这份恩情,我不会忘的。”

    “陛下能感激就已经很好了。”谢怀珉难得地谦虚道,“如果您想回报,我想您已经做到了。在您手下,我得以尽情施展我的才华,做我喜爱做的事。我终于看到了我想看的书,写完了我想写的医籍。这半年过得,比以往三年都要快乐。”

    “你亦救了我国无数百姓。”

    谢怀珉说:“应该的。”

    宇文弈还想说什么,常喜的声音从外面传进来:“陛下,燕公子求见。”

    “啊,他来了。”谢怀珉转身望过去,“我就知道。”

    萧暄带着一身水气,迈着大步走进宫殿里。他看到了谢怀珉,眼里的担忧这才消褪了一点。

    谢怀珉冲他愉快地微笑着,站起身来。不料起身太急,头猛地一阵晕,身子往下倒去。

    宇文弈一惊,立即伸手将她扶住。

    几乎就是同时,萧暄疾步赶到。谢怀珉还未倒进宇文弈的怀中,就被他一把抢了过去,抱进自己怀里。

    谢怀珉忙说:“我没事,起来太急了。”

    萧暄只把她搂得更紧,显然是很不高兴。

    谢怀珉只得同宇文弈告辞,“陛下身上的针,再过一柱香就可起了。刘太医会照顾好您的。”

    “今天谢谢你。”宇文弈默默收回了手,神色已恢复了原来的冷漠,仿佛方才的一幕根本就没有发生一般。

    萧暄冲宇文弈点了点头,一言不发,抱着谢怀珉走了出去。

    宇文弈一直静静注视着。

    程笑生终于在那天过后的第三天傍晚到达离国京都。

    然后众人的眉头并没有因此而有所舒展。因为谢怀珉自前一天中午睡下,到现在都还没有醒过来。

    脉搏和呼吸都很微弱,身体温凉。不论是轻声叫她,还是摇她吼她,她都没有醒的迹象。

    萧暄慌了,面对亡命追杀,面对敌军千军万马时都没有过的恐慌,此刻笼罩着他。

    小程满面风尘地赶到行宫,水都没来得及喝上一口,就被拉到谢怀珉的床前。小程哎哟哟地叫,一肚子怨气,可是看到谢怀珉那一脸青白,也不由咦了一声,急忙给她把脉。

    “怎么样?”萧暄追着问。宇文弈坐在一旁不说话,视线却是一直望着窗外一株开始发黄的枫树。

    小程收回后,猛地灌了一整壶茶,才用沙哑的声音说:“她这是积劳成疾,所以毒一发,身体根本就无力抵抗,才会恶化地这么迅速。”

    萧暄立刻就把箭一般的目光投向宇文弈。

    宇文弈依旧神色凝重却不为所动,倒是吴十三看不下去,在旁边哼了哼。

    萧暄问:“你有把握给她解毒吗?”

    小程看他那副要吃人的样子,简直是自己说半个不字,就要给当场拖下去活剜了。他把嘴巴里的茶吞下肚,底气不是很足地保证道:“能。不过……”

    领子又给拽紧了三分。

    小程心里破口大骂,表面上还得哆嗦着说:“不过,我需要有人帮我,我内力不够,她体内的毒需要逼出来。”

    “这个我来。”萧暄立刻道。

    小程又说:“我还需要人做药引取血。”

    “我来。”萧暄又说。

    小程摇头,“王爷……啊不,皇上,只能二选一,你做了药引后就绝对没力气再帮她逼毒了。”

    萧暄脸色沉下来,手下更加用力。小程翻白眼吐舌头,偏偏挣扎不动。

    在旁边许久没有说话的宇文弈终于站起来,“我来做药引。”

    “开什么玩笑!”吴十三跳起来,“皇上你是千金之躯,这怎么能行!我来!我身体棒,绝对没问题!”

    “我来。”宇文弈重申,坚定如磐石一般。

    萧暄诧异地看着他。

    宇文弈却看着床上昏睡着的谢怀珉。

    “她救我一命,我自当,报答她。”

    吴十三张了张嘴,这次却是什么都没说出来。

    萧暄伸手摸着谢怀珉的头发。她依旧无知无觉地睡着,脸色虽然苍白,但是神态却是天真无邪。

    

  小程终于得到许可,洗澡吃饭,然后休息了一宿。萧暄一直陪在谢怀珉身边,按照吩咐把糖水参汤什么的用尽法子灌到她的嘴里。

    谢怀珉还在睡着。

    萧暄无奈而心疼地摸着她的头发。

    “你倒好,睡着了,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如果谢怀珉这个时候能听到这句话,睡醒了能做的第一件事大概就是扇他一个大耳刮子。

    谁说睡觉就是一种享受了?

    她睡觉极其痛苦,以至后来她病好后很长一段时间精神衰弱时常失眠多梦。此刻她在梦里就根本没有半点享受,混乱的物体和声音,不断变化的场景,扭曲的人和故事,惊悚的,诡异的,震撼的,许多宏大场景直逼好莱圬电影——魔幻恐怖的那种。

    另外一间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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