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委屈的看看桶,倾城眼直了——那里还有水?桶中空空如也。
“喝什么茶?”女孩问。
“随便。”倾城无所谓。
“远来是客,怎可随便。”她摇头。
又笑了,小巧的婴唇鲜艳欲滴。
倾城被那抹鲜艳迷惑了,发了好一阵呆,才说:“大红袍。”那是他昆仑家乡的一种名茶,倾城没见过,女孩的红唇让他联想到了它。
“好,那就大红袍吧。”
大红袍人称茶中之王,长于九龙窝高岩峭壁半腰岩缝间,共四株,可谓仙品。
倾城不信她真的有。
女孩儿不慌不忙,随手拿起火钳,自脏兮兮的地上挖了个寸许深的小洞,接着又撒了颗种子进去。埋好种子,她提水壶,浇下开水。
倾城瞪大了眼,不知她想干什么。白蒙蒙的水雾散去,地上竟张出了小小一棵茶树,郁郁葱葱的招人怜爱——正是那仙茶大红袍。
摘下几枚叶子,就那么直接丢入壶中,女孩又把瓷壶放在炉上。
“请。”女孩说。
水倒是滚开,可没有杯子。
倾城不知道该怎么喝,又不好意思开口要杯子,只好呆呆的提起壶,不知该如何是好。
“为何不喝?”她问。
“没有杯子。”他老实的答道。
“有壶即可,何必用杯。”
有壶即可,何必用杯?倾城仔细想想,倒也有些道理。
既然有壶盛茶,又何必费那周折再用杯子?
倘若待人若己不分彼此,共用一器又何妨?
“也许是种礼节吧。”客随主便,倾城只好接受这种古怪的饮茶方式。
举壶欲饮,女孩儿却阻止了他。
“何以助人渡过险滩,何以助人渡过大海,何以助人摆脱苦难,何以助人得到清净,何以助人无忧无虑无烦恼?”
倾城沉吟片刻,抬头答到:“信心真诚助人渡过险滩,意不狂妄助人渡过大海,精诚进取助人摆脱苦难,无上智慧助人获得清净。
若求无忧无虑无烦恼……
惟有随遇而安。”
女孩点了四下头,最后又摇了一下头。
“请。”她提起茶壶。
倾城不客气的张开嘴,等着她来服侍。
茶水自细细的壶水倒入口中。
本来滚开的茶水入口却温和清爽,一点也不烫。
“好!”倾城情不自禁的赞叹。不涩不滑,香醇沁透心脾,不愧为绝代仙茶。
见他赞不绝口,女孩儿也来了兴致,接过磁壶抬头欲饮。
“礼尚往来。”倾城却抢过了壶。
显然没想到他会恶作剧,女孩鄂然的望着他,眼中满是迷惑。
倾城得意的直想大笑,“叫你装神弄鬼,这回被我吓住了吧!嗯……得作弄她一下……”学着女孩的样子,他高高举起茶壶。
明白了他的用意,女孩儿赧然一笑,两颊红云渐染。
双眸半闭,抬起下颌,小巧的婴唇微微张开,她接受了倾城的礼尚往来。
羞态撩人至极,倾城又是一阵迷糊,茶水险些倒在衣襟上……
“小姐,在下有一事请教。”可能茶喝得太多,倾城满肚子疑问涨得咕咕叫。
“小姐……已经很久很久没人叫我小姐了。”女孩儿古怪的瞟了他一眼,脸颊依旧红红的。
“那……叫你小妹好了。”倾城把她当成没人要的小姑娘了。
“小妹!?真是……”女孩哭笑不得,尴尬的拉拉大帽子,“我阴阳明镜……多少还算个学者呢。”
“大贤者阴阳明镜!?你?别逗了……”倾城才不信这一丁点儿大的小姑娘就是传说中的创世贤者,神之导师阴阳明镜。
“我就是!”女孩儿板起脸,一本正经的申明。
“好吧……明镜小妹妹。哈哈……原来是个小学者,难怪那么博学。”倾城拍拍她的头,俨然爱护小妹的大哥哥。
“你真的不知道我?”她的眼神像是在看怪兽。
“呵呵……现在不就认识了。”倾城又拍拍她的头。管她是什么,在倾城眼中就是个不折不扣地小姑娘!巴哈姆特还不是大贤者,一样是他哥们儿。
“还‘神王’呢!简直就是个蛮横的自大狂!”阴阳明镜甚至怀疑自己千万年来屡试不爽的占星术是不是失了灵。
“小妹,你真可怜,一个人住在这么破烂的地方……”总是被人当成女孩子,倾城都快崩溃了。早就想要个妹妹,也好表现一下他可怜的保护欲。
“喂!不准再拍我的头!”明镜拉起被他拍扁的帽子,嗔怪道。
“不拍就不拍,呵呵……”倾城爽快的答应了,顺便爱怜的拍拍她的头。
“你……真是气死了!简直比蓝蓝还淘气!”明镜算是怕了他。
“嗳?蓝蓝?谁呀?你弟弟?”他傻傻的问。
这个问题显然不合适,明镜的脸色立刻阴沉下来。
“论年纪,我远比你大千万倍,倘若还懂得礼仪二字,你至少也得尊称我一句‘镜师’才对。”
“好的,镜师妹妹。”
“……算了……”明镜算是没办法了。
“哦……镜师妹妹,我还有个问题没问呢。”语气一转,倾城收起嬉皮笑脸,神色凝重下来。
“方才你问‘何以助人无忧无虑无烦恼’,我回答说‘随遇而安’,难道不对吗?”
“当然不对。随遇而安只是对忧虑烦恼无可奈何罢了,逆来顺受怎是大自在?”
“请赐教。”倾城神情肃然,他是成心成意的请教,哪儿还敢有半点轻浮。
长叹一声,明镜道:“向往无忧无虑无烦恼本就是最大的忧虑烦恼。就如同那井中之水……”
“井水又如何?”
“井本就是桶,桶本就是井;井水本就是桶水,桶水本就是井水。
桶焉能取自身之水?勉强为之,不过是自寻烦恼罢了。倘若不去管井,径自提桶而归,水岂不垂手可得?“偏着头想了想,倾城不解的道:“‘不去管它?’还不是‘随遇而安’么?”
“不,当然不同。可以譬之为两军交战时的溃败而逃和战略撤退——貌虽似而神不同。”
“哦……我明白了!”倾城大声道:“你是说不要听天由命?”
明镜笑了。
“厄运到来时,逃避固然不好,但自暴自弃的嘟囔‘随你的便好了,反正我那么弱小,拿你没办法!’也不是智者所为……”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倾城茅塞顿开,“井是桶,桶又是壶,井水桶水本就是茶水!喝了半天,原来就是一壶冷水!哈哈……管它是茶是水,好喝就行了!”
明镜嫣然一笑,“你明白就好。”
“其实啊,人生本就是由厄运与好运共同组成,随遇而安万事由命实在太吃亏,享受好运击败厄运才是真正的幸福生活。”倾城仰天长叹,想不到自己信奉了十几年的淡泊真理竟是误人子弟的谬论。
“命运既不能创生也不能消灭,只能从一个系统转移到另一个系统,从一种形式转化为另一种形式。命运有两种形式,一种是好运,一种是厄运,两者一正一负量值相等,所以命运的总量值为零。所谓的系统可以是一个人,一个集团,一个国家,更可以是一个世界。所有物质都有生命,所有有物质都通过运气守恒及其衍生的其他守恒定律相互作用。所以才有一叶知秋,所以才有‘蝴蝶效应’,所以才有世间万事万物的联系发展与变化,才有生生死死循环不熄……
命运又是可以转化的。
这正说明了个体主观努力的有效性——可以通过自己的努力使厄运变成好运。可这样一来,厄运就转化到别人身上去了!
根据运气的守恒,我们就会明白良莠不齐是永远也不可改变的事实,任何社会都少不了不幸与悲剧。有人自强不息奋发向上,就一定有人得过且过苟且偷生。因此呢,就有了贫富分化和地位差别,也就有了创造历史降伏命运的英雄和被历史创造被命运降伏的无知愚民——或者叫‘炮灰’。于是呢,就有了进化和优胜劣汰……““慢着!”倾城越听越糊涂。“别的暂且不说,万物都有生命就是大大的谬论!”
“怎么没有?倘若水没有生命,那井中精灵怎会把水给你?倘若石头没有生命,干嘛大老远的跑来让你坐?”
倾城刚想反驳,但绝身下一空——那青石竟然消失了。
“砰!”他结结实实的一跤摔在地上。
“不是我干的,石头精灵生气啦!”明镜一脸无辜的举起双手。
“啪!”
“噢……你……你竟敢打我的头?”明镜抱着头泫然欲滴。
“不要玩这种无聊游戏!”倾城认定了是她搞鬼,“不管你脑子里想什么怪注意,千万不能作坏事儿哦……”他语重心长的说。
“我不是小孩子,不必和他胡闹……
我不是小孩子,不必和他胡闹……
我不是小孩子,不必和他胡闹……
www……啊……我、才、不、是、你、妹、妹!“新世界的开创人、四神第一学者、伟大的镜师终于无法自持,愤怒的咆哮,“你不能随便打我的头,更没资格管教我!伸过头来……我要打回来!!”
于是,小屋里开始上演猫捉老鼠的游戏。
最后还是倾城首先妥协:伸出头让她跳起来打了一下,总算平息了镜师妹妹的怒气。
“好吧……我们开始说正经事!”明镜找到心理平衡,又恢复了古井不波的恬静。
“正经事?”
“为何跟我来?”
皱了皱眉头,眨眨眼睛,倾城终于苦笑道:“……忘了……”
明镜没有生气,淡然道:“既然忘了,那就自己找回来好了。”
伸出双手,拇指食指张开,其余三指分别合拢,明镜作了个“圆环”的姿势。
“先百年,后百年,命与数,缘何得?
阴阳宝鉴请君观,是非因缘现……“一语方毕,双手间竟渐渐模糊不清,波光粼粼,倒似清风许来,吹皱一池春水……
待到水面稳定下来,倾城一眼望去,看到的不是自己的倒影,而是一片古怪的景象,似真似幻蒙蒙胧胧,竟似三幕人间悲欢离合剧……
(第一幕)望江南新梦断,久立暗伤春,柳下月如花下月,今年人忆去年人,往事梦身中。
(荒山月下)和装少女发如绛雪衣胜玄霜。长袖飞舞,百十条劫匪立成尊尊雕像。
不是冰冻,不是石化,是时间静止。
末日真理教现在女神伊贺雪姬的时之术——静时针·挽留奇术。
劫匪们的一切生理机能全部静止,成了世界上最最完美的死尸。
“出来!”伊贺雪姬一声清叱,高大的身影自黑暗中走出。
“又是你这狼人……”雪姬怒气上涌,本想立刻出手取他性命,可目光一与那狼人忧郁深沉的绿眸相接,莫名其妙的心悸随即传来,杀意立刻打消了。
“我叫罗喉,不叫狼人。”那怪兽傻傻的说。
“管你是谁!干吗跟着我。”她要问个明白。
指了指怀中那具身着白衣的东西,他讷讷的说:“我妻子……像你。”
“像我?”雪姬好奇的走近一看,如雪白衣内紧紧裹着的竟是一具骷髅。
吓的后退了几步,她心跳如擂鼓。“抱着具骷髅当妻子,他……他是疯子还是傻子!?”
“兰的生日快到了……我要画副像送她……”
雪姬这才知道自己成了模特。
“死都死了,还过什么生日!”
“没死!只是生病。我要到朱雀找阴阳明镜……还有春江无心……给兰治病。”
罗喉的痴情打动了雪姬,嗟然长叹,她柔声道:“这里就是朱雀了,可无论阴阳明镜还是春江无心无起死回生之能……”
罗喉似乎没有听到他说什么,径自取出一副画卷,痴痴的看着。
雪姬好奇心起,也凑近了去看。
画功并不见佳,但却很用心,每一笔都深蕴无限真情……
的确有些像伊贺雪姬,至少有五分相似。
仰天长叹,罗喉一把撕碎了画卷。
“为什么!?”雪姬不明白。
“你不是兰,画也不是兰,留之何用?”
罗喉抛出残卷,大步而去。
捡起画卷,雪姬有种说不出的失落感。
“喂……到企鹅城去吧!我二师姐罗将神的‘灵魂旃檀珠’也许可以帮你……喂……你听到了没有啊……”
夜幕沉沉,那里还有罗喉的影子。
听没听见?
天才知道。
(第二幕)长相思花似伊,柳似伊,花柳青春人别离,低头双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