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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久,杨念晴忽然道:“它活着有无意义,不该由你来决定,你自己也说过,凡是有生命的事物都该珍惜,它说不定只想活下去,未必要回到天上。”
邱白露愣住。
杨念晴道:“地面生活对它来说,很难很危险,但也许它会努力适应,只要活着,它也可以了解人的世界,看到很多新鲜东西,很多新鲜事,谁说没有意义?”
她看着他一笑:“这世界上不幸的事很多,活下去才是最重要的。”
无论有什么不幸,活着就好,这世上每个人岂不都是在努力地活着?
邱白露愕然片刻,又恢复了素日的超然之态,只是看着她的目光越发复杂,他站起身道:“走吧。”
杨念晴没再跟邱白露顺着原路走,她特意绕过了那个游廊,从旁边穿堂出去。
有人立于小门外。
杨念晴意外,停住脚步:“你……”
李游侧身看着她,眸中依稀有笑意。
杨念晴无奈地走过去,想想也觉得好笑,南宫雪是最值得信任的人,然而他却是最了解自己的人,躲也不是办法,必须面对,毕竟他们是朋友。
“我和南宫大哥过两天还是要走。”
“是我因为谣儿的事,忽略了你。”
杨念晴道:“我理解,过去的事了,我没有怪你。”
李游轻声道:“过去了么?”
“过去了,”杨念晴点头,“江姑娘的事毕竟和我有关,我也很内疚,希望你们能尽早查出凶手。”
“就这样?”
“都已经发生了,你不会想让我以死谢罪吧?”
熟悉的怀抱,还是那么温暖,让人忍不住迷恋,只是不再属于她,或者,从来都没有完全属于过谁。
“好好的,为何要胡说。”轻轻的声音带着无奈,还有一丝罕见的忧伤,与她印象里完全不同。
其实没有完全忽略她吧,所以离开之前会请何璧照看。
杨念晴默然片刻,道:“她为你付出太多。”
“所以我必须送她最后一程,”他是解释,也是责怪,“她都已经不在了,你何必计较这点。”
“正因为她不在了,我更担心你将来后悔,”杨念晴道,“活人总是比不过死人,我没那个信心,不想冒险。”
李游低头看着她半晌,道:“你有没有想过,我从来没有拿你跟她比。”
杨念晴沉默了。
李游喃喃道:“一向脸皮厚,这次却胆怯了。”
杨念晴抬眉:“说谁脸厚?”
李游道:“自然是我。”
杨念晴抽抽嘴角。
李游没有笑:“若非路上出事,是不是就不回来了?”
杨念晴没有回答,因为记起了那双忧郁的眼睛。
那时他正忍受着怎样的痛苦,却还是紧紧抓着她的手,用微弱而清晰的声音让她不要回去。那是她最不愿意伤害的人,他可以挺身为她挡剑,甚至不惜杀人,因为她说了句想离开,他就真的不顾一切带她走了。
杨念晴敛了笑意,缓缓离开那怀抱:“在这种时候离开,是我对不起你,你可以生气,但现在我不会让南宫大哥失望。”
李游沉默半晌,道:“我明白。”
杨念晴想了想道:“如果你愿意,我们可以继续做朋友,如果你介意,我会尽量不出现在你面前。”
李游苦笑:“能把这些话说得这么轻松,你果真自私得很。”
“我是怎样的人,你早就该明白的,”杨念晴别过脸道,“是我造成你们的尴尬,你是他多年的朋友……”
李游点头:“我稍后去看南宫兄。”
回到南宫雪的房间时,邱白露已经离开了,此番本无事,不过是借口让她出去而已。
南宫雪倚着床头,在鬓边黑发的映衬下,脸色更苍白了几分。
杨念晴过去将被子拉上些:“早点歇息吧。”
南宫雪看她:“见过李兄了?”
杨念晴故意躲避他的视线:“南宫大哥,我……”
南宫雪道:“李兄很好,我没怪你。”
杨念晴没有说话。
看看她的手,南宫雪不由也伸手,想要去安慰她,然而就在快要碰到的刹那,又停在了空中。
凤目逐渐黯下去。
终于,那只手在半空中微微一握,带着满把忧伤的空气,不着痕迹地收了回去。微笑,又静静绽放开来。
杨念晴眨眼,待要说话,门口就传来李游的声音:“南宫兄可好些了?”
南宫雪没有意外:“李兄。”
李游走进门坐到椅子上,笑道:“我与老何都被你吓到了。”
南宫雪道了声“多谢”。
李游道:“老邱方才又来看了,怎么说?”
南宫雪道:“邱兄弟说,如今虽已无大碍,但体内尚有余毒未清,日久只怕不好。”
杨念晴闻言先紧张:“怎么办?”
南宫雪看着李游微笑道:“想要劳动李兄,明日起程,再走一趟邱兄弟的悠然居,将东面那些‘碧芙蓉’的叶子摘几片回来。”
二人皆愣。
一个人在自觉愧对别人的时候,总要做点什么才会安心的。他提出这个要求,是想减轻对方的愧疚,只不过,他弄错了她的选择。
杨念晴再也忍不住笑道:“他可不欠你什么,你别老让他做事,就算他是你朋友,我们也不好总欠他的情。”
南宫雪愣住。
李游是何等聪明的人,很快明白缘故,微微一笑:“南宫兄所托,在下自当尽力。”
南宫雪看着杨念晴片刻,摇头道:“有劳李兄。”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lqscut、gyyy、语、Jianhan的长评:)
请大家原谅个,这两天没更新,都在修。。。。。。大结局明天一定出来
☆、酒(上)
夜阑,房间灯火通明,何璧也过来看南宫雪,见他精神已好,便留在房间与李游商议案情,可巧邱白露也送药过来,杨念晴见状自告奋勇去做夜宵。
何璧将曹通判的事讲了遍,李游听后道:“看来凶手的确与陶家有关,但就算当年陶门果真有人逃脱,曹通判只怕也不敢声张的。”
何璧道:“那只老狐狸,从头到尾半点破绽都没有。”
邱白露也难得地有兴致,开口道:“倘若那么轻易叫你看出来,他当初又怎会坐到通判这位置?”
南宫雪笑道:“他也未必是说谎,放走逆贼是大罪,据说事后他还专程请了人认尸,为的就是怕有脱逃遗漏的,可见格外小心。”
何璧道:“他的下一个下手对象只怕就是曹通判。”
“曹前辈行事谨慎,不必担心,” 南宫雪停了停,叹道,“那些人明明都死于万毒血掌,并无特别之处,凶手为何要几次三番毁尸灭迹?”
闻言,李游先是点头,紧接着皱起了眉,目中渐生惊诧之色,随即又化作疑虑,十分复杂。
他忽然道:“陶门之案永无证据,朝廷决不可能再为他们平反,若知道陶家有人逃脱,也是必定不会放过的。”
邱白露冷笑:“这就是你们维护的公道,何璧这公门饭吃得可心安?”
何璧不语。
李游道:“曹通判只是奉命行事而已,唐惊风与柳如错在先,他报仇原无妨,却不该害司徒老爷子那些人,他们又何其无辜?就算报了仇,他自己恐怕也难逃过,这又是何苦?”
见他莫名其妙说出这番话,众人都愣住。
邱白露端起茶杯,淡淡道:“原来世上那些苟且偷生之辈都是这般来的。”
李游道:“此话怎讲?”
邱白露道:“背负着血海深仇,却独自偷生于世,那些冤死的门人都不能瞑目。”
“未必,”李游看着他摇头,“死了的人,或许只希望本门中能有人活下来,活得好好的,并不想他因为报仇而送死。”
“一百多条人命,岂非太冤?”
“他为报仇而害无辜人命,他们难道不冤?便是九泉之下的陶门主,也必定不愿看到这些。”
“如此,善不得善终,恶无恶报,世间何来公道?”
李游沉默了。
南宫雪展颜微笑,缓和气氛:“不论如何事情已发生,多想无益,李兄明日还要跑许多路,何不省些力气?”
“点心来了!”杨念晴托着个大盘子走进来。
一直说到这么晚,众人也的确有些饿了,何璧先看着盘内东西皱眉问:“这是什么?”
“蛋糕,”杨念晴将盘子放到桌上,“是不是比上次好很多?”
众人沉默。
李游叹气道:“除了这个,还有没有别的?”
杨念晴道:“都没有尝,你怎么知道不好吃?”
李游道:“你看可有人敢尝?”
见他二人又开始斗嘴,南宫雪笑道:“上次李兄是吃得最多的,这些只有越做越好的,李兄不妨尝尝再说。”
李游立刻道:“南宫兄有所不知,她自己都没有尝过的。”
南宫雪果然看杨念晴。
杨念晴不好骗他:“没有。”
李游道:“听到没有?”
杨念晴道:“这次真的改进了很多,我没尝,不代表它难吃,这能证明什么!”
“证明你没有把握而已,”李游苦笑道,“你自己都不敢尝,在下更不敢了。”
杨念晴望屋顶。
男人太笨固然不行,太聪明却也不见得是好事。
南宫雪忍住笑看了她片刻,目光又黯淡下去,他伸手拈起一块仔细看:“倒没有上次那么硬。”
何璧也点头:“好看了许多。”
他两个认真评论,旁边的邱白露已经一言不发,直接拿起一块放入口中吃起来。脸上依旧无表情,仿佛味道是好是坏都没关系,杨念晴观察半日,还是看不出他究竟是满意还是嫌弃。
李游摸摸下巴:“要知道好不好吃,这的确是最简单的法子。”
“你为何不试试?”何璧也伸手取了块,“说不定味道不错。”
他吃得很慢,与邱白露一样。
杨念晴道:“看到没?没你想的那么难吃。”
李游瞧瞧吃得不动声色的何璧,喃喃道:“杨大姑娘,你难道没看出来,他故意做出这副样子,只是想引我吃罢了。”
杨念晴道:“难道邱大哥也是想引你吃?”
“老邱我不知道,但他我是知道的,”李游仔细观察何璧,“从小时候起,他每次都是这么引我上当。”
杨念晴失笑。
何璧仿佛没听见似的,吃得很平静。
南宫雪忽然道:“李兄未上当,我却要上当了。”
俊美的脸上,神色依旧温和不改,你绝对想不到这样一个人也能将心思隐藏得丝毫不露。
见李游还在发愣,杨念晴道:“看来你现在已经可以不上当了?”
“错,”李游摇头,“还是会上当。”
说完,他终于也拿起一块。
就在他将那块蛋糕放入口中的刹那,几乎是不约而同地,另外三人迅速放下了手上的蛋糕。
于是李游只有苦笑,吃了一口才放下:“明明是同样的法子,为何每次用在我身上都这么有效?”
“因为你如今好奇的,已不是它好不好吃,而是你能不能控制自己不吃,”何璧拍拍他的肩膀,“我保证,你下次还是会上当。”
李游无语。
南宫雪点头微笑:“战胜自己总是比战胜别人困难得多。”
正因为战胜不了自己的决心,战胜不了心中那些顾虑,我们每个人才会时常做出一些身不由己的事情。
杨念晴看看李游,又看何璧:“你们两个这么喜欢抬杠,有没有打过架?”
何璧道:“打过四百多场。”
四百多场!杨念晴好奇:“谁赢了?”
何璧不回答,脸上却已露出看笑话的神色。
李游咳嗽道:“胜负未分。”
何璧看他一眼:“不错,只因每次打到后来你都逃了。”
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