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们早就笑了起来……“十三媳妇儿就是跟咱们不一样,看戏都能看出这些个花样儿来。”这句也不知道是褒是贬的话出自旁桌的七福晋之口,看她倒是一副笑盈盈没什么心眼儿的样子,我也只好干笑着照单全收了下来。那拉氏擦擦眼角:“十三媳妇儿伶俐,德娘娘也是疼她得很呢。前儿见了我还说,自打让她出了宫,身边儿空落落的。”旁人笑着说了些什么我再没听见,身上的汗毛却是一乍,有日子没见德妃了,原以为她早把我抛之脑后了,原来……
“好……”一阵儿震天响的叫好声响起,我定了定神,抬头看去,原来这出儿贵妃醉酒已经唱完了,戏台上的众人正跪下谢赏。
“唱得好,叫他过来,今儿我要亲自赏他。”八福晋摇着扇子娇声说,一旁的太监忙不迭声儿地去叫人传赵凤初过来谢赏,戏班的老板早就鞠躬哈腰地站在了八福晋席前,说着些谢恩的奉承话儿。
一股子油彩的味道随风淡淡飘了进来,我下意识转头去看,珮环响处,戏台上的杨贵妃走了进来,虽未卸装,可步履之间却再无半点儿女气,腰杆笔直,走到八福晋席前,躬身下去:“草民赵凤初谢福晋赏赐。”我不禁一怔,他的声音清亮平稳偏又加了那么一丝冷淡,并没有我想象中戏子的媚俗之态,心里不免对他多了两分好感。
“哟……你们看看,真是比咱们女人还俊呢。怨不得那些个爷们,也会养了这些小子在身边儿,哼。”八福晋上上下下地打量着赵凤初,却不阴不阳地说了这番话出来。我不禁怔住了,这是王府贵妇该说的话吗?粗不粗俗先放一边,当着那个赵凤初就这么说,这不是指着和尚骂秃驴嘛……一旁的赵凤初倒是眉头都没皱一下,只是袖管里有些微微地抖动。唉……我心下不禁为他难堪了起来,这八福晋欺人太甚了。眼光一转,发现一旁的四福晋也微皱了眉头,七福晋却红了脸,年氏她们却是面面相觑,暗自偷笑,只是不晓得是在笑赵凤初的难堪,还是八福晋的轻狂了。
“来呀,赏他五百两银子。”八福晋笑嘻嘻地说,又端起面前的酒杯轻抿着。一旁的太监端了盖着红绂子的托盘走了上来,高声说:“福晋有赏,谢赏……”戏班老板早就跪了下去,赵凤初却只是一躬身儿,八福晋的眼眯了起来。我眼看着戏班班主悄悄抬头,一个劲儿地给他做眼色,可那赵凤初偏偏恍如未闻,就那么直挺挺地站着……好骨气,我暗叹,可是却有些不太识时务,八福晋的脸色阴了下来,四周也没了声响儿。
“哼……”八福晋冷哼了一声儿,脸上狞笑了起来,刚要张嘴说话……“唱得好……”说完我就愣在那儿了,眼见那女人要发作,我竟下意识地开了口,四周的眼光全射在了我这儿,有吃惊的,更多的是看好戏的,八福晋更像是要吃了我似的死盯着我。我心里苦笑,原来真正不识时务的那个人——是我。
事已至此,我暗暗做了个深呼吸,抬头笑说:“唱得还真是好,怪不得八福晋喜欢。”我一顿,笑看着八福晋说,“我们今天也是沾了您的光儿了,既然您赏了五百,我是无论如何不敢跟您比肩的,来呀。”
“是。”一旁的小桃走了上来。“拿二百两银子来,给赵老板。”我朗声说。心下暗自庆幸,幸好出门前记得带钱,不然今儿脸可就丢大了,可心里又不免有几分肉痛,二百两银子呢……能把东西厢房都重新再漆一遍,能把胤祥的书房再装饰一番,能……好人难做,原来竟是这样,今儿才算体会了……强压着把那份苦笑咽了回去。那边儿的八福晋被我一番话堵在当间儿,可又不好发作,我说的毕竟是恭维话,只见她胸脯上下起伏甚重,显然是在强压怒火,我脸上虽笑着故作不知,心里却也加紧戒备起来,若她真要闹起来,那大家也只好撕破脸皮了。
“十三媳妇儿说的是,今儿还真是借了老八媳妇的光了,这样的好戏可不多见,来呀,也拿二百两银子来,赏。”一旁的四福晋突然开了口,眼瞅着八福晋面上一怔,可她心中再不忿,却也不能多说什么了。我且放在一边儿,四福晋可不是随随便便就好得罪的,我心里也不禁有些感激,转眼看过去,却见那拉氏脸上还是那样淡淡的。一旁的七福晋忙着附和,四周众人也纷纷响应,一来给了我们脸面;二来也不能显得自家太过小气。
我心里正猜测着四福晋的想法,突然一个清亮的声音响起:“赵凤初谢四福晋、十三福晋赏赐。”我一怔,抬起头来才看见不知何时,赵凤初已来到四福晋的席面跟前了,那拉氏轻点了点头,赵凤初却抬眼看了我一眼,眼中隐含感激。像他这样眉眼通灵的人,自然明白方才若不是我,他这会儿的下场,不用猜都知道会是个什么样的了。可我也不太想再和他多说些什么了,帮他一把只是潜意识的决定,可就这样儿已是让我损失了二百两银子,得罪了八福晋,又欠了四福晋一个人情儿,哪里还有心情再理他呢。转念间,我淡淡一笑:“赵老板客气了。”说完自去拿了茶杯喝茶,他又看了我一眼,就躬身退下了。
“时候不早了,咱们也就告辞了。”四福晋说着站起身来,笑着跟八福晋说:“我身上刚好些,也受不得累,今儿这一笑,已是足够了。”说完转头看了我一眼。我忙站起身来,微笑着说:“既然跟四嫂一起来,那自然是一起走的。”八福晋笑着站起身来:“我心里是想留的,可又不能耽误您休息,我送送。”说完走了过来,一旁的七福晋还有几个贵妇也趁机请辞,众人就一起走了出去。
“呼……”一到门外,我忙不迭地大大呼吸了一下,想把心中那些腌臜气都发泄出去……心里暗暗下决定,这鬼地方说什么也没有第二次了。
随在四福晋身后走着,绕过一座假山,眼瞅着就要到了二门,门外隐约有灯火正朝着这边儿行进过来。到了台阶上,那拉氏停住了脚步:“妹妹别送了,快回去吧,今儿你也累了。”八福晋一笑:“行,那我就不送了。”话音儿未落,转向躲在四福晋身后的我:“侧福晋……”我使劲地闭了闭眼,这女人终是不放过我……我慢慢地自那拉氏身后转了出来,淡笑着看着八福晋。“哼,今儿真是招待不周了。”我一笑:“您这是哪儿的话,这儿……”我顿了顿,看了看四周,“什么都好。”二门外突然人声鼎沸了起来。可人人都盯着眼前,谁也没去在意。
“哼哼,说得好,老十三虽年轻风流,不过这也要看你的手段了,那‘侧’字儿说不定就去了,不过下次再换了人来也未可知呢。真不知这嫡福晋的名号会落在谁身上,那可真是天差地别呀,是不是,侧福晋?”八福晋哼笑着对我说。我只觉得脑子里一股热流滑过,话已冲口而出:“是,小薇明白了,向您学习也就是了。”话音儿刚落,人群中已传出了闷笑声,众人的脸色都怪怪的,想笑又不敢笑,那拉氏也拿手帕子捂住了嘴,又有些担忧地看了我一眼。谁都知道,八福晋脾气大、好妒忌是出了名的,她不许八爷纳妾,连康熙皇帝都看不过眼,嫌自己儿子畏妻如虎。后世也有史学家认为,八阿哥之所以未能继承大统,他的妻子给他带来的影响,未尝不是一个阻碍。话一出口,我就有些后悔,这等于当众揭了八福晋的面皮在地上踩,可未等我再想些什么,脸色紫涨的八福晋一个跨步走了上来:“死丫头,你说什么!!”说完伸手挥来,仿佛是要给我一巴掌,又好像是要推搡我。下意识地往后一躲,“啊……”我不禁尖叫了一声儿,身后就是台阶,我一脚踩空了下去,身体向后栽崴了下去……
“小薇……”
“福晋!”
“小姐!”
一串儿的呼喊声儿响了起来,有四福晋的、钮祜禄氏的,还有小桃的等等。我也没有任何办法回应了,只是挥着手挣扎着,正害怕中,突然旁边有人伸手扯了我一把,虽没拽住,却延缓了我下落之势。情急中我用手掌重重地戳在了地上,“喀啦”一声,我的手腕剧痛,还未及叫喊出来,身子又翻滚了一下,“嗵”的一声儿,撞入了一个人怀里,被他紧紧抱住。天旋地转中,我看见一个清俊的男人正站在台阶上,愣愣地瞅着我,手臂还伸展着,看来方才是他拉了我一把……
“你们这是在干什么!?”八爷的声音突然响了起来,甚少听见他如此气急败坏的声音,我心里竟有些好笑起来,没人能在看见自己的老婆撒泼时,还能冷静得下来吧。也不知方才撞到谁了,刚想从他怀里挣扎着起来,“啊,好痛!”一阵裂痛从我手腕处烧了上来,我的眼泪一下子流了出来。
“别乱动!”
……这三个字像炸雷似地震懵了我,我僵在了那里一动也不敢动。一只手伸过来,万分小心地把我伤到的手腕抬起来检查,我慢慢地抬起头来看去,身子一抖,四爷狂怒的眼正死死地盯着我……
我就那么傻傻地愣在那里,心里已说不出到底是个什么样的滋味儿了,手腕上的伤痛仿佛沿着脉络直烧入心,痛得就像被按在了烧红了的烙铁上,吱吱作响,却偏偏又不能喊叫出来,一口气就这么闷在当间儿。见我面色青白起来,四爷眼中的怒气稍退了些,“怎么,痛得厉害吗?”他皱紧了眉头,脸色铁青地又去查看我的手。“啊……啊,挺痛的……我没事儿。”我嗫嚅着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只是目光却不能从四爷脸上移了半寸儿,总觉得一切恍如梦中一般……
“小薇,你没事儿吧,伤得很重吗?”八爷的声音突然在一旁响起,我一个激灵,仿佛如一阵寒风吹过,眼前的迷雾迅速地消散开来,我垂下眼睑定了定神,强扯开了嘴角,抬头看去。八爷正立在一旁半弯着腰探视着我,脸色铁青的样子跟四爷有一拼,平日里温文尔雅的眸子,此时闪现着我看不懂的光芒,仿佛怜惜,却更像是恼羞成怒,他刚才叫我什么……九阿哥、十阿哥就站在他身旁,一向大大咧咧的十爷一副不明所以的样子伸头探脑,他旁边九爷却仿佛一切已了然于胸,素来阴沉的嘴角竟带了几分嘲讽似的看着我们,心下不禁有些警惕。
可没等我再去猜测九爷的心思,四福晋的声音响了起来:“爷,我看小薇可能是伤着骨头了,还是赶紧宣太医看看要紧。”“嗵”的一声,我自觉心脏停跳了一下,不知何时那拉氏还有那些个女人们,已经来到了我身边,那拉氏甚至还屈膝半跪在我身边,检查着我的手,而我这时还半倚在四爷怀里。手腕疼不疼我都已经顾不得了,忙挪动一下位置,靠向那拉氏那边儿,四爷身子一硬,我突然发现自己另一只手不知何时正紧握着四爷的手,大惊,好在袖子宽大盖住了,灯影儿底下也看不分明。暗自想松手,刚刚放开,四爷的手已反握了过来,紧紧地握住。我一僵,也不敢再用力,只觉得紧得仿佛是要捏断了我另一只手,下意识地看了四爷一眼,苍白的脸,细薄的嘴唇有丝干裂,专注看伤的眼,心里一痛,就任凭他握着。可我这会儿心中已是大乱,今儿这事儿要是一个弄不好,我、胤祥、四爷,以后的日子就都别过了,心里立刻下定决心,这地方人多口杂,不宜久留。
“十三弟呢?”那拉氏突然开口,我一僵,对呀,胤祥呢。他不是和四爷一起出城去了吗?为什么他不在这儿。
“胤祥和老十四都留在丰台大营了,那有些军务要他们处理,明儿才回来呢。”四爷哑声答道。我心下一松,胤祥不在这儿也好,若是他在,眼前的暧昧气氛不说,就是八福晋对我的所作所为,他也定不会忍了下来的。凭空再生出些是非的话,于他也无半点儿好处,八福晋的背景就已经不好惹了,而就圣眷而言,八爷也是远在他之上的。抬头看向那拉氏,她正静静地盯着四爷看,她的表情让我一愣,有人说越看似平静的水面下,往往却都隐含着湍急的暗流。我原以为像那拉氏这样的贵妇,出身既高贵,又是皇帝亲自指婚,位为正室嫡出,应该看重的是自己的地位而不是男女情爱。她又并非像年氏李氏那样,身份地位就摆在那儿,若是没有丈夫的恩宠怜爱,那在暗流滚滚的王府深宅里就别想有出头之日了,可现在看来,那拉氏对四爷并非就是贝勒福晋那样简单的。
余光扫过一旁,李氏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眼光只是游弋在我和四爷之间,钮祜禄氏却愣愣地站在那里,眼睛只是放在四爷抓着的我的手腕上,就那么一动不动。年氏早就白了脸,手里的手帕攥得死紧地揉搓着,跟她的眼光不期然一对,我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