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丑老人在腿边摸起一块木牌子晃了晃,三王爷看着牌上的字念道:“买几个?”
丑老人用力点了点头。
“不知加上老先生,你让本王买的人,共有几人啊!”三王爷笑着道。
丑老人跟着又取了牌子一晃:共七人。
“好,别说七人,就是七百人,本王全都买了。”三王爷毫不犹豫,伸手在怀里取出数张银票,“老先生,这些银票每张十万两,全国商号,均可兑换。你先数一下,共二十张,多余的也归你了,拿着。”
丑老人笑着点了点头,当下也不客气,数了数装在怀里。
三王爷哈哈笑道:“好!果然是个奇人。别说是二百万两银子,便是比这再多十倍,本王能得遇老先生,心里也痛快的紧。老先生,不知另外六个人,现在都在何处?”
丑老人随手一抓,举起两块牌子来,一块牌子上写着“金风客栈”四字,一块牌子上写着“丙寅号房”四字。三王爷看罢转过身子,吩咐四名随从:“席子便不要了,你们且将这些剑及木牌拾掇拾掇,回府之后,速套三乘马车赶往‘金风客栈,’将老先生另外几个朋友一并接至府上。”
一名随从道:“王爷,你怎么办?”
三王爷悠悠一笑,拉着丑老人的右手,道:“我扶着老先生回府。”跟着连连摆手,“快去快去。”随从答应一声,领命而去。
“不过……”三王爷瞧着丑老人微微一乐,“本王很想知道,老先生的尊姓大名,应该怎样称呼?”
丑老人不慌不忙,在他掌心用指尖写了两个字。
“龙狂——”三王爷一边点头,一边笑道,“好名字,够狂!”
※※※
在偌大的京城,贺顶红屈指算了一算,能真正和自己常喝酒、喝好酒,并且一天就想着的人,便只有易水寒一个。在天子脚下,他的京营统领之职并非多大的官,与那些皇亲国戚、公卿王侯相比,也可以说是一个不入流的芝麻粒小官。但再小的官也是官,不管怎么说,贺顶红总算还有自己的家,房子虽是买的,也是家。
能在京城立足,买一所属于自己的房子,这本身便是一种本事。
他和王佛有所不同,他没有亲人,只知道自己从小就是一个孤儿,四处流浪,四海为家。
他甚至也和易水寒不一样,易水寒总算有了妻室,他至今却没一个。所谓的红粉知己,他不是没想过,只是他觉得还没有一个合适的。
贺顶红一个人闲着的时候便喝酒,易水寒不来,他便一个人对酌,与蛇共语。
今夜如是,他只一个坐在屋子里喝酒。一张桌子、一只椅子、一根火烛,还有天上的月,依稀的星。
他住的这个地方,位于京城正阳门内的护国寺附近,这里三面环水,别具风光。
他喜欢在有水的地方居住,因为他认为有水的地方,给人的感觉总是湿润的。尤其是清清纯纯的水,不见泥沙的水和明澈见底的水,人看着它,生命便像被清洗过一次,就是不做梦,也有梦的气息。他甚至认为,一个爱水的人,生命便永远不会觉得干燥。
夜幕低垂,月华如水,静得仿佛连一丝风儿也没有。
——一个多情的夜。
——一个黯然销魂的人。
※※※
贺顶红缓缓尽了三杯,忽然放下手中的杯箸,淡然一笑:“既然来了,何不进来喝上几杯,莫不成几天不来,陌生了不成?”
门外果然站着一个人,这个人却不悠闲,声音又低又沉:“你知道,我今夜前来,不是为了找你喝酒。”
“我当然知道。”贺顶笑着举起杯,轻轻抿了一口,“因为你虽然在院子里,我却已嗅到了你身上的杀气。因为你的杀气太重,我看到烛光在摇曳。”
这人吸了一口气:“你知道就好,我有我的难处。为了如玉,为了报答归大人,我不得不这么做。”
他的话说到这里,屋里的烛光倏的一颤,火光明明灭灭,闪烁不定,闪动着一点点迷离的冷光。
人未至,杀气已入屋内,除了“神腿”易水寒有这等浓、这等烈、这等摄人的杀气,试问还会有谁?
——没有。
除了他,另无二人。
※※※
易水寒低着头走进房间,反手掩上房门,脸色又阴又沉,不怎么好看。他看着贺顶红,并没有搬椅子坐下,仍站着说道:“顶红,做为朋友,老实说——我并不想这么做!”
贺顶红也不相让,手里举首杯子,忽然开心的笑了:“你当然没错,为了如玉,你应该这么做。不过,你即便是真的杀我,我也绝不会还手。”
易水寒的双眉轻轻一挑,蓦的右腿一抬,噗的一声,烛火应声熄灭。跟着脚尖儿一起,如一柄出鞘的刀,疾似流星一闪,顶在了贺顶红颈后。可贺顶红除了头上的发和身上的衣服动了几动,他的姿势依然没变,手里仍举着酒杯,酒杯里的酒一滴儿也不曾溅出。
不过易水寒的腿力也当真收发自如,令人叹服,他的脚尖虽及贺顶红后颈,力道却未发出。他慢慢收回右腿,慢慢退后一步,说道:“你真的不还手,这是为何?”
贺顶红望着杯中的酒笑道:“不为什么,便因为你是我的朋友。还因为这些日子以来,我碰上了一些人,见到了一些事,使我改变了不少。”五指稍一用力,砰的一声响,酒杯刹时爆裂。但他跟着一运气,指尖上的酒液瞬息之间火花一闪,随指力送了出去,那根火烛重又燃起。
易水寒由衷击了一掌:“好内力,你的‘吞象大法’终臻化境,其实咱二人真个交手,我未必是你的对手。”
贺顶红淡淡一笑:“我所练的,不过是雕虫小技而已。只怕与白天‘仙鹤楼’那一卖剑之人相比,还差着几许。”
“你也听说了此事?”
“是。”贺顶红重新换了个杯子,又重新斟满一杯,“听说此人是个奇人,轻轻一掌,只一招便震断了冷暗的三条肋骨;凭一柄木剑,便断了燕飞的‘流云剑,奇#書*網收集整理’这样的人若不称奇,还有什么人比他更奇?”
易水寒低下头道:“这个人又老又丑又哑,应该不是他,可我总觉得,也只有他才有这等功力。”
“王佛?”
“不错。”
贺顶红立时否了他的看法:“我看不会。任一个人再怎么易容,头发和眉毛也不会变,可听说此人的头发、眉毛和胡须却俱是白的。而且他使的是什么武功,我们尚且不知,更不敢断定他便是王佛。”
易水寒道:“听冷暗和燕飞向禀报,三王爷七日后便带那人来猛虎堂拜访驸马,他是不是王佛,届时便知分晓。”
贺顶红深有同感:“不错,我们虽不了解王佛的武功,想来他的剑法必是绝世剑法,不同于各门各派的武学。他练的若只是一些寻常人都看得懂的剑法,那他便不是王佛。”他说到这里,将脸转向易水寒,眼神中笑意一闪,“你可以出手了。”
易水寒也是一笑:“你不出手,我便不能杀你,否则胜之不武。所以你坐着不动,我没法子向你出手。顶红,归大人给我二十日之限,剩下的日子,你可以选择。”
“选择?你让我选择什么?”
“一是杀了王佛,二是悄然辞官,来个不辞而别。”
贺顶红凄然一笑,伸手拢住由怀里游出的那条漆金色的暗鳞蟒蛇,然后低下头,在它眼睛上柔柔亲了一下:“不可能!这两种选择,我都办不到。第一、我不会杀王佛,我已经对不起过他一次。二、我更不会选择逃跑,我必须救出王佛的家人。三、这个官,我毕竟还不曾当够。所以——我有我自己的选择!”
易水寒望着他,眼神中升起一丝暖意:“我以为你做了官,全部都改变了,没想到你对待朋友的心还没变。”
贺顶红摸着胸口一笑:“王佛说的对,喝酒有一个好处,暖心。其实我也险些变了,为了仕途,一狠心,也想将朋友踢至一旁,所幸我经常喝酒,酒是热的,这颗心才没有变冷。”
二人瞧了多时,忽然相视一笑,他们的眼中,各自有泪光在闪烁。
易水寒跟问道:“对了,说说你的选择是什么?”
“为了不使你为难,归天鹤又不能奈得我何,改投三王爷门下。”贺顶红压低声音道,“当今朝野,论权势,能抵得往归天鹤的,唯他莫属。另外,三王爷是个聪明人,近日的四桩命案和盗取‘天蚕宝铠’之事,他比谁都清楚,真正的元凶是谁?”
易水寒点了点头:“这是个好法子,你若真的成了三王爷的人,归大人要杀你,当然不敢轻举妄动。”跟着一笑,“好。我且为了你那句心还是热的,便应饮上一杯,顶红,也给我斟上一杯。”
贺顶红二话不说,找了个杯子替他深深斟了一杯。易水寒接杯在手,一饮而尽。拍了拍贺顶红的肩头:“我相信,今后你我虽是各为其主,但仍然是好朋友。”
“一定会。”贺顶红望着他眉头微微一皱,却有些担心的道,“易兄,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说起归天鹤,何尝对你有恩,若非他提拔小弟,小弟当然也不会有今日。只是他现在的欲望愈来愈深,疑心也越来越重,我怕日后……他会对你下手,累及如玉嫂子。”
易水寒笑道:“以后的事谁会说得清楚,至少现在他还不会,你放心,真有那么一天,愚兄也和你一样,投在三王爷门下。好了,你多保重,告辞——”开了房门,趁着月色走了出去。
行至贺顶红大门时,易水寒蓦然驻足,鼻子重重哼了一声:“原来二位在此,还不出来吗?”
话音刚落,果见夜色下笑着走出了两个人。
——“横刀三千里。刀下不留头”的屠人万和人称“暗器王”的唐宇。
唐宇一拱手:“易总管好。”
易水寒冷笑着道:“你们这是什么意思,在此监视我不成?”
“不敢。”唐宇陪着笑道,“我们也是奉了大人之令,好与总管共同对付姓贺的。”
“如此说来,易某倒要感谢二位了?”易水寒袖子一拂,脸上杀气毕现,“大人既命我一人完成此事,我很不希望二公插手此事。如果是这样的话,嘿嘿,易某便将此事交给二公完成,岂不是更好?”
屠人万道:“总管误会了,总管要办的事,我们兄弟岂敢贪取。总管大人,方才不知可曾得手,杀了姓贺的?”
“二十天期限,我却不急,你们急什么?”易水寒反手一指,“贺顶红便在里面,二位若是等得不耐,眼下便可动手。只不过他好歹也是个统领,谁若明处下手,纵然得手,我看也不会有什么好的下场。”
二人一听,一时斗志全消,站在原地不知说些什么才好。
因为易水寒说得不错,贺顶红毕竟是朝廷命官,一无过错可抓,二非江湖中人,明着下手,便是归天鹤也不敢。是以杀官之道,首须神不知、鬼不觉的暗中下手,就算杀了人,也不知是谁所杀,才不致累及己身。
“好。”唐宇一咬牙,“总管要杀他时,我们一定会助总管一臂之力。最好的法子……嘿嘿嘿……还是一杯毒酒最为省事。”
“多谢了。”易水寒看着二人,没好气的一拱手,“你们便在这守着吧,在下可要走了。”身子一起,仅几个起落,犹如鹰鹞掠风,便消逝在夜色当中。
第八章 人生无常
第八章人生无常
深沉院合,蟾光皎洁,半帘花影自横斜。
颜如玉坐在榻前,将目光投向窗外,悠悠出神。此刻的她,一点相思几时绝,数对清风想念他。
她在想像着所要发生的事,水寒与顶红一旦交手,敦胜敦负?但她知道,无论结局如何,她都不想看到,更不愿看到。因为对她来说,凡是有人流血、受伤以及死人的结局,都是流泪的悲剧。
她发觉自己深深的爱着易水寒已不可救药,爱得刻骨铭心,爱得铭心刻骨,爱得只要想一想他的名字,念一念他的名字,便觉是一种无上的幸福。
房门终于轻轻一响,易水寒如只轻灵的猫,无声无息的走了进来。等易水寒将她拦腰轻轻抱在怀里时,她才发觉暖暖的怀抱来自易水寒。
看到这个家和眼前的颜如玉,易水寒觉得倍感温馨和甜蜜。他轻轻俯下脸去,在颜如玉的香唇上柔柔印了一下。
他看颜如玉时的眼神一点也不冷,不但身上找不到一丝杀气,反而快乐得有些孩子气。
“玉,等急了吧!”易水寒笑得很温、很暖、很软,声音也透着柔柔的爱怜。
“是。等急了。”颜如玉双手勾住她的脖子,微一长身,丁香儿吐艳,在他唇上吻了一下,“因为一会儿不见你,我便会想得慌。寒,你和顶红可曾交了手?”
易水寒摇着头笑了笑,将事情的经过大致讲了一遍。
“吁——简直吓死我了,你们若真的动起手来,我可真不敢想像。”颜如玉长长出了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