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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若是她不跑,他又当如何?
他今年多大?她才几岁?心中漫上一股子不知名的情绪,让他的眉心紧紧蹙在了一起,往他号称天下智士,如今也有如此拿捏不定的时候。
“主子,您走之前府中是否设一次家宴?您这一走不知何时才要回来,府中……”
“不必!”
管家本是好意,却未曾想到夏侯非白会否决的如此之快,简直叫他有些接不住话来,只见夏侯非白蹙着眉头转身往自己的寝院走,头也不回的吩咐,“一应物事你早些准备好,去给县主与夫人说一声便可,这两日我还要往宫里去!”
管家连声应下,复又跟上去问,“此次来回路远,主子可要多带几个人?”
夏侯非白眉头微挑,想到此去的任务不由得皱紧了眉头,却又心烦气躁懒得想这些事了,一边大步往寝院去一边摆了摆手,“你自去安排!”
管家愣住,他是在当日东齐皇宫的时候便跟在他身边的,当年夏侯非白但凡是出行身边只有几个贴身侍卫跟着,从来不会带着仪仗之类,然而那时候夏侯非白是皇帝,但凡出行那身份都是不可轻易示人的,此前此次他都要担心的紧,然而现在却是大不相同,夏侯非白的身份成了东海王,且这一次是代表皇上去和谈的,这身份排场应当是越大越好才是,何况此次危机四伏,无论如何这卫兵是不能少的!
管家心中思来想去不过几瞬便打定了主意,眼中燃着兴奋的火苗,脚步不停的往王府外院而去,连路上遇到苏璃都未曾注意到。
两日之后,当夏侯非白从宫中领了圣旨和此次和谈的一应之物走出宫门之时不由得被眼前的场面惊住,因是代表皇家和谈,万俟宸早就为他准备场面颇大的车架与卫队,可是眼下这装备齐整的百多人护卫又是从何处来?
夏侯非白当然知道这些兵是自己王府的卫兵,可是他什么时候说要带着这么多人的,再看那一行几辆大马车,真是恨不得要将他半个王府都搬走,夏侯非白眉头挑了挑,一边随行的礼官却是道时辰已到,夏侯非白转身看了看自己身后的排场,两边一比他的王府卫队倒是弱了一分,心中一叹,他所幸认命的接受了眼前事实,御马纵横向着城门奔去,在城门之处与前来送行的一众官员做别,而后便踏上了此次神圣又严肃的和谈之旅,因为身后队伍实在庞大,竟是未曾注意到那王府卫兵的队伍之中有一人身材纤细,与身旁之人一比更是矮小,就那么半隐在队伍中间,似乎还达不到成为王府卫兵的标准!
东海王夏侯非白带着万众期望离开了长安,不管是朝内还是朝外都暂且的安定了下来,众人只当那东周之危已解一般的放松下来,天气越来越冷,眼见得已经到了九月初,宫内的繁花似锦终是有凋零之势,夏侯云曦趁着这最后的势头请晋王妃林夕入宫来游园,再加上万俟烟作陪,三人一同与云水台赏菊。
云水台是一处临湖阁楼,这一日里宫中司苑房的宫人将这阁楼上下俱是变成了菊花的海洋,或是金灿灿的黄香梨或是雪絮一般的瑶台玉凤或是大红色的朱砂红霜,品类繁多的菊花摆满了整个云水台,遥遥看去好似九重仙境一般五彩斑斓的如梦似幻。
“那丫头自那日回去之后便闭门未出,听说倒是静下心来学起女红了,也不知这几日在做什么,我还想在府中设个宴都寻不到人,再加上这几日东边出了事,这才未得成行,幸亏娘娘发了贴了来,不然可得在府里闷死了。”
无人之时林夕说话的时候便自然而然的含上了两分娇嗔软语,夏侯云曦听得掩唇笑开,“谁说不是,我这整日里除了陪陪晔儿之外便也是记挂着东边,只是这才十日便有些等不及了,听说此次东海王要走二十多日才可到。”
从长安城到东海若是快马加鞭小半月便可到,然而此次东海王只是让人八百里加急送了帖子过去,他自己本人则是带着身后一种队伍以特使的姿态往东边去了,如此一来也好,反正东海边上还有宋涯守着,若是东海王再赶着趟儿的去未免太丢曦朝的脸面。
林夕听她的话还当是她担心东海王,不由得宽慰她,“娘娘莫急,东海王并非常人,此番既然能担此大任,自然不会叫大家失望的。”
林夕何等人也,自然看出了夏侯非白之不寻常,再加上万俟殊的点拨,恐怕早就知道了夏侯非白的身份,夏侯云曦闻言眉头微微展开,却仍是道,“近来有些心神不宁,生怕东海边上生了变,只求真能如你我所愿才好。”
万俟烟坐在二人一旁有些欲言又止,然而犹豫几瞬却仍是未曾说话,只是模样闲适安然地坐在那里喝着茶,夏侯云曦说来说去见林夕一脸常色之上也带了两分担忧,不由得放弃了从她那里打听消息的意思,所有人都显出一种本该如此的模样,可越是这样夏侯云曦心中那诡异之感愈发强烈。
回到未央宫的时候少见的万俟宸已经回来,且正在塌边逗弄万俟晔玩耍,万俟晔近两月的身子已经比刚生下的皱巴巴小猴子样有木有样不知道多少倍,且不说那模样长得与他们二人如何相似了,便是那精雕细琢好似玉人儿又不吵不闹安静乖顺的模样就能叫人把他疼到心里去。
万俟晔好似有感应似地,夏侯云曦刚刚进内室那小胳膊小腿就动起来了,万俟宸回身见她回来眸光微亮,却是看夏侯云曦直直朝着万俟晔奔过去,中间捎带着撩了他一眼,万俟宸觉得与自家儿子吃醋十分没必要,随即便看到小娃儿的爪子朝夏侯云曦胸口摸了过去。
夏侯云曦心知万俟晔是饿了,加之当下没有旁人,所幸便解开领口让万俟晔将那丰挺的粒儿含了进去,小娃儿吃的十分享受,口中啧啧作响,夏侯云曦垂眼便看到万俟晔襁褓当中放着一块玉坠儿,那玉坠儿她一眼便认出,乃是万俟宸私印!
当初万俟宸将此物给了她,后来她又还了回去,如今怎会在这襁褓里,抬眼一看便见万俟宸正瞧着她胸口,夏侯云曦面颊微红的拢了拢衣裳,手中提起那玉坠儿问他,“这样重要的东西怎会在此处?”
万俟宸见此便靠了过来,鼻端的奶香味儿这几日子早让他习惯,这会子闻起来更觉得十分暖人贴心,瞧了那私印一眼分毫意外没有,显见的便是他放在这里的,“晔儿瞧着喜欢,我便逗着他玩玩。”
万俟晔吃了几口便停了嘴,一脸的餍足模样直看得万俟宸撇了撇嘴,夏侯云曦将万俟晔放在锦榻上一边拢衣裳一边将那私印给他,“这等重要的东西也能随便给他玩,他现在是不会走动呢,到时候将这东西弄丢了抑或是掉在旁人手中我看你如何是好。”
她略侧着身子背着他,他唇角微扬的盯着她,一句话脱口而出,“今生只得这一个,便是要什么我都会给,何况是这小印儿?”
夏侯云曦的身形骤然僵住,眸光略有些复杂的转过头来看着他,万俟宸神色并无异常唇角还带着柔和笑意,夏侯云曦见之眼瞳骤然一缩,忽然起身便往内室走,万俟宸瞧她那模样便知她误会了,眸光微变连声将外面的凝香等人唤进来讲万俟晔抱走,赶忙又往内室走。
进了内室便看到夏侯云曦怔怔的坐在梳妆台的凳子上,正对着她的窗户正开着,略带着凉意的风便直直的落在了她的身上,万俟宸略微一叹走过去将那窗户关上,复又走到她身边来,“怎地忽然就变了脸,我不过说了今生只得这一个。”
夏侯云曦将他放在她肩头的手剥落,起身便往床边走,万俟宸眉心一簇,骤然将她一把拽住,大力一转将她拉入怀中,抬起她的下巴对上她的眸,四目相对,她眼底水光微闪,直看得他心中一疼,不由分说就将她紧紧按在了怀里。
“若是你自己难受便想想晔儿,若是因为我,大可不必!”
他这话微微冷硬,却是叫她鼻子一酸偏过了头去,万俟宸不由紧紧自主圈住了她的腰身,一边低头吻了吻她的发顶,语声放缓了些,“你又想到哪里去了,与你与我,晔儿难道不够好?我们便只是有他亦是足以,我为何这般早立储,你竟还不知吗?”
夏侯云曦听得心头微震,就算,就算她想过这样的可能,她却也还是难以接受,并非是晔儿不够好,只是……只是难以让他皇脉繁盛终是她心头之憾,而她心中,更是不曾想过自己今生只有这么一段母子缘分,他能作如此之想,定然是为了她,可她在初闻他不欲再要孩子之时还是觉得心头一堵。
“再过个一年两年,我们可以再——”
“不必!”
万俟宸将她推开一些,眸光定定看着她,“我心意已决,你不必再多做其他想法,于我而言,晔儿已经足以,我感激上苍还来不及,又怎会再有苛求,与你,我再不想叫你受那样的苦痛,一次已是将我此生难抒了!”
他眸光深重,夏侯云曦看的分明,心头酸软一片,眼圈不由得就红了,万俟宸摸摸她的脸,唇角勾起看着她的目光竟有两分像看万俟晔之时的宠溺,“不过一句话倒是如此的耍起性子来了,比晔儿还叫人操心。”
夏侯云曦面颊微粉,不由低下头去,万俟宸微微一叹抱紧了她,喃喃道,“今夜叫晔儿自己睡可好?”
自从夏侯云曦在某一日实在舍不得万俟晔留他在她二人床上歇了一晚之后,这几日夏侯云曦每每都舍不得放万俟晔走,那小娃儿虽然不吵不闹的安稳非常,可是万俟宸依旧不喜欢有个小人隔在他们中间的感觉。
夏侯云曦闻言眸光一漾,面色更加红艳欲滴眸色也愈发的水光透亮,万俟宸看的好笑至极,却只是抵了她的额头哑声道,“只想抱着你,未曾想别的——”
许是因为受了前日里万俟宸所言的震动叫她心防微乱,当第二日接到那让整个朝野巨震的折子之时夏侯云曦竟然也有两分惶然来,八月二十一日夏侯非白出发,八月二十九日曦朝的国书便送到了东周公主的手上,然而在九月二日这一天东周却是不等夏侯非白赶往东海,反倒是先下手为强的将与其一起为和谈做准备的齐州府宋涯抓了起来,并以其为人质让最靠近东周战船的一万曦朝海军卸甲投降弃船登陆,如此一来,东海的海面之上现如今已经没有曦朝的武装力量!
如此消息甫一传回长安便立时掀起了轩然大波,所有人都对夏侯非白的和谈之行充满了希望,却无人想到夏侯非白的人还没有到东海东周都忍不住的先人一手,一万海军卸甲弃船,现如今海面之上完全进入了东周的掌控之中,下一步,东周定然是要登陆之后对齐州府沿海各路逐一击破了!
和谈的计划破灭,大战之势已定!
东府文臣见此结果最是沮丧,与此同时枢密院之内众臣俱是请战而出,然而此番海战不比寻常,一众大将军之内竟然没有一人对海战有十成十的把握,宸帝在收到信报的当日连发十二道调令,命令东海王继续赶往齐州府,代替宋涯之权责,而后又将越州府与齐州府两路的十处驻军进行了调动,如此大规模大范围的动作自然是惊动了整个中原,“异族入侵,曦朝危矣”的流言瞬时在中原大地之上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流传开来,一起流传开来的还有东周国的诡异强大与曦朝的卑微弱小,还未开战,曦朝已败。
中原之上各处力量都在蠢蠢欲动,有对异族嗤之以鼻的欲要奋起抗敌的,也有对曦朝政权实行观望之态的,还有些人则是要趁着大乱之时浑水摸鱼谋己之利,再有的,便是心图皇权的不臣之军了,万俟宸收服七国,南至大宛、月氏,北到大燕、大梁,这广阔疆域之上战死之人无数,投降的军阀门户更多,至此紧要关头,那些深深蛰伏的阴诡野心几乎再也将忍不得,暗涌不停,乱数将变。
朝中十二道急令已下,东海边上的防卫便进入了紧急状态,随着而来的不仅是东海,便是其他地方也接二连三的有密折上奏,俱是详述各地暴乱之象的折子,如雨一般的向着枢密院而来,万俟宸连着三日将枢密院众人召与外书房议事,连着三日都至深夜才散。
九月初六,宸帝发令召洛王万俟玉和南安王洛萧返回长安城。
二王一个在西北之地赈灾,另一个前往大燕之地管束军政,此番国中遭遇如此大变,若非是情况紧急宸帝也不会如此急召二人返回长安,朝中枢密院战将俱是宸帝亲信,能用之人不可谓不少,然而曦朝初立,若非身份贵胄之人又如何能起到震慑人心稳定民心的效果,便是因为如此,这照二王归来的政令一出,外头的百姓们愈发的意识到情况危急。
九月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