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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回阴都~
一路迤逦。
众人都担心尸国其他地方官员亦像山水关呼将军那样嘴里一套,暗里一套,于是未雨绸缪,步步为营。
谁知直至到了阴都城下,也未遇到任何意外。
难道费萨尔就此铩羽而归?
从众百姓闲谈之中,他们大概了解阴都状况:总理僵弃疾已很久没有露面,想是病入膏肓;太子虽多,但关心总理病情者寡,明争暗夺总理宝座者众。
其中尤以长子僵羽最甚,此人素来骄横跋扈,又是法定继承人,现下僵弃疾虽未去逝,他俨然以总理自居,但遭受其他太子的极力反对。
诸太子本已结党营私,刻下更是各自明目张胆、大张旗鼓地招兵买马,为最后武力夺取总理宝座奠定基础。
有的太子行为卑鄙,居然勾结总理侍妾为内应。
上至王公大臣,下至百姓,他们最畏惧最痛恨之人莫过于羽太子。
可并非天下乌鸦一片黑,十一太子僵直虚怀若谷,仁厚爱民,最受百姓爱戴。
遗憾的是自羽太子被御定为总理继承人,僵直便寄情诗书,游历天下名山大川,在十四个太子之中,势力最弱,一年前更以娶了一个兽国女子而轰动尸国。
最没有希望做总理的,便是僵直。
尸国人大多脸色惨白,神情呆板,有的走路时双腿也不弯曲,且喜穿白袍,若在黑夜突如其来地撞见,非以为是行尸走肉不可。
我见得多了,亦见怪不怪。
和其他国家一样,愈接近阴都,尸人城镇愈繁荣,穿着愈华丽,接人待客也斯文有礼,不厌其烦。
到了阴都城下,司空大胜遣人手持铁无敌亲笔文书入城通禀,自己则率领使团静候消息。
阴都城池高大坚固自是想象之中,可它不知涂了什么东西,亮如明镜,毫发可鉴。
我跨在马上,左看右看,啧啧称奇。
司空大胜见多识广,对我解释道:“这是僵弃疾总理的一大发明,阴都城墙涂以‘镜胶’。普天之下,只有阴都附近某处深山才有这种古怪的胶水。涂抹上了该胶,坚固程度,可不惧火药轰炸,若有敌人架云梯攻城,那是难如登天,镜胶奇滑无比,连一只壁虎都无法立足,何况高架云梯?镜胶还有其它好处,再大的烈火也烧不坏,而且吸水效果极佳,十丈见方的镜胶可以把万丈见方的河水迅速吸尽,并在半炷香时间内蒸发干净。”
我笑道:“这么说来,镜胶是尸国的国宝了。”
司空大胜道:“那是自然。据我猜测,镜胶出产之地,恐怕只有僵总理一人知晓。”
他顿了顿,道:“镜胶还有一种绝妙用处,恐怕你绝对想象不出。”
我道:“司空大叔请说。”
司空大胜道:“假如现在有帝国军队兵临城下,僵总理只须下令沿着城墙把镜胶一桶桶地浇将下来,敌兵便非退不可。”
我道:“为什么?”
司空大胜道:“镜胶奇亮无比,每涂一层,亮度便增加许多,阴都城墙若再多了一层镜胶,你我只要看它一眼,眼睛便会红肿流泪,再多看几眼,眼睛便会盲了。你说它厉不厉害?”
我惊骇不已,连声道:“厉害,厉害!”
司空大胜忽地低声道:“嘘!城里来人了!”
但见两队约有千人的尸国战士纵马从城门驰出,盔明甲亮,刀戟森寒。
中间一辆涂着镜胶的巨型马车,拉车的马共有十五匹,铁蹄生风,神骏如龙;驾车的亦是尸国战士,头戴金黄色头盔,身穿金黄色龙鳞铠甲,肋佩弓箭腰刀,个个身躯魁伟,气定神闲,一看即知是杀人无计的绝顶高手。
这千人车队驰出之时毫无征兆,行人待得听到声响,慌忙奔避。
有将近四十人避得慢了,顿被撞翻,接连不断的铁蹄自他们身上践踏而过。
其中十几人被那巨型马车撞得激飞数丈,血水喷溅,骨肉模糊,落下地来时,又被车轮活生生辗过,哪里还有命在?
一只大黑狗受惊,疾蹿而起。
最前面的一名尸国战士瞬息间弯弓搭箭,“噗”的一声,箭镞贯穿大黑狗脑户。
羽箭劲力不衰,带着大黑狗又钉入百余丈外的房屋门楣上,剧颤不已。
我目睹此等悲惨情景,不由义愤填膺,拍马便欲冲上。
司空大胜急忙按住我肩头,沉声道:“公子,切勿鲁莽!”
我紧握双拳,道:“难道阴都根本没有王法?这些人怎可如此草菅人命?”
千人尸国战士视若无睹,到了使团之前,雁翅排开,几把我等围在中央。
几乎同时,巨型马车如同泰山般戛然而止。
使团成员严阵以待,以防不测。
只听得一名尸国战士傲慢无礼地喝道:“羽太子奉总理之命,前来传话于机器使团,尔等若敢擅动,休怪死无葬身之地!”
司空大胜纵马上前,拱手说道:“原来是羽太子驾到,在下司空大胜等失敬失敬。”
车门打开一点,伸出一颗黄瓜般瘦长的脑袋,顶着束发金冠,一双青蛙眼,分外鼓出而又闪动着阴冷的光芒,下巴向外斜挑,显露出为达目的可以选择任何手段击毁对方的残忍个性。
他以戴着骷髅指环的手指指了指司空大胜,道:“你便是正使司空大胜?”
司空大胜在马上略一欠身,道:“正是,敢问尊驾……”
尸国战士骂道:“你连羽太子都不认识,当真瞎了狗眼!”
司空大胜纵然涵养甚好,脸也不禁变了颜色。
机器战士立即鼓噪不已。
廖夷见要坏事,急忙制止众手下,说道:“尸国乃礼仪之邦,僵总理更以礼贤下士闻名天下,羽太子亲自前来迎接机器使团,那是咱们莫大的面子,岂能失了礼数?羽太子,你说是不是?”
羽太子阴笑两声,道:“我的手下若再詈骂,反显得尸国不是礼仪之邦了?哈哈哈!”
廖夷道:“下官乃使团副使廖夷,久仰羽太子之名,今日一见,幸何如之。日后太子登上总理之位,但愿仍与敝国交好,亲如一家,那样才会唇齿相依,互为倚恃,自然便会国富民强,不惧任何国家侵略了。”
羽太子脸色缓和了许多,道:“好说,好说。”
他的目光缓缓扫视,最后停留在我脸上,道:“这位想必便是在山水关大展神通,击败帝国高手费萨尔的岳钝岳公子了?”
我虽非常憎厌羽太子人品,但不得不以大局为重,强压怒火,施礼道:“羽太子过奖了。”
羽太子仍不下车,伸着长脑袋说道:“总理说了,依照尸国数百年来的规矩,任何国家的使团到了阴都,均须缴下兵刃,然后方可入城。”
廖夷心想:“我怎从未听说尸国有这规矩?想必是羽太子有意刁难了。”
他不便作主,转头望向司空大胜。
司空大胜道:“咱们习武之人,向来刀枪不离身,否则便会觉得失去了什么重要东西似的,请羽太子通融一下。”
羽太子皮笑肉不笑地道:“这是总理的命令,本太子作不了主。”
司空大胜道:“待会在下拜见总理之时,自会陈述下情,保证携带兵刃绝无恶意,只是一种习惯而已。”
羽太子道:“莫非正使大人会遭遇不测?你们大可宽心,只要到了阴都,安全问题均由本太子负责。”
司空大胜道:“在下不是这个意思。”
羽太子冷笑一声,道:“那本太子便不敢勉强了。你们从哪里来,便回到哪里去吧。”
车门悄无声息地合上,看这架势,羽太子立刻便要打驾回府了。
大凡使团,均代表一个国家,其尊严绝对不可侵犯,可司空大胜做梦也没想到来到阴都,竟会受到这种特殊的“礼遇”。
我想起父亲所说这次结盟尸国只许成功不许失败,不由急叫道:“羽太子止步!”
羽太子连脑袋都没有露出来,在车内说道:“有话快说,有那个……那个快放,本太子可没空陪你们闲聊。”
我低声对司空大胜道:“入境随俗,尸国既有这个规矩,咱们遵守一下也无妨。大叔,你说呢?”
廖夷老成持重,接着道:“我认为岳公子所言颇有道理,只要能完成结盟重任,咱们受点委屈又有什么?”
司空大胜忖道:“若此行无功而返,又损兵折将,我真无颜去见岳元帅了。但我等若失去兵刃,万一敌人来袭……哼,我司空大胜就算没了双锥,又何惧之有?况且岳公子身负绝学,更令将不利于使团的敌人大为忌惮。”
他豪兴顿起,只觉得无论多大的艰难险阻都不会放在眼里,哈哈一笑,道:“贵国要替我等保护兵刃,那也好得很哪。”
第一个摘下大铁锥,交与尸人。
其他机器战士见状,只得解下兵刃。
我素来不用兵刃,廖夷是一个文官,都没有什么好交的。
羽太子置身车内,见使团成员都解下兵刃,嘴角泛起得意冷酷的笑容。
他不怀好意地笑了几声,道:“欢迎机器使团进入阴都城!”
巨型马车率先风驰而去。
只留下数名战士引领着使团入了阴都城。
接下来的事情,使得使团所有人的郁愤之气稍泄少许,尸国终派出两名高级官员率众迎接,丝管之声靡靡入耳,气氛融洽,比之在城外的剑拔弩张大不相同。
当把使团领入专门接待外邦贵客的宾馆,一名尸国官员感叹道:“幸得司空正使、廖副使没有掉头回去,否则敝国恐怕已经准备与帝国结盟了!”
司空大胜变色道:“帝国也派来了使团?”
那官员道:“不仅派遣了,而且早到了阴都,说不定现下正在与总理密谈呢。”
司空大胜闻听僵弃疾已可会客,谅必病情绝非传闻中那么严重,心中略宽,毕竟僵弃疾雄才大略,深具远见卓识,非等闲之辈可比,尸国现在虽成了香饽饽,但他登高望远,权衡利弊,最终舍弃向有虎狼之邦称号的帝国,选择和机器结盟,急忙问道:“帝国使团可由右相虚莫测率领?”
昔日在帝国,司空大胜便知虚莫测乃仅次岳战的天才人物,由于他自称不会武功,显然更加神秘。
司空大胜虽颇为自负,但自忖无论才干、口才都远不及他,甚至若交起手来,自己亦没有取胜把握。
尸国官员道:“不是虚右相。”
司空大胜一颗悬着的心放了下来,道:“嗯,虚莫测正忙着攻打兽国,怎能出使到尸国?我这倒是多虑了。”
那官员道:“此人虽非虚右相,但身份之高、口才之了得,帝国之中除了独尊大帝,简直不作第二人想。”
司空大胜动容道:“此人是谁?”
那官员脸现钦慕之色,一字字道:“公主香格里拉!”
司空大胜失声道:“公主?”
他早和岳战商议好了,日后攻破独尊城,任何人都可以杀,唯独不能伤害香格里拉一根毫发。
香格里拉品性高洁、善良,如深谷中的幽兰,与世无争,而且是玉润妍的忘年之交。
自背叛帝国以来,司空大胜一直没有公主的消息,万没想到她会出使尸国。
我始终和司空大胜、廖夷形影不离,我的身份既已暴露,早恢复原来面貌,刻下坐在他们身边,闻听香格里拉不但尚在人世,还同在阴都中,不由又惊又喜,若不是当着大家之面,定会喜极而泣。
可我有一事大惑不解,香格里拉乃帝国出了名的忧郁型美女,多愁善感、不擅言辞,怎会如尸国官员所说“口才了得”。
我转念一想:“将近两年不见,许多事都发生了翻天覆地般的变化,我非但认识了灵儿、圣姐姐、夜月,还修习了圣经,换作以前,我能想到吗?费萨尔武功如此之高,连我也下得了毒手,我能想得到吗?公主变得性格坚强,能说会道,亦在情理之中。”
那官员忧心忡忡地道:“结盟之事看似简单,实则关系尸国将来的兴衰存亡,为了能互相交换意见,我也顾不得诸多忌讳了。”
廖夷道:“大人隆情厚意,机器国上下绝不会忘记。”
那官员道:“实不相瞒,此时阴都中总的说来分为三派,一派以羽太子为首,坚持与帝国联盟;一派则是十一太子僵直,一心一意欲和机器结为盟友;另一派则主张分别不得罪,静观其变,坐收其利。”
廖夷道:“阴都形势之复杂,实在出乎我等想象,但不知总理意见如何?”
那官员长叹道:“倘若不是总理生了很久的病,以他的英明,绝对会联盟机器国,可现在却觉得三派都有道理,久拖不决。”
他略微一顿,又道:“总的说来,羽太子一派实力最强大,占了明显的上风,可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