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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一时不语。王仲卓呵呵笑,打着哈哈道,“岂敢岂敢,小弟当真不知,求王爷恕罪!”
秦苍用目光淡淡扫了一眼众人,把酒言笑道,“那国舅爷,就再罚酒三大杯!”
第五章 章台柳
王仲卓欣然承诺,豪饮三大杯,像模像样地躬身请罪道,“王爷恕罪。”
秦苍笑道,“国舅爷无心之过,何罪之有,本王不过是想让你罚酒罢了。国舅爷向来鲸饮海量,不先让你喝点,等着你把我们都灌醉吗?”
此言一出,众人纷纷附和,王仲卓一笑,举盏开宴,吩咐歌舞助兴,每个人身边都有一个美貌妖娆的女子陪伴,调笑劝酒,唯有秦苍,只随身带来的女子侍奉左右,静静斟酒,淡雅无声。
秦苍虽黑衣便服却是气质高华,在满室宾客中卓然醒目如鹤立鸡群,女子们虽爱慕,却是一个也不敢近身。想来男人的地位和色相,是用来爱和攀附,而不是用来要命的。
酒过三巡,众人意兴方酣,一青衣歌女低眉款款走出来,抱着琵琶行礼过后,唱的竟是一首《白发吟》。
“皑如山上雪,皎若云间月。闻君有两意,故来相决绝。今日斗酒会,明旦沟水头。躞蹀御沟上,沟水东西流。凄凄复凄凄,嫁娶不须啼。愿得一心人,白头不相离。竹竿何袅袅,鱼尾何徒徒。男儿重意气,何用钱刀为。”
歌女的音色清亮柔婉,最后划然而止,裂如割帛,一时满室皆寂,似乎沉浸在声乐中而不自知,直至歌女行礼告退,王仲卓才带头嘿嘿笑出声来,赞叹道,“好!唱得好啊!”
一人附和道,“今日斗酒会,明旦沟水头。躞蹀御沟上,沟水东西流。这女人的一首曲子,倒也把人世间的事,看了个透啊!”
另一人道,“是啊,人事变化无常,茂陵刘郎秋风客,不可一世的帝王也不过如此。”
又一人道,“使我有身后名,不如眼前一杯酒。今日美酒佳人,良宵苦短,我们自当欢享个够!”
复一人道,“想来人生世上,功名不过半生浮梦,愿得一心人,白头不相离,才是最后归宿啊!”
再一人道,“说起白头不相离,倒真是让我想起一个典故。”
王仲卓兴致很高,连声道,“什么典故?”
那人貌似一书生,青衣儒冠,见王仲卓问,遂笑,高声道,“国舅爷!就是唐韩翃章台柳的典故啊!”
王仲卓道,“锦文兄!你别跟我玩斯文的,什么故事快点说来!”
那被唤作锦文兄的礼部员外郎苏锦文说道,“国舅爷,是这么回事,相传韩翃与李生友善,李生有一宠姬柳氏,艳绝一时而爱慕韩翃,李生遂成人之美,将柳氏嫁与韩翃为妻。后来安史之乱起,夫妻分散,柳氏出家为尼,及战乱平定,又被蕃将所劫,宠以专房。”
王仲卓扬声唏嘘道,“竟是这般曲折,锦文兄,那最后结局呢,就这样有情人两相错过?”
萧慕然汗浃背,偷偷望秦苍,秦苍仿似事不关己,轻轻笑了一下。
苏锦文道,“国舅爷哪里话,自然是有情人终成眷属了!”
众人于是呵呵笑,苏锦文看向夏心夜,笑道,“早闻夏姑娘精于诗词有才艺,韩翃及柳氏之间的唱和,想来是难不住夏姑娘吧?”
夏心夜不语,头低得更深,苏锦文道,“美人吟诗,必定添满室光华,我等愿洗耳恭听。”
“对对,洗耳恭听!”众人附和着,目光齐齐盯着夏心夜。
夏心夜低头看秦苍,秦苍却是不动声色地把酒在唇,顾自笑。瞬间冷场,众人很有耐心地等着,王仲卓正待发话,秦苍回首轻斥道,“别不识抬举,坏了众位的兴致!”
夏心夜垂首应道,“是!”
她微抬头,浅笑若无,眸光轻扫,竟是一种清扬婉兮的风流态度,缓声道,“众位大人,那曲子是这样的。章台柳,章台柳,昔日青青今在否?纵使长条似旧垂,也应攀折他人手。”
萧慕然屏息动容,以袖遮面饮酒。苏锦文笑道,“那柳氏的应答呢?”
夏心夜道,“柳氏应答说,杨柳枝,芳菲节,所恨年年赠离别。一叶随风忽报秋,纵使君来岂堪折!”
夏心夜吟完,目中藏泪,青眸光彩熠熠。她在秦苍身后谦卑地低下头去,那时候的萧慕然,正扑倒案几,佯醉不起。
王仲卓在一旁拉扯他起身,笑道,“萧兄这么快醉了,还没尽兴,来,再喝!”
苏锦文突然一声冷笑,感慨道,“夏姑娘真是好气度,眼看萧兄为你长醉不起,难得你不动声色,无动于衷。”
夏心夜淡声道,“奴婢是御史大人卖入安平王府的鬼妾,所谓‘笑啼俱不敢,方验做人难’,这位大人又何必苦苦相逼呢?”
苏锦文面露尴尬,王仲卓哈哈道,“什么什么!夏姑娘说的是什么不敢,什么什么做人难!”
苏锦文在一旁赔笑道,“笑啼俱不敢,方验做人难啊!”
王仲卓故作茫然道,“呃,这什么意思啊?”
苏锦文道,“国舅爷,这说的是破镜重圆的故事啊!瞧你那记性,杨素宴请徐德言,唤来乐昌公主那段!大家很尴尬啊,乐昌公主不是写诗道,‘今日何迁次,新官对旧官。笑啼俱不敢,方验做人难。’嘛!”
王仲卓哈哈大笑道,“是破镜重圆那故事啊!我想起来啦!这我明白!夏姑娘肯定是笑啼俱不敢啊,这萧兄身为御史,也自是不敢与王爷夺爱,心中苦闷,竟是醉成这样!王爷,”王仲卓侧转过身,终于话入正题,“看得出这一对儿是个有情的,今日既然正好遭逢此事,我就多管闲事替萧御史问一句,王爷可否割爱,让这小夫妻破镜重圆啊!”
一旁的萧慕然微不可察地战栗一下,众人的目光都落在秦苍的脸上,倒也没人理会这醉倒的御史。
秦苍优雅地饮了杯酒,淡笑道,“在下虽不敢比越国公杨素的雅量,但也不至于就为难一个女人。”他说完,回头望着身后的夏心夜,笑道,“卿若是愿意,现在就可以跟萧御史回去。”
一时间是那种屏住呼吸的静,众人脸上都是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萧慕然瞬间酒醒,眼光热切地望着夏心夜。
夏心夜面苍白,垂首不语。
秦苍侧身抚额笑,耐心地道,“心夜,我问你话呢。”
夏心夜怆然后退一步,面白如纸,低唤道,“王爷!”
秦苍淡然道,“你不用害怕我,我放你回去,从此你就再和我没有关系。”
夏心夜垂首,用力地咬住嘴角。
秦苍回转身,放旷不羁地敞腿而坐,若无其事地饮酒。
夏心夜还没有回音,王仲卓哈哈笑着,拉扯起萧慕然的手臂道,“恭喜萧御史夫妇重逢,破镜重圆!来!大家干一杯!”
萧慕然脸上不知是喜是悲,茫然怔愣如傀儡木偶。众人正附和着欲举杯痛饮,夏心夜垂首从席间出,对王仲卓行大礼,静声道,“多谢国舅爷热心成全,但奴婢已是王爷的妾,从此生是王爷的人,死是王爷的鬼!”
她话语虽轻,却甚是决绝。众人皆是一愣,转而窃窃议论私语。
秦苍淡笑里有几分慵懒灿烂,他独自倒了杯酒,放在嘴边慢慢地品。萧慕然闻听此语,一瞬间面如死灰。
王仲卓颇不自然地呵呵两声,苏锦文冷然道,“夏姑娘何至于薄情至此,当年你在江南为歌伎,萧御史一见倾心,娶为妾,两年来恩爱非常,即便是捉奸事件他判断有误,那也是爱令智昏,一时不理智而已。何况诬陷你的人已被他鞭笞责罚卖入青楼,他于你不但有男女之爱,还有知遇之恩,即便夏姑娘冷情决绝,他岂忍心看你心死身灭?”
夏心夜竟自笑了。她的脸白如雪,如墨的青眸在浅浅一笑的瞬间,竟是如春暖花开,光华冲淡流转。
苏锦文怔住,夏心夜道,“这位大人,冰清玉洁的一锅汤,被人染指,即便可口依然,您还会喝吗?”
苏锦文哑口无声。夏心夜幽声道,“何况奴婢蒲柳之姿,已是一叶随秋风,纵使君来岂堪折。奴婢身为王爷妾,已非是昔日青青。”
萧慕然突然悲声唤道,“心夜!”
夏心夜半抬头,眼眶湿了,对萧慕然莞尔道,“奴婢并非不感念君恩,只是君并不缺少娇妻美妾,奴婢以完璧之身入侍,尚且为君驱逐,被君卖为鬼妾。而今奴婢已侍奉王爷,再被君赎回,又让奴婢如何自处?”
萧慕然颤栗不能言。
秦苍盯着夏心夜,三分玩味两分笑。
苏锦文突然冷声道,“夏姑娘就甘心身为鬼妾而死?”
夏心夜道,“人之死,孰可避免。松柏千岁,蜉蝣不过朝夕,人生原本如白驹过隙,奴婢,无所恨!”
她的话语清净且苍凉,一时整个厅堂悄寂无声。夏心夜再次向众人行礼致谢,正欲返回秦苍身后,忽听得王仲卓半阴不阳道,“昨日听人说,萧御史另一个被卖入青楼的妾,竟是绝食而死了,这般刚烈,真是可惜了!”
并没有人随声附和,而是都沉默着偷看秦苍的脸色。夏心夜站定回首,嫣然笑道,“国舅爷是责怪奴婢没有殉情而死表明心迹吗?”
王仲卓冷然笑,望着天阴狠嘲弄道,“女之无节,不死何为?”
夏心夜轻声问道,“死又何为?”
王仲卓一时怔住。夏心夜道,“受人之恩,忠人之事。奴婢得王爷收留,自当忘却一生心,尽君三月欢!奴婢三月后必死,即便是国舅爷品行高洁容不下奴婢苟活,也不用这等心急吧!”
此言一出,王仲卓怒而变色,秦苍突然出声呵斥道,“放肆!谁准你和国舅爷顶嘴的!”不等夏心夜赔罪,秦苍一个眼色示意夏心夜回他身后去,然后举杯对王仲卓笑道,“国舅爷切莫和个婢子一般见识!是小王管束不严,这就罚酒三大杯!”
作者有话要说:要问国舅爷为何如此抽风为难,那肯定是有理由的,呜呜~大家都批评我,说我更新慢,我接受批评,一定努力码字,快些更新,下章是秦苍和夏心夜的戏了,我明天实在有事,又是肠胃炎刚刚好,所以不出意外,后天应该会更的,呜呜,抱歉,鞠躬下~
至于那段破镜重圆的典故,大概是这样的:陈朝灭亡之际,徐德言与其妻乐昌公主不能相保,就将铜镜一分为二,相约每年正月十五日当街卖破镜来取得联系。陈朝灭亡后,乐昌公主没掠入杨素家,成为杨素的爱妾。徐德言辗转至长安,找到卖破镜的仆人,得知心上人成为权倾朝野的越国公的爱妾,他伤心欲绝,在镜面题诗曰:镜与人俱去,镜归人未归!无复姮娥影,空留明月辉!”乐昌公主得知,整日悲啼,杨素问其故,公主坦白以告,杨素于是成全他们夫妻,宴请徐德言,夫妻俩当着杨素的面重逢,自是尴尬,于是乐昌公主赋诗道,“今日何迁次,新官对旧官。笑啼俱不敢,方验做人难。”这首诗也很符合女主的情形,我就给引用了,大汗~
第六章 妖魅
王仲卓的面色忽阴忽晴变化不定,秦苍举杯饮酒,眼神含着笑,清清淡淡地飘过去,像是在看王仲卓,更像是旁若无人。
三杯酒下肚,王仲卓打了个哈哈,回敬了秦苍一杯,秦苍笑语道,“国舅爷风流雅闻,容在下请教一句,谁才是醉魂楼最当红的头牌啊?”
众人于是笑。气氛瞬间融洽了起来。
王仲卓更是笑得仰面,“王爷你深居简出,而知晓天下事,连小的这点荒唐事也瞒不过去,小的惭愧,罚酒!罚酒!”
原来王仲卓也是这京城烟花地的班头领袖,昨夜醉魂楼,众女殷勤环绕,环肥燕瘦各领妖娆,争相邀宠吃醋,非要他评判出一个花魁头牌,王仲卓当真风流俊赏,叫人蒙上自己的眼睛,击鼓传花,花落到谁手里谁就是最当红的姑娘。结果那些姑娘们眼疾手快,在鼓声停的瞬间,把花塞到老鸨子手里,王仲卓扯下布一看,顿时哈哈大笑,于是喝令众人把四十多岁的老鸨打扮得花枝招展,当做头牌接客,醉魂楼一时欢声雷动,围观者众。
众人见王爷和国舅开始把酒言欢,遂尽兴谈笑,王仲卓又唤来歌舞伎助兴,折腾至深夜,才曲终人散。
萧慕然早醉了,真的醉了。他醉伏在案上,再没有人拉扯他。夏心夜为秦苍斟酒,秦苍不看她,她也不敢看秦苍。
众人和秦苍告辞寒暄,夏心夜低着头跟在秦苍身后,看见两个小厮叉着烂醉如泥的萧慕然,吃力地把他塞进马车,进车的时候他的头被侧梁碰了一下,他哼了一声,竟是毫无知觉。
王仲卓摆脱众人走了过来,秦苍回头对夏心夜道,“到车上等我。”
夏心夜低头称是,坐上车,看着送萧慕然的小厮赶车在街市上绝尘而去。
原本,从她出萧府的那一刻起,她和萧慕然之间就已不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