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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俟宸正抱着万俟晔玩闹,看她面色郁郁的进来不由得挑了挑眉头,“所为何事?”
夏侯云曦摇了摇头,“哭的话都说不出来,现在睡下了,我还什么都不知道呢。”
万俟宸自是知道外头生了什么事,闻言挑挑眉头再不说话,只是将万俟晔抱起来地给夏侯云曦,万俟晔挥舞着小手,喉间发出“哦哦”的小声儿,夏侯云曦一见他这模样眉间郁色立时全消,只疼惜的将万俟晔抱在怀中软声逗弄。
瞧着她面色变好,万俟宸也扬了扬唇。
苏璃一睡便睡了整整一天一夜,第二日午时之后才醒来,待夏侯云曦去偏殿看她的时候小姑娘刚用完午膳,瞧见夏侯云曦眼眶又是微红,却到底没哭,只是面上又是羞窘又是抱歉的低下头去,直叫夏侯云曦看的心头又是一酸。
在床边坐下,又摒退了左右宫人,夏侯云曦握着她的手轻声一问,“这会子总是可以说了吧?昨日那般模样,可真是吓坏了我。”
“对不起。”
苏璃低着头,眸光只低低的落在锦被之上,夏侯云曦抚着苏璃的发顶,那如瀑的墨发自肩头而下,愈发衬得她清瘦了不少,一张小脸尘色褪去,现如今却是缟素一般的白,便是睡了一夜也未得恢复,她瞧着心疼,小姑娘却只说了三个字之后就没了声儿,夏侯云曦不想逼她,只是静静的等着。
“送我回苏逻吧。”
静静的还带着暗哑的六个字落定,夏侯云曦眸色一变,且不说她已经知道现如今苏逻是何种境地,便是她现如今已经没有亲人在世她也不可能把她送回去,苏璃到了中原之后一切都顺顺当当的,不管是她还是夏侯非白都不曾亏待过她,怎地忽然生了这样的心思?
夏侯云曦深吸一口气,“若是还当我是姐姐,便老实告诉我,到底生了何事?”
苏璃默然,夏侯云曦便这般的看着她,时间一分一秒流逝,夏侯云曦好似就这么的和她杠上了,不知从何时开始苏璃又开始掉眼泪,却不是昨日那般忘我的哭,只是静静无声的流泪,可越是这样越是叫夏侯云曦心焦,深吸一口气,夏侯云曦正要再问之时苏璃忽然自己主动开了口。
“阿璃做错了事,无颜面对先生,也不敢再留在姐姐身边,都是阿璃不好——”
越说头越垂的低,夏侯云曦能听得出来那低哑语声之中的浓浓歉意,夏侯云曦听到此话心中略有了然,却是松了口气,她怎么没想到苏璃是因为夏侯非白才回来的呢,苏璃的小心思在那摆着的,她倒是忘了这一茬,这么一来语气便松快许多,甚至带着好笑的道,“先生何等胸襟,怎会与你这个小丫头计较?我还当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既然如此,那回苏逻的话再也莫说了,便是你的不对,待先生回来你去陪个不是便好,你却这般火急火燎的跑回来,你不用说我也知道你是偷跑出来的,这一路上过来多少危险,你现如今安然无事只怕还是先生暗地里叫人护着你的,他哪里会真的……”
“我给先生下药了!”
夏侯云曦语气轻软不停,一直低着头的苏璃却是蓦地抬头说了这么一句,与此同时两只手更是紧紧的攥住了夏侯云曦的手腕,夏侯云曦只觉得腕上一疼,看着满面是泪的苏璃却有些反应不过来,“何为下药?”
苏璃眼泪骤增,心一横所幸再不瞒夏侯云曦,“叫人生欲念的药——”
夏侯云曦立时明白了,心头一震,眸色顿时严肃起来,苏璃见她这般反应握着她的手一抖,立时低着头语不成句的颤声道,“阿璃知道这事是阿璃的错,阿璃后悔了,可是先生已经生气了,阿璃无颜面对先生,也不敢再留在姐姐身边,求姐姐将我送回去吧,阿璃……阿璃错了……”
苏璃语声嘶哑,一个劲儿的求夏侯云曦将她送回苏逻,夏侯云曦如何不知当初她们姐妹二人一心想要逃出来,苏逻对苏璃来说意味着什么夏侯云曦十分清楚,听苏璃哭着求她心头更像是被拧了一把似地泛疼,苏璃下意识的说着哀求的话,忽然觉得手腕一紧,本是她握着夏侯云曦的,此刻却忽然被夏侯云曦反握了住,苏璃下意识的抬起头来,只瞧见夏侯云曦眸光浓黑的看着她,“你下了药,可有……可有受什么伤?”
苏璃浑身一震,面色陡然通红起来,她便再是人事不知也知道那样私密之事是如何的叫人难为情,而今是她用了那样的手段,与她而言变更是羞耻,夏侯云曦心底本来存着一丝希望,瞧见她如此模样不由得闭了闭眸子,苏璃以为夏侯云曦对她失望至极,不由得深深垂下了头去,却不想下一瞬夏侯云曦便将她揽入了怀中。
“你啊你,如此莽撞,先生不气你才怪……”
温软的语声带着深深的怜意,苏璃如何听不出来,她不敢置信的抬头看着夏侯云曦,却见夏侯云曦眸光半狭的面上尽是揶揄的笑意,抬手便朝她脸上揉了揉,“竟不知你是个如此胆大的,也不知是不是苏逻都是这般,先生竟然叫你这个黄毛丫头算计,我若是他,一掌毙了你也是有的,却还叫你生生跑回来跟我恶人先告状,白白叫我担心你受了旁人的欺负!”
苏璃整个愣住,好像听不明白夏侯云曦在说什么,夏侯云曦看她呆头呆脑的样子不由得抬手在她脑门上敲了一把,“瞪”的一声直叫苏璃疼的眼泪又溢出了眼眶,可这一敲却是敲醒了苏璃,看着夏侯云曦又是好笑又是忧然模样,眼泪登时利索的滚了出来!
“姐姐不气我?”
苏璃急切的往夏侯云曦身边缩了缩,夏侯云曦抬手作势要再敲,小姑娘却是躲也不躲的仍她敲打,夏侯云曦到底未曾下得去手,只是恶狠狠地瞪她一眼,“怎生不气,恨不得真将你送回去!”
苏璃又是哭又是笑的搂着夏侯云曦的胳膊,唇角几动也不知说什么才好,夏侯云曦却是揽住她靠在了床头,待她平复些才问她,“怎么生了这样的念头?”
苏璃知她未曾怪她心中已是大喜,又听她之言面上再度浮起微红来,夏侯云曦看的哭笑不得,却听小姑娘声若蚊蝇的道,“那东周公主看出了我的心事,她说先生与我之间隔着天堑,先生是超然外物之人,这般超然却是来自绝对的自律,他将诸事看的明白,便绝不可能回应我的心思,与其要等他的心,还不如先用这法子——”
夏侯云曦真是意外至极,不曾想到这其中竟还有那个东周公主的功劳,眼底眸光几转心头不由的对那东周公主起了两分好奇,虽则只有两句话,可却是将夏侯非白说了个透,的确,夏侯非白是能够主导旁人亦能操纵自己的人,连她都觉得苏璃和夏侯非白并不那么合适,若是苏璃守着这份心思这般等着,夏侯非白心念所定,只怕永远都不会理她,这法子鲁莽又卑鄙,却是对付夏侯非白这般心性的上上之选!
苏璃听不见她的话还以为她还是生了气,不由得小心翼翼的抬眼看她,夏侯云曦一叹,所幸那公主要来长安,此时也不多问,只似笑非笑的看着苏璃道,“既然敢做,如何临了要回来找我?”
“我怕——”
苏璃悻悻的缩到了夏侯云曦身边,“先生生气了,是我从未见过的模样,我心中怕极了,只觉得无颜再见他,便只有回来找姐姐你。”
夏侯云曦略带欣慰,“还好知道回来找我,没有一个人往苏逻去!”
苏璃闻言缩了缩肩膀,老老实实的道,“我倒是想过,只是一个人寻不到路——”
夏侯云曦复又哭笑不得,想要再敲她一敲却又不舍,只得揽了她的肩膀道,“我自是不会送你回去,有我在便有你的家,只是……你与先生……哎……实在叫人头疼……”
苏璃满眸感动,听夏侯云曦说道夏侯非白却又是一愣,过了许久她才抬头看向夏侯云曦,“我知姐姐怜我,可此事错在阿璃,只求先生莫要怪我。”
夏侯云曦眸色微黯,也不知是苏璃性子单纯还是她已经无所求到了这一步,她眸色不由得一肃,只觉得要说的明白些,“苏璃,你要知道,在中原,有很多东西对女孩子都很重要,你……将来可会后悔?”
“不会!”
苏璃眸色一垂,再抬起头来的时候便是眸光锃亮,看了夏侯云曦一眼复又心虚的垂下头去,“苏璃本就是福薄之人,此番之祸是苏璃闯出来的,苏璃无所求,只求先生不怪我不气我,我也不愿再回王府去,求姐姐赐个住的地方吧。”
肩膀虽然单薄,却是绷紧了的,执拗又惨淡,夏侯云曦同为女孩子,自然心疼苏璃多些,闻言便算是知道了她的想法,当下微微一笑,“这偏殿你先住着,宫中殿阁如此之多你喜欢哪里便住在哪里,其他的事,你到底还能仔细想想。”
苏璃垂眸抱膝不再应声,夏侯云曦一叹,终是有两分慨然。
万俟宸听闻苏璃的光辉事迹之时不由得愣住,片刻之后竟然笑了出来,想到夏侯非白那杏花微雨超然外物的出尘,再想到苏璃一双紫色眸子乱转却又怕人的精怪,再想到二人现如今凌乱的关系,那浮在唇角的笑意便止不住的扩大,夏侯云曦见状不由得瞪他,却被他一把揽入了怀中,“如此方才是真性情,你若能有苏璃半分大胆我便也知足了!”
万俟宸话意旖旎,夏侯云曦立时红起脸来,万俟宸在她面上拂了一把,“怎地这般一句话就要面红,你想到哪里去了?苏璃小小年纪独身一人走这么远的路回长安,足见胆气不凡,朕便夸她一夸!”
夏侯云曦懒得理他强词夺理,却察觉他越贴越紧,不由得抬手抵住他的胸膛,秀眉蹙着嗔道,“青天白日的要做什么,待会子还有人来禀事呢!”
万俟宸将忍不住的低头在她颈边磨蹭着,唇瓣轻扫不时激起她身子轻颤,“把我回来的消息散出去吧,这阵子苦了你,我得好好补偿你才是。”
夏侯云曦面红耳赤,颈边的衣裳都被他拱的散了开,只得含糊不清的应了声是,下一刻他的手便从那领口探了进去,夏侯云曦一声轻呼,差点连案几上的茶盏都挥落在地——
曦朝历宸帝元年十月二十八,宸帝御驾自安定门低调回朝,百姓们虽然未曾亲眼目睹御驾与何时回朝,却是在听闻此消息之时满城欢腾,翌日,朝中停了一月多的大朝终是再度升起,文武百官全服上殿拜谒圣驾,群臣俱赞宸帝亲征曦皇领朝之功。
转眼便进了十一月,宸帝归朝已有三日,政务未有丝毫不妥的移交到了宸帝的手上,宸帝不仅对百官文武之言行一清二楚,连近来每封折子曦皇如何批示都知道的明明白白,百官面上不动声色心中却都是胆战心惊,不知道宸帝到底在朝中有多少眼线,唯有卫忠与姬维二人巍然不动,大有宰执首辅之风,宸帝离朝一月,朝内朝外却是一片安然,期间自有曦皇各方权衡之功,宸帝大赞曦皇之行,念其劳顿多日再不许两府前去烦扰。
宸帝归朝第四日,西北再度传来捷报,乱党十万于众尽数被曦朝军队或是俘获或是诛杀,此前最叫夏侯云曦担心的西北局势已经稳定,东海已平,西北又定,半月之前还阴霾当空的曦朝顿时雨过天晴艳阳高照起来,西北已经有部分兵马整军还朝,宸帝连下五道政令嘉奖西北众军,复又下旨着东海五万凌南军驻扎与东海之滨,由陆军转海军,习海军军务,练海上作战之技,满朝文武只当万俟宸仍是在防范东周,举朝复议!
十一月初七,六王归长安,同来的还有东周公主夏侯璇玑。
雕梁画栋的宫廊好似看不到尽头,层层叠叠的飞梁斗拱亦是雄霸恢宏尽显天家之势,琉璃金瓦反射出点点金色光芒,朱漆白墙映出葱茏苍翠,寒冬已至,便是繁花凋零青山不在,这帝宫依旧有他震人心神的巍峨贵胄,一廊一景皆可入画,一砖一瓦皆是无双贵胄,夏侯璇玑一身深紫色的华服锦袍加身,面上妆容精致,腰间玉环绶带飘飞,脚步聘婷的行走在这曦朝帝宫之内,她的眸光之中带着两分慨叹,扫过那连绵宫阁之时妩媚至极的面上竟露出两分威慑之势,一双碧色眸子之中更是带上了两分深重。
夏侯非白身上依旧是那天青色拢雾的袍子,脚步轻捷的行走在前,周身上下不不被那矜贵之气沾染,却又自有出尘高绝,夏侯璇玑的目光扫过夏侯非白的背脊,眼底眸色愈浓,八王之中她已经见了六王,六王各个不同,却都是风华迫人的无双男子,周朝本有七国,烽火狼烟骤起,各国相争之时中原之上群雄逐鹿,可为何所有人都败给了这位曦朝皇帝?这几人便是如此姿容,那人又当如何?
“东海王可还在怨怪本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