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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依依扑过去一把将小百灵抱在怀里,哭着替她擦拭着嘴上的鲜血,流着眼泪道:“百灵,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呢?你死了,难道……我……就会开心吗?你说话啊!你……你何苦要咬舌……自尽……”
“依依……我……我好羡……慕……你……真的……好……羡慕……希望你与王少侠……今生今世能……够……白头到老……到老……”小百灵眼里含着泪花,努力的向着柳依依笑了一笑,双手紧紧一握,似要抓住一样东西。
柳依依低头看时,小百灵已经闭上了眼睛。临死之际,她的脸上依然爱恨缠绵,挂着一丝淡淡的哀伤。
※※※
回到王府,三王爷先令人将七公主的死讯报与皇上得知,接着根据小百灵临死前的遗愿,命人将她与贺顶红合葬在了香山脚下。酒宴当中,三王爷仔细的看着王佛,把起酒杯喝了半口,笑着道:“义弟啊!事情已经过去了,你的公道也讨了过来,你干么还这样闷闷不乐?”
容帝尊快人快语,在嘴上抹了一把道:“王佛,老朽知道,你不想杀人。可你想没想过,你不杀贺顶红,他便会要了你的命。好在你杀了他,对易水寒和颜如玉夫妇来说,也算是有了一个交待。以老朽看,你根本犯不上如此难过。”
三王爷笑着又问:“义弟,唐宇可恶至极,为了替易先生出一口气,为兄想将他挫骨扬灰,你以为如何?”
王佛连忙站起身道:“义兄不可,唐宇虽是杀害易兄的主要元凶,终究已是死了。以小弟之见,还须留他一个全尸,将他埋了为好。至于那些侍卫、锦衣卫及弓箭手一干人等,也都是奉命行事,并非出于本意。义兄不如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就此一并饶了他们。”
“哈哈哈!你呀你,为兄真瞧不出来,你哪一点像个杀手?”三王爷笑着轻声一叹,一伸手,便将那块御赐的玉如意取了出来,“义弟,你我先前出于误会,曾惹得你与众群侠不欢而散,至今想来,为兄仍觉得惭愧之至。这样吧!这块玉如意你还留着,此次不同前次,送出去的东西便等于泼出去的水,你可不能再给为兄喽!”
王佛道了一个“谢”字,双手接过玉如意,蓦地里躬身一揖,低声道:“义兄,恕小弟不能久留,我现在就想到易兄和如玉嫂子的坟地上去看看,到了明日便即启程,赶往保定府。”
“这么急?”三王爷举起酒杯一饮而尽,“也好,为兄知道你的性子,你说要走,就是十头牛也拖不回。你放心,我已经派人打听到了易先生被埋之外,我与你们一并前往。”当下让人备了两辆马车,与王、柳、容、满及雷音四人来到了易、颜二人葬身之处。
易、颜夫妇的墓地,便座落在北泉山一隅。
玉泉山位于园静寺(即今之颐和园)西五、六里许,六峰连缀、逶迤南北,乃是西山东麓的一条支脉。在其最突出的地方,可见“土纹隐起,作苍龙鳞,沙痕石隙,随地皆泉”。又因此寺之泉“水清而碧,澄洁似玉”,“玉泉”二字由此得名。明初王英在一首诗中曾经这样描绘:“山下泉流似玉虹,清泠不与众泉同”故此山遂称为“玉泉山”。相传金章宗曾在这里建有玉泉山行宫、芙蓉殿,元世祖忽必烈也在这里建成昭化寺,到了明朝,便成了一处专供皇帝游幸避暑的所在。
玉泉山最有名的,无疑便是这里的水。
玉泉山之水甘冽醇厚,质轻甘美,天下闻名。元代宰相耶律楚材曾用玉泉之水制墨,命名“玉泉新墨”,时为上等佳品。据悉便连用玉泉山泉水灌溉出的“京西稻”,也俱是不可多得的名贵大米。
赶车的家人跳下马车,一指眼前的一通无字石碑,说道:“王爷,他们便被七公主埋在了这里。”
王佛与柳依依并肩站在石碑前,肃然无语。
他们发现,若非眼前立着这通石碑,便几乎看不出这里还埋着两个人。王佛看了一会,向三王爷问道:“义兄,这通石碑是何人所立?”
三王爷走上前去摸着石碑道:“正是为兄令家人所立,主要是为了便于确认。说起来,七公主、贺顶红和唐宇也当真是费尽了心机,才将易先生和颜如玉葬在了这里。如不是为兄令人暗自跟踪,只怕从此以后,根本就不会有人知道,这里还埋着一对夫妇。”
王佛点了点头:“不错,此处既为御园,莫说是一般百姓,就是那些王公大臣,若不经皇上恩赐,也休想踏进这里半步。那样一来,易兄和如玉嫂子葬身何处,也自然无人知晓。”
三王爷又觉欣慰的道:“不过这样也好,易先生与颜如玉能够葬身于此,也算是一种造化。义弟你看,这儿亭台点缀,山水吐纳,风景多美……”他想了一想,似乎又想到了一件事,接着说道,“义弟,你放心,你走之后,为兄定会给他们夫妻重新修建一座高些、大些的坟茔。至于眼前吗?为兄想易先生终不愧一代人杰,咱们无论如何,也须在他们碑上题些字才是。这样以来,一可当做他们的墓志铭,二来,也好让后人记住他们的名字。”
柳依依道:“题些什么字,王爷可曾想好了?”
三王爷摇了摇头,道:“我还真没有想出该题什么,义弟,你以为该题些什么?”
王佛沉思半晌,右手在腰间一按,铮的一声,亮出了那柄“挽歌”软剑,又想了一想,道:“易兄和如玉嫂子生前恩爱,就是死了,也依然不离不弃,此情此爱,何人能及?义兄,小弟思前想后,觉得唯有一词才配得上做他们的墓志铭。”剑尖一抖一颤,嗤嗤作响,先在石碑正中刻写了“易水寒颜如玉夫妇之墓”十个字,继之剑尖一转,一剑剑宛如刀镌,又在石碑两侧写下了秦少游的那首千古绝唱《鹊桥仙》:
“纤云弄巧,飞星传恨,银汉迢迢暗度。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柔情似水,佳期如梦,忍顾鹊桥归路。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看到这首词时,众人无不颔首。
毫无疑问,此词无论是上阙的佳期盛况,还是下阙的依依惜别之情,无不将抒情、写景与议论融为一炉。字里行间,以乐景写哀,以哀景写乐,一一倍增其哀乐。从头至尾,该词自然流畅,婉约蕴藉,余味隽永,读来令人荡气回肠,感人肺腑。
他们也都认为,也只有这样的词句,才足以表达出易、颜二人那种纯洁诚挚、生死不渝、坚贞不屈、天长地久般的永恒之爱。
夕阳西下,积雪微白。
几个人默默的伫立在石碑近前,一动不动,看着王佛用剑所刻的这一墓志铭,直至掌灯时分,方自回转王府。
※※※
次日清晨,三王爷与王佛等八人备好马匹,亲自将他们送出紫禁城外,三王爷看着王佛,甚是眷恋不舍的道:“义弟,送君千里,终须一别。日后你若是想念为兄话,希望你能带着依依前来找我。”
王佛笑道:“当然,只要义兄一天还认我这个兄弟,小弟自会前来。”
三王爷长叹一声,拱手说道:“好!一路保重!”
王佛也长叹了一声,动情的道:“义兄也请多多保重,小弟告辞!”话音一落,几匹马并辔长嘶,沿着正南方向绝尘而去。
抵至保定府地界,几个人正要进城,却见容、满二人一收丝缰,带住了坐骑。容帝尊微一扭身,拈髯笑道:“王佛,你去天山,老老朽和十六就不陪着你去了。咱们就在此地分手吧!”
王佛当胸抱了抱拳,无限感激的道:“前辈,你和十六兄对我的恩情,在下永生不忘?不知你们现在要赶往何处?”
满十六英姿勃发的道:“不眶盟主,家父有许久日子不见容前辈了,心里甚是想念。在我和容前辈重回京城之时,半路便我收到了家父的飞鸽传书,他老人家说,无论如何也要让我带着容前辈前往‘侠风满堂’,他们二人要好生叙叙。”
王佛听到“侠风满堂”四个字时,马上便想到了名动天下的一代奇侠、武林人誉“天地生辉明月光”的满江红,不觉神往之极,当下说道:“十六兄,久闻令尊武功卓绝,小弟只恨无缘得识,好!若是有了空闲,我定当前往‘侠风满堂’拜谒令尊——”
满十六笑道:“那敢情好,到时去了我家,你若不住个十年八载的,我可不放你走哦!”说罢作别一拱,与容帝尊各在马上抽了一鞭,向左一折,沿着一条大道疾奔而去。王佛怔怔的望了他们许久,这才与柳依依、雷音、盛铁衣、夜繁星、蓝陵王五人进了保定城内。
当日,王佛等人又在“祥瑞客栈”住了半天。他将所练过的“北路谭腿”、“岳氏散手”、“劈挂掌”、“流云剑法”和那套“游龙棍法”又详细的传授给了罗平几遍。待得罗平都一一记下,他这才与雷音、夜繁星二人各乘一骑,由盛、蓝二人驾着两辆马车,出了保定寻路西去。
一路之上,他们穿乌海,过银州,走金昌,这一天便到了位于嘉峪关黑山一带——俗称“小方盘城”的玉门关。
几个人乘在马上极目远望,果见戈壁茫茫,风光无限,端的与内地风景大不相同。只觉置身于这无尽的蓝天、大漠和绿草之间,登时令人心神一畅,就好像到了另外一个世界。
饶是冬天,这里仍不失为一幅辽阔壮美的神奇画面。
柳依依从车帘内探出头来,看着眼前的景象道:“难道这里便是玉门关吗?”
王佛长身说道:“是啊!这里便是玉门关。‘黄河远上白云间,一片孤城万仞山。羌笛何须怨杨柳,春风不度玉门关。’王之涣的这首《凉州词》指的就是此关,不过说的却非此地。”
柳依依轻闪妙目,嫣然笑问:“莫非玉门关还有几个地方不成?”
“不错,至少有三处地方。”王佛目视着远方道,“说来此关始置于汉武帝开通西域之路、设置河西四郡之时,与另一重要关隘阳关同位于敦煌郡西北的龙勒县境内,皆属都尉治所,为当时的军事要冲和重要屯兵之地。到了隋唐年间,玉门关关址又由龙勒县迁至敦煌以东的瓜州晋昌县境内,位于瓜州城北六十里许,即在安西县城东一百里处的疏勒河岸双塔堡附近;东通酒泉,西抵敦煌,南接瓜州,西北与伊州相邻。后至五代宋初,王门关又易其址,迁到了嘉峪关黑山一带。此后,北宋仁宗景有三年,自西夏占领整个河西走廊之后,玉门关便在史籍上消声匿迹,这就是我们今天所看到的遗址。”
柳依依问道:“这离天山还远吗?”
王佛向前一指,道:“过了玉门关,前面即为新疆地境,我们就可以看到天山了。”
柳依依眼珠微微一转,脸上妩媚一笑,红着双腮道:“王郎,有一句话我问你,你必须要回答。”
王佛故作深沉的道:“可以,但不许太难,你知道我一向很笨的。”
“嗯!我知道你笨,所以这个问题也很容易。”柳依依手捧香腮略一思忖,歪着头问,“我问你,为何当我遇到了危险时,你那么在乎我?你说,这是爱吗?”
王佛绷着脸道:“不是。因为你太傻,我又总是太笨,因为像我这么笨的人总舍不下一个傻子。”说着自个先忍不住笑了。
柳依依见他笑得又会心又天真,也忍不住笑了一笑,眼神竟似痴了。
王佛瞧着她突然一声长笑,向着天空道:“依依,我说那些其实是骗你的。你问我为何那么在乎你,因为——你是我的江山,谁若敢犯我一寸疆土,本王又岂能容他?”
雷音哈哈笑道:“如果你们两个真的一个是傻子,一个又太笨的话,那么我们又算什么?”
蓝陵王大声笑道:“我们啊!当然是四个不可救药的老傻子嘛——”
六个人同时开心的笑了起来。
他们乘坐的马匹蓦地里一齐长嘶,也仿佛受到感染,似是“笑”了起来。随着他们的笑声,柳依依放开歌喉唱道: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溯洄从之,道阻且长;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
蒹葭萋萋,白露未晞。所谓伊人,在水之湄。溯洄从之,道阻且跻;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坻。
蒹葭采采,白露未已,所谓伊人,在水之涘。溯洄从之,道阻且右;溯游从之,宛在水中沚。”
歌声悠扬,婉转百回。
在歌声当中,啪啪两响,盛铁衣和蓝陵王双双抽了一鞭,一行六人穿过玉门关,随着车马萧萧,径直西去。
大漠之中,唯有他们留下的一串串足迹,仍长长的延伸向远方,一路深深浅浅,无尽无际……
(全文完)
后记 写在梦里的留白
后记写在梦里的留白
断断续续、缝缝补补,迄至今日,历时一年半有余,这部小说终于告一段落。
审视着这些被某些“正统”文化人视为胡编乱造的文字,虽然谈不上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