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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俟宸眸色一深,桓筝已经向着万俟宸点了点头,“明日就不向楚皇辞行了,西凉一战,楚皇自能大捷而归。”
“借公子吉言。”
夏侯云曦又送了几步,待桓筝的身影消失在院门之外才回身,万俟宸还站在中庭等她,看着他挺拔的侧影,那因为桓筝忽然要去云宋而生的怅然才少了一分。
楚地和西凉的战事已经发展到了这个地步,可以说胜负已定,万俟宸显然是要速战速决,议事之时便决定再发兵十万,跟随宋涯的脚步向着西凉王都进发,夏侯云曦和他随军,剩下的十万兵马包括墨麟军在内,都由吴威和祝云阳二人带领,向着汶州的方向退守,和桓筝所料不错,第二日一早楚军拔营,而桓筝比那更早的离开了湖州城。
“皇上您可是不知道,我和宋涯我们八个人,每日里练得阵法都是那八门金锁阵,简振声摆下那九字连环阵的时候,皇后娘娘一人穿着黑甲站在中军之中,将周围的十万兵马指挥的如鱼得水,后来大破了简振声的九字连环阵,西凉大军也尽数被我们斩杀,后来简振声带人欲要刺杀皇后娘娘,皇后娘娘一箭射出,竟将简振声从马背上射了下去……”
秦允说的兴高采烈的,完全未曾注意到万俟宸的面色已经越来越不好看,而他怀中人的眉心也越皱越紧,秦允终于说完,万俟宸低下头来看自己怀中被自己的披风包裹的严严实实的人,唇角微微一勾,“是吗,凰王殿下如此厉害。”
秦允看了看这共乘一骑的二人,只觉得那气氛有几分诡异,可是有什么诡异却又是说不上来,只听得夏侯云曦干笑一声,“皇上过奖了。”
万俟宸看了看秦允,“听说颜回准备在株洲用水攻?”
秦允嘴角一抽,他早就知道这一天总要到来的,却没想到来的如此之快,看了看队伍最前领兵的黑袍将军,秦允带着几分小心翼翼的笑意,“颜回将军为了以逸待劳,才出了这个法子,连皇后娘娘都觉得不错。”
夏侯云曦被这两声皇后娘娘叫的心中怪怪的,转头对上万俟宸幽深的眸光随即笑开,“没错没错,若非颜将军说到了以逸待劳,我又怎么会让大军待命让敌军主动来袭呢。”
万俟宸冷冷的笑了一声,并不做声。
秦允眼见得情状不好,当即找了个借口跑到前面去了,夏侯云曦暗叫糟糕,果然秦允刚走万俟宸的大手就落在了她腰上。
“我记得我吩咐过,你怎么样都可以,唯独不能亲自上阵!”
温柔却自有几分紧绷之感的话语声落在她的耳畔,夏侯云曦只觉得鸡皮疙瘩迅速的起满了半个身子,她笑得有几分心虚,“八门金锁阵并非常人能指挥的,我若不上,别人上我可不放心,你可能眼睁睁的看着胜仗变成败仗?再者说,你既给了我锦囊妙计,我又如何能让你失望,那一战折损了西凉仅剩精锐,别说我没有怎么样,就是真的有点小伤小痛也没有关系。”
开始还有几分气弱,说道最后已经是理直气壮,万俟宸眸光微眯,落在她腰间的大手缓缓地往腰眼上探去,一点点的压一点点的磨,夏侯云曦受不住一阵颤,微咬着下唇按住他的大手,就差大叫着求饶了,万俟宸低下头去,灼热的呼吸落在她的耳畔,“你若是小伤小痛,我就杀了简振声,不仅杀了简振声,连宋柯那几个眼睁睁看你上阵的我都不放过!”
这语气阴测测的,听得夏侯云曦后颈寒毛都束起来,可她怎么能信,“宋柯他们都是为了楚军好,再者说,宋柯还扮成小侍卫保护我,他们都是楚地肱骨之臣……”
万俟宸把她向外探的身子抓回来靠在自己怀里,眉梢一抬,“你与我是一体,不尊你便是不尊我,即便是肱骨之臣也不乏养虎为患的前车之鉴。”
夏侯云曦一怔,不由得转头看万俟宸,万俟宸见她眼底闪过的忧色不由得觉得好笑,低头不着痕迹的在她面颊上啄了一口朗声笑起来,随行的将士们远远地看到万俟宸笑意畅快的样子不由得睁大了眼,在他们的印象之中,万俟宸何时露出过如此明快的表情!
“喂——”
夏侯云曦察觉到各路目光,不由得捅了捅他,万俟宸收了笑意,眸光锋利扫了一圈,顿时鸟兽横飞生人勿近,夏侯云曦兀自叹息,却听到万俟宸在她耳边说话,“你担心什么,颜回这样的性格我为何留在身边如此之久,还让他成为四方将军,他自有他的可取之处。”
夏侯云曦点头,“颜回血性刚直,喜欢和不喜欢明明白白的表现在脸上,这样的人比起那些阴狠无形之人好的多。”
万俟宸微微一叹,有些问题,只有自己身临其境之后才会看清楚,也只有登上了这个位子之后才会开始算计,可是低头看到怀里的女子,刚才她眼底那一抹忧色,让他心中安稳,他坚信,无论何时何地她都不会允许他犯错,而这世上唯有她的话让他受用的甘之如饴,可他不喜欢她心有所挂,所幸便说清楚,“你放心,他们都是我精挑细选,品性第一,能力次之,前朝为何有养虎为患之事,不过是上位者识人不清御人无道罢了,今次有我有你,他们自是我楚地忠臣,于情于理,我绝不负他们。”
夏侯云曦果然有些微的松快,权力是一把两刃的剑,有多少少年英主因为御剑不利伤了别人伤了自己,她信他,却怕他因为她和那些忠心追随他的臣子生出嫌隙来。
十万楚军一路向北,过棠州,楚州,再从鄞州向西,经铭城到达曦城,一路上都被宋柯的十万兵马打通,各城都留有楚军驻守,显然,西凉的中枢已经被楚国控制,而在西凉南面,边境之上虽有重军驻守,可是羌胡的精锐已经将其吞噬,西凉南部的城池也成了楚国的囊中之物。
途径一个多月的行进,万俟宸不禁对各个西凉要塞进行了细致的军事部署,连带着对当地的风土民情都有非常完备的考察,夏侯云曦知道他这是在为此后的新政做准备,也陪着他走过了不少的地方。
虽是战时,但是因为宋柯的开道,一路上的西凉百姓都已经对楚国臣服,再加上万俟宸和夏侯云曦善待百姓的名声早就传了出去,万俟宸只是稍加施以善意民众们便能给予给多的拜服,因此,夏侯云曦和万俟宸一路走过西凉的山山水水,不仅没有战时的紧张之感,反而多了几分游山玩水的易趣。
可也是在此时,南越被燕军连下四城,同时,云宋境内的内乱也有渐渐平复的趋势,夏侯云曦觉得云宋内乱平复的有几分诡异,到底为何却又是说不上来,而万俟宸的面色也并不是那么的好看,七月初,万俟宸带着十万兵马和宋柯仅存的七万兵马在西凉王都百里之外汇合,十七万人马浩浩荡荡的向着西凉王都而去,兵临城下之时,夏侯云曦在那巍峨的城头看到了右臂衣袖空荡荡的萧玉楼。
萧玉楼依旧是一身玄色长袍,头发高高的束在脑后,男儿装的打扮,却比此前夏侯云曦所见到的更加戾气逼人,夏侯云曦和万俟宸坐在高高的战车之上,与城头之上的萧玉楼遥遥相望,遥隔数百丈,萧玉楼那淬了毒一般的眸光让夏侯云曦皱了皱眉。
“启禀皇上,王都之内有十万禁卫军守兵,我军已经在此镇守三日,王都的城防布置十分的严密。”
万俟宸眸光幽深,“无处可寻?”
宋柯点了点头,“是,城内人口众多,食物存储之量极大,萧玉楼刚回到王都之时就已经遣散了一批百姓,现如今已经不让城内的子民出逃,她每日在城门之前杀十人,以此来震慑西凉百姓。”
万俟宸眼底露出两分冷光,“叫颜回来。”
传令兵当即叫来了颜回,颜回抱拳行礼,疏朗的面容之上满是对万俟宸的敬服,万俟宸随手掏出一道兵符,眸光冷凝,“点一万兵马向西去,引西江水来。”
颜回一愣,万俟宸眸光微凝,“你在株洲之时提出用水攻,怎么,忘了?”
颜回顿时反映了过来,回头看了看西凉巍峨的城墙,眼里顿时冒出几分利光来,西凉的城墙大都是夯土结构,这王都也不例外,这般的城墙在平日里坚实厚重,短时间内遇水也没有影响,可若是长时间浸水,终有土质坍塌之日。
颜回眸光一亮,当即抱拳领命而去,万俟宸看着颜回的背影,眼底闪出几分若有似无的无奈笑意,夏侯云曦在一旁看的分明,此前颜回提出水攻本是有意为难夏侯云曦,这会儿万俟宸想要敲打敲打颜回,只可惜这人已经将前事忘得一干二净,连万俟宸略微沉暗的面色都没看出来。
万俟宸又传令叫来秦允、宋涯与简旭宁三人,“各领兵一万,简旭宁负责西面,宋涯看着东面,秦允去这王都后方,防止城中禁军弃城而逃。”
三人接令而去,夏侯云曦的眸光落在了西凉城头,西凉大势已去,萧玉楼不会不明白,此刻不过是殊死顽抗罢了,可是凭萧玉楼,她怎么会真的死在这王都之中呢?
“不妨留几处破绽。”
万俟宸颔首,叫来慕言交代了几句。
南越战事吃紧,万俟宸每每收到信报眉头就要纠结一阵子,想了想,他传信给了在居庸关的夏侯非白,着夏侯非白以军师的身份前往南越帮着洛萧出谋划策,还另驻守惠州的林逸前去增援,如此才算是将大燕与南越的战场稳固在胶着状态,双方不进不退,各自为政。
三日之后,颜回引来了西江水,两万士兵在王都之外人工造渠,待那西江水灌入,王都城墙那厚实的墙基便被浸泡了住,此后楚军再无动静,西凉王都之外的旷野上,十五万大军扎营驻守,时而练兵时而演戏,竟一点没有战时的惶恐之感。
而此时的西凉城内,萧玉楼正在后悔当日没有用铁血手段将所有的百姓都赶出去,城外楚军的动静让城内的百姓惶惶不可终日,每每都有人想着法子往外逃,萧玉楼知道此时此刻不知有多少双眼睛盯着这王都,她每日里斩杀的百姓越来越多,却仍旧镇不住那怨声载道的民愤,丞相林玄宁见状已知西凉再无回天之力,不由得劝说萧玉楼放弃都城。
“公主殿下半生为西凉,现如今难道还看不明白,公主若还有一丝血气,此刻就不该死守这废城,西凉北境尚有守兵十五万,公主何不以活命为先,便是有所谋划,也要先活着出了王都才好!”
萧玉楼眼底满是狠色,巨大的不甘心让她失去了理智,此刻经林玄宁的提醒她才有几分反应过来,留在王城之中早晚都要被耗尽,为何不弃城而逃,只要她还活着,就有要了他们性命的机会!
夜色深沉,萧玉楼再无半分女儿家的婉柔端丽之感,她浑身的阴狠之气无处使,满心的不甘和怨愤无法发泄,她不过也是二十出头的年纪,可是周身的沧桑却如同一个垂暮的老者一般满是萧条之意,萧玉楼看着满目熟悉的王城,一时之间有几分怆然涕下的绝望。
林玄宁一生没有上过战场,此刻却也穿上了厚厚的战甲,萧玉楼将老者的白发看在眼里,不由得以公主之身对着这个亦师亦友的老臣跪了下去,林玄宁面色大变,一时之间也泪悬于睫,“公主自去,匡复西凉,公主活着才有望!”
此时的林玄宁心中已然明白这中原是要变天了,可是他必须说这样的话来给眼前的女子多一分力量,月辉渐渐地被黑云遮去,冥冥中似乎连上苍都在为这个国家的命运而叹然。
围城五日,西凉王都之内斩杀的百姓也越来越多,夏侯云曦见局面如此不免得有几分焦灼,万俟宸却每日里带着她看士兵演练,万俟宸对于阵法也有所建树,二人一时之间竟然在这战场之上各自为政玩起了布阵破阵的游戏,两人你来我往,输赢各有,军中甚至开始下注赌二人输赢,正是因此,不少人被剥去铠甲每日里到西江做苦力。
是夜,楚军大营数千顶帐篷之内灯火尽熄,除开巡逻的士兵脚步声之外,整座大营安静异常,忽然,震天的喊杀声从西凉王都的方向传了过来,中军大帐之内的万俟宸和夏侯云曦对视一眼,各自眼底都有精芒一闪而逝。
灯火次第而亮,楚军的反应速度让西凉士兵咂舌,随即,领军的林玄宁知道,楚军等的就是此刻,可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他眸光一厉,苍老的容颜之上显出一抹决绝,令旗一挥让禁卫军们如同濒死而斗的群狼一般冲向了楚军大营!
楚军自是早有准备,长弓营的箭矢隔着百丈就已经数箭齐发,随即楚军重骑成中军前锋,分别有轻骑两翼护卫,双方人马在旷野之上交锋,早已被长箭所伤的西凉士兵根本不是楚军的对手,锥形阵犹如一拳重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