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扬嘿然冷笑,道:「就是这手掌伤了,也还能用。」左掌五指微屈,暗自运
上九转玄功,蓄势待发。
那老僧仰天哈哈几声,笑道:「你虽胜得过我应贤师兄,却不知还剩下
多少气力?今朝却不容你走出埋业寺去!」僧袍衣袖微颤,右手抖出剑形,
其色梨黄,却是一把三尺木剑,阴刻「应能」二字,正是老僧法号。虽是木
剑,向扬却不敢轻忽,心道:「这老和尚若与那应贤功力相当,纵然木剑也
能杀人。这寺中不知还有多少高手?还是速战速决为上!」
转念之间,向扬早已凝运「天雷无妄」功力,老僧应能同时一扬木剑,
剑身嗡然鸣响,虚画成圈,重重迭迭,前前后后,赫然幻化出不知多少个晕
黄圆圈,荡开一层层的异样光彩。
向扬微微一怔,一时看不透这路剑法的要义,心道:「且试他一试。」
右掌平推出去,「雷车奔轨」的雄猛气劲直轰剑势中心。却见应能兜转木剑
,连转几转,这一连串淡黄色的光晕便如泡影一般融成一片,又如一个涟漪
不定的深深潭水,雷掌威力一去不返,竟不知打到什么地方去了。
这情势怪异之极,向扬也不觉得力道被卸,更不曾受到丝毫抗阻,但发
出去的掌力却莫知所踪。他心头一惊,左掌接着劈出,应能仍是虚划着剑,
参迭剑影迎向这一掌,向扬的掌力又在不知不觉间失了踪影。
这次向扬聚精会神,立时察觉异状:「这剑法好生诡异!我这两掌打将
出去,都给他化解于无形不,他剑上劲力不曾与我掌力相交,却像是我
的掌力消失得太快了!」
两掌无功,向扬大感意外,沉吟良久,仍将这第三掌深深蓄势,并不妄
动。应能似是洞烛其疑,持剑笑道:「向施主不必伤神,老衲这路『韶光剑
法』大违常理,纵以阁下『天雷无妄』功力之强,也休想破解得了。」向扬
双眉一挑,道:「未必见得!」
四个字才刚说完,向扬已把架势一变,身子一旋,瞬息间掌影纷飞,无
数道惊雷掌风回旋劈出,以「风雷遶石坛」的迅猛掌势连环抢攻。这一招向
扬出得极重,每一掌都附着深不可测的夔龙劲,兼且掌力一层层来、一迭迭
去,若是打实了,纵然金刚不坏之身也得给磨成一片虀粉。
却见应能好整以暇,不疾不徐地圈动木剑,剑尖所圈之处,无坚不摧的
雷掌掌力竟都凭空消灭,倏然而去,他便凭这一柄木剑护住全身,将「风雷
遶石坛」的掌力全部消解得一乾二净,气定神闲。
一串掌力发完,向扬跃开数尺,重重地吐了口气,沉声道:「好,真是
高明!」应能笑道:「可知道徒劳无功了么?」向扬说道:「你这剑法的门
道我从未见过,果然奇妙。在你剑法所及范围之内,我的掌力全都消失得奇
快却不知无形掌力你能消夺,有形掌力却又如何?」应能含笑不语,只
是持剑以对。
向扬猛地大喝一声,一个箭步疾冲上前,左掌五指扑出,势若出手擒拿
。应能微微冷笑,心道:「你欺得愈近,愈近死地。」手腕轻转,「韶光剑
法」剑势所及,虽只信手一挥木剑,却有数不尽的动静快慢之变化,剑上拂
出的微妙劲力,轻易破坏了向扬左手一抓的力道。
这一招的劲力原该存在于世上更久一些,但在此时,这劲力藉以存在的
光阴却被精巧的剑风挪移而去。看似柔和的「韶光剑法」实则残酷无情,极
尽白云苍狗变迁之态,连「天雷无妄」的至高威力,也不得不在飞逝的光阴
之中化为乌有。
在迎敌之际,悄悄操纵所有剑所能及的「力道」之寿命,或令新力转瞬
即老,或令旧力连绵不绝,正是「韶光剑法」精妙之处:力之所逝者,便如
流水,永不复返。
在这剑法笼罩全局之下,向扬左臂的力道倏然空虚,登时成为一个极大
的破绽。应能凝劲于剑,木剑剑刃急掠而下,心中正喜:「先卸了你一条手
臂!」孰料剑一及臂,猛地被一股惊涛骇浪似的威力震回,冲得应能胸口一
窒,霎时腾腾连退数步。
但见向扬右拳抵着左肩肩窝,左掌五指迸张,却是他右拳以「冬雷震震
」击向左肩,以此劲力重新贯注左臂,同时左掌虚发「春雷百卉坼」,拼着
左臂中剑、同时负担两招雷掌功力的凶险,也要抢得「韶光剑法」的破绽。
这一着应能万万料想不到,虽然仅受「春雷百卉坼」余威震撼,但也令他血
气翻腾,一时回气不得。
向扬兵行险着,心喜之余,立时喝道:「你这剑法我破定了,看招!」
左臂正运功舒缓经脉,右掌已乘胜出招,一出手就是铺天盖地的攻势,单凭
右掌打出「雷鼓动山川」的连环掌力,仍有惊人威力。
应能忙把木剑一圈,凝神提气,再展韶光剑法,又将向扬的掌力悉数消
弭,却是不如先前从容,略显狼狈。一招之间,向扬已调匀左臂血脉,当下
双臂齐振,厉声大喝:「再来一招!」拉回双掌成虚抱之势,已蓄起「天雷
无妄」的无边威力。应能看出他欲施重招,顾不得气脉正乱,立时深深吐纳
,平抑内息,要将韶光剑法重起架势。
就在此时,禅房中忽尔风声大作。向扬运劲已足,正要给应能一招迎头
痛击,忽觉一阵狂风袭至,心中一惊:「又有人来袭击!」转身出掌相迎,
「砰」地一声,来人震退一步,但见白须轻飘,却是应贤。
向扬朝他一望,道:「大师又来指教了?」应贤笑道:「岂敢,岂敢!
亏得师兄替我解了穴道,否则老衲还得再枯坐良久。」
应贤这一击虽然没能伤得向扬,却已足以让应能取得余暇,重新摆出完
美无暇的「韶光剑法」迎敌架势。向扬看两个老僧已成夹击之势,心道:「
一个老和尚已然棘手,这会儿以一敌二哼,总要你们输得心服口服!」
当下凛然不惧,大声喝道:「好,两位大师便连手齐上,晚辈也乐于奉陪。
要不要请你们那位师兄也一齐上场,一并赐教?」
应贤呵呵一笑,道:「善哉,善哉,师兄解我的穴道,便是让我来请向
施主过去一叙。老实告诉你,你若能在我师兄掌下走过十招,收拾我们两个
老和尚又有何难?只恐怕施主年轻气盛,不懂量力而为。」向扬冷笑一声,
道:「大师不必费心。既然如此,请带路罢!」
应贤点了点头,转身便行,应能也收了木剑,走在前头带路。向扬有心
要闯龙潭虎穴,丝毫不惧,随着二僧绕廊而行,一番曲折,也不知避过多少
机关,这才重新回到大殿。
大殿中便只一个身影,却是个长发老者,并非和尚。应贤、应能二僧侍
立那老人左右,神情必恭必敬,却显然便是他们所称的师兄无疑。
向扬心道:「或许他们只是同拜一个师父习武,并非暗寺中辈分而称,
这倒也合理。」上前看时,却见那老人额间点有戒疤,向扬又想:「看来他
是曾经出家,却已还俗。可是,这」
眼前这老人白发披散,而其白发之中又似泛着淡黄,实近黄发。观其外
貌,并不如应贤、应能二僧苍老,看来约是六、七十岁。黄发戒疤之下,另
有一双湛然目光;身材虽不高大,但是连人带影,竟凝敛了如山如河的威严
气概
向扬忽然微感局促。在他眼里,这老人非僧非俗,竟有一种莫可名状的
仪表。在那殊异而不慑人的外貌之下,向扬却能感受到一股撼天动地的气魄
,深蕴于那看似凡人的身形之中。这份气魄逐渐化成无形的压迫感,逼得向
扬难以喘息,压得他低下了头
向扬一咬牙关,昂然抬首,凝劲于单足,见了这老人一句话也不曾说,
手底已摆出「夔龙劲」的发劲姿态。那老人倒是先缓缓开口,说道:「不错
,这么早就感到害怕,可见你是有见识的。后生小辈能识得天高地厚,值得
嘉奖。」
声音低沉,不甚响亮,浑无一点棱角,余音却异常深远,在向扬耳中回
荡不已。向扬默然不应,凝神运转全身功力,竭力将之催运活络,当真是如
临大敌,一双眼只看定了眼前这老者。武学上的直觉告诉他,眼前的对手实
在深不可测,远非应贤、应能二僧可比,他必须以颠峰之功力来放手一搏,
而胜败之数仍难掌握。
老人见他如此谨慎,嘴角微微一扬,说道:「你若想动手,尽管出招,
来罢!过得我这一关,这里便没人保得住那韩虚清,你自可捉拿他回去。」
向扬道:「韩虚清当真在此?」老人道:「不错。」向扬点了点头,喝道:
「好!那么,得罪了!」
这老人如此威仪无俦,向扬知他决不会先行出手,那么自己更得把握这
第一招的优势。第一掌平平推出,雷掌威力掀起一阵烈风,赫然卷起无数裂
砖碎石,掌力破空生响。老人笑了一笑,也是一掌拍出,两人隔空对掌,倏
然间无声无息,被雷掌卷得满天飞舞的碎石却悉数震散四方,就像撞着了一
堵无形高墙,向扬这一掌威力立时销尽。
向扬抢近几步,再发一掌,这「疾雷动万物」去势奇快,老人却是信手
一挥,扬起一波汹涌内劲,向扬猛觉异状,倏然凝掌不前,第二招便又过了
。只听老人淡淡地道:「向扬,你这两掌只出六分功力,是何居心?想诱得
我轻敌大意么?这第三掌你若还如此嘿嘿,可太天真了。」
向扬一听,不觉激起好胜性子,说道:「前辈放心,这一掌保证与前两
掌大不相同!」他连攻两招,已欺近老人身前,这时十指虚抓,以「天雷无
妄」境界打出「雷惊天地龙蛇蛰」,剎那间真气迸流,双掌划分之际如雷霆
动荡,其声轰然,埋业寺梁柱根基为之震撼响应,威力比起迎战「扶摇大风
」之时更胜一筹,相去何止倍蓰?
一团猛烈功劲直袭而来,黄发老人眼中精光一闪,说道:「好,这才是
天雷无妄的威力!」右掌拍出,不再是轻描淡写、点到为止,掌力赫然如怒
涛崩云,雄远之势犹如万里关山,辽阔无极,这一只手掌看在向扬眼中,竟
彷佛变得巨大无比,一把便要将大殿中的一切攫入掌心,雷掌掌力与之相较
,就像江河之于汪洋,居然无可与抗,被拒于这难量难测的雄浑掌力之外。
向扬大喝一声,奋力旋动内劲,「雷惊天地龙蛇蛰」的威力转入第二段
,挥臂扯起一股猛烈劲道,势欲翻江倒海,一举掀碎了大殿上无数方砖,那
老人却仍闻风不动,双脚生了根似地不以为意,屹立于雷掌威力之中,平举
的手掌掌缘缓缓溢出几丝金色霞光,慢慢地覆掌如茧,淬炼出一个赤金色的
坚实掌影。
这股幻华似的的金色气芒,陡然令向扬想起一种武功,不禁失声喊道:
「这是皇玺掌!」
老人静静点头,沉声道:「皇玺掌练到最高境界,掌力格调升华,别称
『太皇印』。」蓦然将这金色手印缓缓一抽,说道:「向扬,看着。」
向扬双目圆睁,眼前赫然映满金芒,彷佛一道天光自万古云霄投射下来
,照临天下,无缺无遗。在这璀璨极光之下,向扬长啸出掌,奋勇将「雷惊
天地龙蛇蛰」的劲力悉数迸发,但这股内劲的浪头却给「太皇印」这更大的
一波巨浪大举吞噬,向扬的身子如飘絮似地往后退,从头到脚,都燃起了赤
金色的轮廓,像是烈焰中的一具纸人。
这股无穷威力触地扬起,又将向扬抛上半空,底下窜流奔动的罡气彷佛
千军万马、旗海鼓阵,充满喧嚣杀伐突然,向扬重重摔落下来,便像摔
入那战阵之中,霎时有了粉身碎骨的感觉。
「砰」地一声巨响,「太皇印」掌力重重地镇了下来,天光投尽,满地
烟波浮涌,向扬倒卧血泊之中,已无声息。
老人缓缓抽回手掌,看着自己的掌心,金光已散,仍是平平凡凡一只肉
掌,缓缓说道:「难道这一手『太皇印』,当真是天下无敌,再没人能接下
来了?」自语之中,竟有种难以言尽的嗟吁感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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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景缎(二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