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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尔嘉意味深长地注视着她,两位少女交换了一个会心的眼神,“你是在担心……吗?”
“还是谨慎为上。”薇罗妮卡什么都没有吐露,她无意把自己的猜测公诸于众。曾经有一个人赞扬过她的智慧,然而如今,这个人已经不在了,失去了踪影。为了重新找回这个人,为了再一次博得他的赞赏,她必须好好为下一步考虑,好好动一番脑筋才行。
斧刃,一点耀眼的银光。
她从不曾正眼瞧过他。即使落得如今的境地,她仍是固执地不为所动。
她静静地躺在床上,素日顾盼神飞的双眼此刻紧闭,灯光照在她长而卷翘的睫毛上,投下一层罗网交错的阴影。她的胸口平稳地起伏,杏黄色的睡袍自膝盖处四下绽放,从中露出一截修长光润的玉腿。纤柔的足踝平缓地舒展着,粉红色的脉络清晰可见。
她无疑,睡得很甜。
二十年了。他已足足等待了二十年。二十年前,她罔顾情义,弃他而去;二十年前,她却大摇大摆地,再度出现在他的面前。她以为,只要她改换了发型,改变了声音,他就无法认出她了吗?她以为,只要她装作不认识他的样子,她就可以蒙混过关了吗?
做——梦——!他咬牙切齿。
他俯身下去,将手伸进了她微微裂开的前襟……他偷偷品尝着她香甜的芳唇,嗅吮着她恬雅的体香……她毫无知觉,一动不动地听任他的摆布,默默承受他的玩弄。
但还不够!
二十年,二十年的苦!只要他略一松手,她一定会像以前那样,逃离他的身旁!她一定会改投他人的怀抱,在他人的臂腕中娇喘不止!一定!
绝不——
允许!
杀机,在一瞬间。
而斧头,已一闪而没。
门外站满了全副武装的执戟士兵。海尔嘉和薇罗妮卡几次想要外出,但都被队长委婉地拦了下来。
“公主殿下,”队长很有礼貌,“大公殿下再三叮嘱下官,誓死也要保护您的安全,以免再度发生意外。”
事先要将自己的行踪路线禀告希尔伯特大公,待大公点头后,海尔嘉还必须随身带着他指定的护卫。
“这是狗屁的保护啊!分明是软禁嘛!”连迟钝的帕斯瓦尔也发觉情况不妙。
希尔伯特邀请她们去斗技场观看表演。海尔嘉本没有心情参加,但薇罗妮卡再三劝说,她终于勉强同意了。
盛装前来的二位美女受到了全场观众的热烈欢迎,希尔伯特忙不迭把堂妹拉到自己身边。表演已然开始,除了大多数比剑,也有一些力量或速度的比试。蓝发的公主百无聊赖中,不得不硬着头皮往下看。
她不看还好,一看,就再也舍不得离开了。本来,参赛的骑士个个水准不俗,而海尔嘉经过凯泽、Z和帕斯瓦尔等人的熏陶和训练,也有了一定的鉴赏力。她一面赞赏着剑士们这个那个精妙的杀着,一面默默在心里筹划,若是自己,应当如何在实战中灵活运用。
这几个,那个,那个,都是最近投靠我军的著名剑手。希尔伯特兴奋地向她逐一介绍。
“恭喜堂兄了,能将这么多贤才收诸己用。”她不咸不淡回了一句。
“这些人倒还在其次,”希尔伯特继续兴致勃勃地说,“倒是最近,有一个人的剑术令我很是欣赏。他虽只是区区一介雇佣兵,但武艺之高,绝不在凯泽之下。”
“哦?”海尔嘉顿时好奇心大增,凯泽的魄力与气势,世所罕见,居然还会有人能与他不相伯仲?“堂兄如此青眼有加的人物,一定非同小可吧?”
一个身穿暗灰色衣服的男子,几乎是悄无声息地,缓缓走到斗场中央。他腰佩长剑,足蹬皮靴,头微微扬起,算是和希尔伯特大公打招呼。如果说充满戾气的凯泽宛如一把出了鞘的利刃,那么,他就是十足的内敛,沉静的气息仿佛他手中那把收入鞘中的剑。
当他抬起头的那一刹那,巨大的惊喜几乎要将海尔嘉击倒。她摇摇晃晃地想要站起来。
丹!
她怎么会粗心大意到将他,完全抛诸脑后呢?丹,还有莎比娜,波特……他们明明就在她身边的啊!
薇罗妮卡马上就发觉了她的异样。她附在海尔嘉耳边,“怎么了?”
公主也同样附在她耳边,“朋友。”
“值得信赖吗?”
海尔嘉回过头,他脸上那道横亘的刀疤历历在目。她忆起了初次见面时,他抽在她身上的鞭子,她记起了彩虹森林的平静与安祥,于是她莞尔一笑,那笑容充满了久违的阳光,那是朋友之间的情谊与信任,“当然。”
热烈的掌声暴风般久久不息,差点将整个斗技场掀翻——那都是送给那位大方光彩的雇佣兵,丹。在短短的时间内,他已经干净利落地,连续打倒了十几个挑战者。更难得的是,战败者滴血未流。丹的右手,仅仅是握住剑鞘而已,而地上,则乱七八糟散落着对方被击飞的剑。
“堂妹你看,这个人剑未出鞘,对付他们已是游刃有余。他的技艺,果然出神入化。”希尔伯特忍不住向她夸耀,又带头鼓掌叫道:“好!”
“帕斯瓦尔,你觉得他怎么样?”海尔嘉转向金红头发的少年。
“不怎么样,”帕斯瓦尔撇撇嘴,“这种事我也做得到——都是对手太烂了。”
“哦?”希尔伯特这才正眼多瞧了他几眼,“帕斯瓦尔卿既如此武勇,不妨让我们开开眼界?”
“切,与那些烂人比没意思,我才不去。”
“那么,卿有没有兴趣与他比试?”
“没问题。”帕斯瓦尔顿时一扫颓态,劲头十足。他一把掀掉黑色长披风,披风下露出一副高大匀称的结实身材。他只凭一手轻松越过护栏,跳到斗技场中央,敏捷得像头雪豹。
“弟弟!”薇罗妮卡两手紧张地扭结在一起,“千万要小心啊!”
“不用怕,薇罗妮卡,”海尔嘉揽住她的肩膀,安慰道,“只是点到为止的比试而已。一旦有意外发生,希尔伯特也一定不会坐视不理的。你说对吧,堂兄?”
第六章一点偶然一对鸳鸯
帕斯瓦尔从没遇见过这样的对手。
他合上双眼,竟感觉不到丹一丝一毫的杀气。
平和得……仿佛根本就不存在似的,让人无从提防。
如同幽黑不可见底的深潭,丹的虚实,没有一个人可以知道。
凯泽浑身上下的戾气,迫使对方不得不退避三舍;而Z是一把尖锐的冰锥,锋芒毕露,冷洌刺骨。而丹呢,轻柔透明得如同清晨的薄雾。
他长舒一口气,朗朗大声说道,“我叫帕斯瓦尔,是海尔嘉公主的贴身骑士。”
第一次斩击。抵挡。
一边是耀眼的剑光,一边却是暗沉的剑鞘。
擦身交错的那一瞬间,帕斯瓦尔低低耳语道:“公主有话要说。”
“公主,大公没有起疑吧?”回到卧房后,帕斯瓦尔问道。
“没有,”海尔嘉忍俊不禁,“你被打倒在地的表情,真是绝妙极了!一脸心有不甘的样子。”
“对呀,”薇罗妮卡接过话茬,“连我都差点被你骗了,还以为你真的打昏了头,嘴里还嚷嚷‘下次再打’呢!”
“嘿嘿,嘿嘿,”帕斯瓦尔不好意思地挠挠后脑勺,憨厚地笑了两声,“我不是怕完不成公主和姐姐交代的任务嘛!”
“时间也差不多了,”薇罗妮卡连连把弟弟望门外推,“你快去门口守着,一有可疑情况马上吹口哨。”
“知道啦~”帕斯瓦尔不情不愿地蹲在门口,“姐姐就会欺负我。这样总行了吧?”
薇罗妮卡也站到了门口,翘首盼望着。果不其然,丹带着平静的笑容,出现在他们的面前。她一面把他引进卧房,一面通报等候在内的公主——然而,房间里空无一人。
海尔嘉,她也失踪了。
她只是出于好奇,才一时兴起,想摘下墙上那幅少女肖像。没想到,它竟纹丝不动。她便使出吃奶的力气,狠命一拔——这下可好,她的脚下突然陷空成一个空洞,她还来不及尖叫,就跌了下去。
于浑身疼痛中她挣扎着爬起来,海尔嘉迫不及待地环顾四周。好黑,伸手不见五指的黑。鼻子里充斥的是潮湿阴冷的气味,似乎还夹杂着隐隐的血腥味;耳朵里,却连什么声音都没有,只听得见她自己的脚步声,迟疑不决地回响。
她摸索着身旁的石壁,事已至此,懊悔也没有用,也只有大着胆子往前闯。地道很宽敞,她不能同时够着两边,只得沿着右手走。血腥味若有若无地飘散开来,时浓时淡,但总是萦绕在她身边,挥之不去。除了这一点,整个地道还算干净。凭借脚下的感觉,地面被打磨得平整光滑,而且没有死鼠之类的秽物。也不知道走了多久,血腥味渐渐地淡去了,倒是有一种似曾相识的香味,慢慢刺激着她的嗅觉。那是一种十分熟悉的味道,令人心驰神往,她好像在哪里闻过……她无力地靠在石壁上,谁料到石壁突然往后一耸——她再度跌进了一个地方。
那是一个空空荡荡的房间,与其说它的四壁富丽堂皇,不如说,房间的中央,摆放着一张硕大无朋的床,令她的目光不得不投注其上。那张床的四周围着水蓝色的纱幔,将床内,以及床对面的世界遮得严严实实。床尾一盏琉璃香炉,不徐不急地吐着氤氲的香烟。那香味令她手足疲软,无法动弹。
舞会那晚,果然不是做梦!
她跌跌撞撞伏在床边,纱幔后一点奇妙的光芒引起了她的注意。她奋力扯开纱幔,但是,这一回,纱幔后出现的却不是她的裸体。
而是Z!
她几乎要惊叫起来,但是马上就发现不对劲。那只是一幅Z的画,画中他峨冠博带,服色鲜明,骑在高头大马上,向身旁跪倒的人群,高傲地挥着手。他的身后,则尾随着两队随从模样的士兵。画上他虽然只有17、8岁的年纪,但是那星儿般明亮的眼睛却一点都没变,依然是那么冷澈和黑亮。比起现在,更显出几份少年独有的青涩味道。
忽然,一阵脚步声传来。海尔嘉情急之下,顺势滚到床底。脚步声越来越近,最后,径直来到床边。她吓得大气也不敢出,只见到一双女人的天鹅绒高跟鞋就停在她的面前。然后,脚挣脱了两下,鞋空了,而她头顶上的床垫,传来了细碎之声。
那个女人,无疑已经上床了。
一系列琐细的声音接连不断地传来,床上的女人似乎在进行无穷无尽的动作,海尔嘉觉得时间过得无比艰难。那个女人到底在干什么?要是她睡着了,海尔嘉就可以趁机逃跑……就在她胡思乱想的时候,门外又传来了第二个人的脚步声。
这一次,是属于一个男人的皮靴。
皮靴在门外嚓嚓响了两声,然后停在门前,不动了。
“你这是在做什么?”男人的口气似乎很不耐烦。
海尔嘉大惊之下,心脏几乎都要从胸口蹦出来了——那是希尔伯特堂兄的声音!
不过仔细想想,堂兄是城堡的主人,对于秘道什么的,没有理由不知情。这么一来,难道……?
女人却不回答,只是动弹了一下——又是床垫的声音。
“你以为,”希尔伯特的皮靴声欢快地响起,“只要你装扮成她的样子,我就开心了吗?真是蠢材。”
女人呻吟了两声,那声音令人心酥体麻。
“自从她来了之后,你就再也没有碰过我……嘻嘻,是为她守身如玉吗?”
“我说过,”希尔伯特的态度突然变得极其粗暴,简直和他一向温文有礼的形象判若两人,“不要学她的样子!”
女人吃吃地笑了,她娇滴滴的声音充满了诱惑。
“希尔伯特,你这是在生气吗?”
“也难怪你会吃醋,”即使海尔嘉躲在床底,也完全可以想像她此刻是如何的媚眼如丝。
“毕竟,她竟敢当着你的面,和别的男人眉目传情嘛!”
皮靴重重地踏在地面上,接着,一个人体沉重地扑倒在床上,海尔嘉听到了两个人剧烈的喘息,衣帛的撕裂声,以及……一些令她面红耳赤的声音。
“希尔伯特……希尔伯特……”女人一直这样叫嚷着他的名字,“你好坏……”
“是吗,”希尔伯特干巴巴地阴笑起来,“告诉你实话好了,你也只有在装扮成她的样子时,才能引起我对你的那么一丁点兴趣。”
“她?”女人不怀好意地问道,“到底是哪一个她?”
动作立刻停止了,海尔嘉可以感觉到堂兄的突然停滞。女人更加得意:
“你瞒不了我哦,希尔伯特,每一件事都清楚得很。你对她的感情,你吃他的醋,还有……”
海尔嘉竖起了耳朵,她不想漏掉任何一句话。
“你为了留住她,把她的脚砍断的事,我全都知道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