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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你来是要对我说什么,可是现在我已经很难再帮你的男孩了。”
要是可以的话,她希望奈武普利温能将达夫南与他自己的命运分开来考虑。达夫南一直是个很坚强的孩子,即使被独自送回大陆,他也能很快地适应活下去。当然,即使如此他毕竟是个年纪轻轻的孩子,她知道那样的处分很残忍。但是奈武普利温无法久活,这个问题更严重。她绝对不能让他也一起走。
“祭司大人,姐姐。”
刚才似乎一时有些紧张的戴斯弗伊娜脸上微有放松,就更显得凄然。她已经老了,而她这个如同小弟般被她照顾过的小少年而今脸上也有了皱纹。
“我想到你开始长胡子的那个时候,就忍不住想笑。”
虽然奈武普利温平常就不是很会修胡子的人,但今天脸颊看起来却修得很好。奈武普利温摸了摸下巴,露出微笑说道:
“姐姐您生第一个小孩的时候,我在还嫉妒过那孩子呢!你知道吗?”
有好一阵子,两人不发一语地彼此看着。奈武普利温嘴巴微张,慢慢地发出声音,说道:“最近我感觉到,自己像是灵魂和肉体将要熄灭之前的烛火一样,突然开始烧得很亮。”戴斯弗伊娜简直都快说不出话。
“你……”
“您不说,我也知道。我自己感觉得到。或许是因为这样吧,所以我更是关心那小子。”戴斯弗伊娜用力摇头。就算她没这么摇头,她的声音也已经断断续续的。
“奈武普利温,不行,什么都不可以放弃。你的人生是你自己的,和那个孩子的人生不同。不一样的。”
“当然。可是只要能给他的,我全部都想给他。如果说我现在还对我的生命有所依恋,我所遗憾的就是不能照顾他更久一点。我想教他多一点……生命总是会结束的。不管是谁,都一样!已经拖延很久了,但我想再过一两年应该就要结束了吧。搞不好今年也说不定!”
“奈武普利温!”
微笑消失了。奈武普利温双手合起撑着下巴,低下头,又再抬头仰望屋顶。这房子已经很久了。小时候,这屋顶曾经看起来是那么地高,连这点他也还记得很清楚。
“我希望那小子跟伊索蕾……能够幸福快乐。他们两个还挺合得来的。”
“……”
戴斯弗伊娜想起了以前的事。固执的三个人,伊利欧斯祭司、奈武普利温都不退让,当时的记忆又再次浮现于脑海之中。那时候她多希望能够圆满解决。可是一道永远无法破坏的厚墙被竖立起来……然后爱就失去了……
戴斯弗伊娜伸出手来,放在奈武普利温的手背上。她满是皱纹的手背上突出的青绿色血管微微跳动着。
“你要我怎么做?”
奈武普利温的嘴角浮现出宛如孩童般的笑容。那种笑容令人想起他以前的模样。
“姐姐,我要什么您总是会给我。”
戴斯弗伊娜点了点头,奈武普利温接着说:
“斐尔勒仕修道士是不是说他要提议裁决?我的目标是不管用什么方法都要阻止裁决。只要能达成目的,任何方式甚至胁迫我都不惜考虑。我的证据都已经准备好了。请姐姐您先判断一下。”
“……是什么意思?”
“达夫南……那孩子并不是自己不小心失足从峭壁上摔下去的,是有某种阴谋介入。也就是说,岛上的某个人,想杀害他。”
戴斯弗伊娜眨了好几下眼睛之后,说道:
“你是不是说那是贺托勒做的?可是没有确切的证据,是不能怀疑他的。”
“可能不是贺托勒。虽然他是最有心要杀害达夫南的,但他不是那种做这种手脚的人。”“那么是谁做出这种事的?”
“我就是来把推理的结果告诉您的。”
这时,从房间外传来声音,随侍说有另一个客人来了。戴斯弗伊娜正想要谢绝访客,奈武普利温随即挥手阻止,然后直接问随侍:“是不是藏书馆的杰洛先生来了?”
“是的,他说一定要见到祭司大人。”
“姐姐,请让杰洛先生等一下,说马上就会请他进来。他是带资料来给我的。”
戴斯弗伊娜要随侍照着奈武普利温的话去做之后,她盯着奈武普利温的脸看了好一会儿。虽有很多话要说,但她都没讲,只说了一句话:
“你……真的没有别的路可走了吗?没有可以好一点的……那种方法吗?”
“我仅存的幸福都在这里了。除此之外,我还能寄望有什么好的?”
“你的人生还没有结束。你还有很多时间可以为你自己而战。生命不是那么轻易就会结束的。为什么你没有看到剩余生命的其他面呢?”
“不。”
奈武普利温一面摇头一面闭眼,然后睁开眼睛说:
“我的人生要我在选择的战场上战斗。”
57、重回大陆
“你是说,贺托勒来向你道歉?他是真心的吗?”
伊素蕾像在回忆似的回答:
“是不是真心,并不重要。反正当时我并没有接受他的道歉。”
达夫南悬腿坐在岩石上,木剑用手拄在地上,心中思索着。
这个时候的达夫南因为青春期而变声的征状非常明显,根本没办法直接吟唱歌曲。所以伊索蕾改为创作的功课。每次见面,伊索蕾会唱几遍达夫南创作的新歌后再予以评论,然后就制造出许多话题,一直讨论不停。
“换成是我,我也不会接受。”
贺托勒动身前往大陆之前要求伊索蕾给他看伊利欧斯祭司的剑,这到底是什么意思呢?他在人前说要替伊利欧斯祭司争光又是什么理由呢?如果一开始就想讨伊索蕾欢心,那么之前做出那么多无礼事又该做何解释?
贺托勒简直在态度上是一百八十度的转变。记得在达夫南从峭壁上摔下来之前,有一次他们偶遇,他说“我会帮助你三次”,而之后贺托勒的态度大不相同。可这件事也没有理由和伊索蕾扯上关系。
他突然想到银色精英赛优胜的事。
“听说出战银色精英赛的巡礼者之中,只有你父亲得过冠军,是真的吗?”
“嗯。”
回答非常简短。达夫南接着问:
“那么岛民们一定非常企盼有新的冠军出现!如果出现新冠军,他们一定会像是你父亲又复活过来那样高兴吧?”
“可能吧。”
“那么就会有人说,这位优胜者以后会像你父亲一样,成为剑之祭司,是吧?”
“大概吧。”
“那么我是奈武普利温祭司大人的学生,不就是他的首要竞争对手了?”
“应该吧。”
“请问你父亲是不是跟你一样,也是用双剑?”
“当然。”
“历代剑之祭司之中,是不是有很多人都是用双剑?”
“……”
伊索蕾不发一语地看了一下达夫南,然后对他说:
“你听人说的不多,倒是知道得挺多的!你猜得没错。很久以前,月岛就各有一派剑 法传承下来,一派是使用双支小剑,另一派则是使用单支长剑。第一派被称为'飓尔莱',是'暴 风'的意思。另一派叫作'底格里斯',也就是'猛虎'的意思。”
飓尔莱、底格里斯,这两个词他头一回听到的名词。没想到在这不到一千人居住的月岛上,特殊传统居然能多得令人不可思议。才这么一些人口,就什么都有,实在令人难以置信。达夫南看了一下伊索蕾的表情,确信他再问下去,伊索蕾也会仔细回答。
“我想知道再详细一点。比如两派剑法具体有什么差别?传承的人都在什么地方?”
伊索蕾站起身,握了一下系在背后的两把剑。不过,并没有拔出来。
“看来你好像还不知道。在上村发生的……那个你也知道的事件,使得剑术高手几乎都死光了,现在岛上只剩下一知半解的剑法。他们大多是用单剑,如果硬要分类,可以说是比较接近底格里斯派吧。不管怎么样,就如你所看到的,目前传承到飓尔莱传统的就我一个人而已。”
正如同她所言,岛上带着双剑的确实只有她一个人。同时,他慢慢在脑子里浮现一个想法,逐渐具体成形。达夫南很快接着问她:
“而且你没有传授给任何人。那么,底格里斯派呢?”
“我父亲在世的时候,底格里斯派就已经不知什么原因,变得相当失色。当时底格里斯派的唯一传人是一名老人,但他的实力平平,所以根本没有人想要当他的学生。那个时候想要当我父亲学生的人可就多了,但他只从中收了几名,之后就明白表示不再收学生了。可是人们还是等待有位子空出来,而不将目光转往底格里斯派。”“为什么会这样呢?”
“这是因为一百多年来,都是飓尔莱的传人在当剑之祭司的缘故。”达夫南倏地从坐着的岩石站起来,低头看了一眼手上的木剑。然后他想起不久前奈武普利温教他的几种新招式。
“是因为双剑的飓尔莱派……比底格里斯派还要优越的关系吗?”
“不。”
伊索蕾简短地回答,后退了几步。然后迅速拔剑,摆出一个基本招式。达夫南有些吃惊。因为到目前为止,伊索蕾一直都不想把自己的剑术教给任何其他人,甚至也不让人看到。
“飓尔莱一开始学的时候比较容易入门,但越学越难。至于底格里斯,我不是非常清楚,但听说它与一般大陆剑法不同,在初期,必须熟悉特异速剑要求的一些技术,所以一直练到中段都相当辛苦。为了学好那些速剑技法,据说要有什么特殊的练习……不过,这些我就不得而知了。”
伊索蕾的剑在半空中短短挥了一下,又再收起。她回鞘的动作快得难以用目光捕捉到。“那么说来,到了后期,底格里斯派是不是会变得比较容易练?”
“当然还不到可以称得上容易的程度。不管怎样,在初期阶段,底格里斯很难赢过飓尔莱。不过,超越某种程度的水准之后……听说练飓尔莱的人必须花费练底格里斯上升三段的努力,才能进步一段。越是高段,差异越大,等到升至最高段时,飓尔莱除了努力以外,还需要特殊的身体条件和心理状态。其中一种就是在无我境界之下,两手可做其他使用。飓尔莱的双剑在长度上无差异,所以在实战时,不管是刺出哪一剑,还是选择对错,都纯粹由素质来决定。以精密的差异来决定胜负。”
“万一没有那种素质呢?”
“那就会始终无法练成飓尔莱。而且也不是仅靠练习就可以学成的。只有适合飓尔莱的人才会练得成功。不幸的是,开始入门时,人们并不知道自己是不是那种人。一旦碰壁,别人都找到门开门出去后,那时才会发觉自己没有门路,才会知道自己不适合。这时候就只能退下来,沦为二流剑士。这种剑法既不是可以由意志来决定,也不是靠奇迹就能练好的。反正,不适合练飓尔莱的人,越早发现不适合,对他本人越好。”
虽然很难认同她的话,但她的语气非常认真,使达夫南不得不点头。
“这真是不幸……那么你的情形呢?”
“我到目前都按部就班,已经抓到要领了。可是以后会怎样,就不知道了。”
伊索蕾脸上并没什么苦涩神情,只是语气平淡地回答。反正早就知道真的无路可走时也没其他办法可行,所以到时候反而可以轻易就放弃——她那副模样有些那种含意。
“那么说来,底格里斯是不是练到后来会越简单?”
“虽然不是这样……但据说练底格里斯的,会产生一直不断向前的力量。就我所知,当超越某个阶段之后,底格里斯剑术的进展会像是在枯干原野上点火一样,前后不分,也不管哪个方向,就如同火势般散往四面八方。能力不断地发展,力量会变得难以控制,甚至每天练剑都要挥到筋疲力竭才停得下来。不过,我没练过?所以我也不懂这是什么意思。”
听到这番话,达夫南却跟刚才听到飓尔莱的说明时大为不同。他感觉好像句句都能理解,就像他也认为自己有可能会那样。尽管这番说明别人乍听之下可能比较难以认同,但他却像是亲身经历,很肯定地点了点头。他问她:
“所以说,因为那位老人没有学生,底格里斯的命脉已经断了?”
伊索蕾突然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望着达夫南。
“你是真的不知道吗?难道你不知道现在传承底格里斯的人是谁?”“什么意思?”
“不就是你吗?”
“什么?”
达夫南半信半疑地俯视自己的手,然后摇头说道:
“我没有学过那种剑法啊。你的意思是,奈武普利温祭司大人是底格里斯的传人?”
“是啊,那个老人唯一的学生就是他呀。”
伊索蕾的语气变得有些辛辣,但达夫南没能立刻察觉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