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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他,怎么就会是个同性恋呢?他跟这一词汇根本不搭嘎嘛!
虽然挺抵触这个,但时常,陈清也偷偷的有点儿小庆幸。正是由于蔚蓝的友情里掺杂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他才可以从他身上得到比友情之外更多的一点什么。那令他更加依赖蔚蓝,也更加能肆无忌惮的占有他的友情。
蔚蓝拖着行李从通道口出来,已经是下午三点都过了。陈清之前给单位去了电话,公司并无要事,于是他便知会了一声明早再去单位报到。
看见蔚蓝出来,他用力挥了挥手。
“久等了。”蔚蓝仍旧爽朗的笑着,那是陈清印象中最为深刻的蔚蓝的模样。
“还好。”陈清也笑了笑。要知道,这小半年的时间,他基本忘记了该怎么笑。家已经成为了梦魇,他再没一个安宁的避风港。收到蔚蓝切实会回来的消息后,陈清告诉了母亲蔚蓝将会搬来同住。母亲似乎一下轻松了许多,她的眼角竟有些泛红。多好的朋友啊。母亲拍着陈清的手说。为此,陈清与母亲很是为那个“家”布局了一番。女儿的房间仍是维持原样,陈清无法将其腾出来给蔚蓝住。他需要那个房间,好似那间房在,女儿就还在他的生活中。所幸客厅够大,新式房屋与老实房屋最大的不同也在这里。陈清将客厅一分为二,请了装修公司搭置了一间卧室。房屋重新布局一遍,陈清在陌生的同时也稍稍逃离了内心对其的恐惧。他基本是翻着日历等蔚蓝回来。随着一箱箱行李的陆续寄到,陈清是越来越焦急。他是多么希望他就睡在他隔壁的房间,那样他将会多么踏实呢。
实际上陈清发送了那封不理智的mail后,也一度后悔过。他们都不是孩子了,他怎么能这样去横加改变他的人生走向呢?面对蔚蓝肯定且坦然的回答,这份内疚也与日俱增。但,那份理智一旦与他的失落碰撞,就又变得微不足道了。甚至,他也旁敲侧击的问过蔚蓝,你回来了,他怎么办呢?这个他,无疑指代的是蔚蓝的爱人。与他的遮遮掩掩不同,蔚蓝回答的很坦然:没什么的,感情并不是特别深,比性伴只多那么一点点而已。这回答多少令陈清松了一口气。
两人并肩来到机场快轨处,告示牌提示下一次列车到达是在十分钟之后。他们在长椅上落座,行李箱分布在周围。
蔚蓝侧脸看了看陈清,他瘦了不少。本就没多少肉的身体显得消瘦不堪。脸色也更加苍白了,衬着黑白格的围巾毫无生气。他的头发有些长了,看得出来那是许久不曾打理的结果。大衣有明显的皱痕,衬衫的领子也不那么平整,这是失去贤惠妻子的结果。陈清并不是一个特别有条理特别整洁的男人,结婚后因为有了妻子的照料反而英俊很多。这曾让蔚蓝又爱又恨。
“挺狼狈的,呵呵。”陈清注意到了蔚蓝的视线。
蔚蓝拍了拍陈清的肩头。
“我觉得自己老了很多。”
“夸张了。”
“真的。”
“一切都会过去,还需要一些时间。”
陈清苦笑了一下。
不一会儿,列车进站了。蔚蓝不但提起了自己的行李,也拿起了陈清的。
“我自己来吧。”
“不沉。”
在东直门下了快轨,蔚蓝想出站打个车,陈清却拦住了,他说咱们坐地铁吧,反正地铁出来走几分钟就到了。
蔚蓝看向陈清,他意识到他已经对私人交通工具产生了不可抵触的恐惧。这恐惧还只是他身上车祸阴影的一小部分折射。人在遭受过重大刺激之后,通常会造成人格的畸变,这个很难调整且从根儿上难以克服。蔚蓝深深的为陈清担心。深深的。
一进门,先于注意到陈清家结构的变化,蔚蓝更先注意到的是玄关处一缸翻了肚皮的热带鱼。
“这……”蔚蓝放下了两人的行李,停住了换鞋的动作。
陈清愣了愣,随后也看向了偌大的鱼缸。
“啊!”他一声惊呼,“我……我出差前一天怎么都睡不着,就觉得鱼缸的泵很吵……我……”
“你啊你。”蔚蓝叹了一口气,走向了鱼缸。水草仍旧鲜活,可那一尾尾的热带鱼再也不能舒展它们美丽的躯体了。好生萧条,酷似他妻子离世的那段时日。
“我来收拾。”陈清进了卫生间,拿了抄子和水盆出来。他并不太会养鱼,说起来这还是妻子的嗜好,他只知道延续。
“布局改了?”蔚蓝走进了客厅。那本该满是充满阳光的客厅缩减了一半都不止的空间。此时的落日余光下,显得凄迷不堪。
“嗯,是。这样你就有卧室了。”
蔚蓝看向了陈清女儿的闺房,此刻,门虽然紧闭着,但他笃定那房里的一丝一毫一定未有改变。
樱子。
蔚蓝记得她叫樱子。是冬天出生的,所以叫雪樱。她呱呱落地的时候他抱过她,之后的每一年他也都有给她寄出生日礼物。那是个可爱的女孩儿,笑起来像一只熟透的桃子。
樱子越来越像我,你是不是也这么觉得?
陈清曾如此这般问过他。蔚蓝却觉得女孩儿仍旧更像她母亲一些。尤其是那鼻梁,几乎雕琢的如出一辙。
“你坐啊,随便坐。”陈清看向了驻足凝望的蔚蓝。此刻的他,在想些什么呢?那么的出神。
“站会儿吧,地铁上一直坐着。”
咔哒一声,蔚蓝点燃了香烟。
他总是固定抽一个牌子,Kent。又淡又微苦。他也总是固定用一只打火机,十年了吧,也许不止。
“抽么?”蔚蓝注意到了陈清的视线,举了举烟盒。
“不,不呢。”陈清一条条的为美丽的热带鱼收尸。
“附近的市场还在吧?一会儿去买些新的换上。”
“哦,在。”
“嗯。然后看看买点儿菜。你多少天没正经吃过饭了?”
“呵呵。”陈清浅淡的笑了笑,“别张罗了,你坐了一宿的飞机,一会儿洗个澡睡下吧。时差是不是很不舒服?”
“放心吧。飞机上我一直在睡。没什么不舒服,挺适应的。毕竟这是这副身体最为熟悉的一方水土。”
晚上,鱼缸里换上了一批新的热带鱼,餐厅的饭桌上也多了一桌美味佳肴。
陈清一直对打理生活半分不擅长。大学时候住校,每个礼拜他都是背着大包小包往家去,里面塞满了内衣外裤;吃了饭也总是洗不干净饭盆;床铺必然是摊开那就别提了。蔚蓝每每去他宿舍都禁不住要皱起眉头。结婚早对陈清来说也不枉为一件好事,至少再不用辛苦陈妈妈了。
晚饭陈清吃了不少,连夸蔚蓝的厨艺半分不退步。蔚蓝无奈的说,还不是都是自己一个人过日子练出来的。
陈清语塞了一下,问出了一句没心没肺的话:“蔚蓝你为什么还单身呢?”
蔚蓝苦笑着重复:“是啊,为什么还单身呢?都这把年纪了,混的有点儿失败。”
“怎么会!都是你工作马不停蹄的,总是心思都用在上面。话说……这边的工作联系的怎么样了?”
“暂时没联系,想休息一阵子。”
“也好。你早该休息休息了。”
“倒是你呢?还是三天两头就要出差?”
“干的就是这份工啊……”说到这儿,陈清的眼神黯淡了下来。
蔚蓝知道,他又责怪自己了。如果不是出差在外,妻子又怎么会开车接送樱子呢?如果她不开车,就不会发生车祸了。他实在是太过于了解陈清的思维方式。这个男人就是这样,习惯性的把责任往自己身上揽。以前上学的时候就这样,所以班长之类的职务肯定落到他头上,从小学到大学一成不变。不是带这个受伤的同学去医务室,就是给那个生病的同学送笔记。加入学生会就更糟糕,别人不愿意管的都归他管。上班这情况也丝毫不变,好的城市别的工程师都霸占,小城偏地儿统统归属于陈清。空有一个总工的头衔有什么用?到头来钱不比别人多拿,活儿总比别人多干,谁领你的情儿啊?好好一个白领,混的比蓝领还艰苦。
“吃点儿苹果么?我去把苹果洗了。”蔚蓝起身,希望这不幸转到不该涉及的话题上的对话也可以随之转移。
“我去吧。”陈清也站了起来,“光累你了。”
“有什么的嘛,我这不是省了房租?”
“哈哈……”陈清终于笑了笑,“还是我来吧。”
“那我把碗洗了。一起。”
两个水池,蔚蓝与陈清一人占据了一边,他洗碗,他洗水果,偶尔说几句话。你知道单恋的人其实要的都很少。就这样,对蔚蓝来说,也已经满足的不得了了。每天能与陈清这般相处,蔚蓝想,他知足。
陈清洗好苹果,拿出了案板,用刀给苹果去皮再切块儿。这期间,因为他的注意力不集中,左手的食指被刀割伤了。
嘶。一声吸气。蔚蓝马上把眼光转了过去,“啧!你说说你吧!”
想也没想,蔚蓝就抓住了陈清的手腕,拉着他把手伸到了龙头下。
“创可贴有么?”
“不知道……应该有吧。”
“药箱呢?”
“呃……我……记不清了。”
蔚蓝没有半点儿办法,只能将陈清的手拉到了身前,而后,温热的唇包裹住了那根受伤的手指。
陈清抖了一下,却并没有推拒。以前也常常是这样,没有创可贴或药水,蔚蓝都是这般用唾液帮他止血。只是,那样的年代已经走过了太久。
“喂,你不用背着我吧!”
“你不会打架你劝什么架啊!”
“没事儿,腿给椅子砸一下不碍事儿。”
“不碍事儿?你自己站的住嘛!”
蔚蓝,蔚蓝,我受了伤,你总在我身边。
一直在,一直在。
我是多么感激你啊。
“你还没睡?”蔚蓝从纸箱上挪开了视线,直勾勾的看向门外。
“嗯。”陈清应了一声去厨房给自己倒了一杯温水。
寄回来的行李比蔚蓝更早到达这个家,陈清将它们整齐的摞起来堆在了蔚蓝房间的一角。
那都是些必要的杂物。这两个词汇本身就有所抵触,但如果不这么去形容又有失贴切。
纸箱一共六只。两只塞满了衣服,三只塞满了过去的设计图、设计资料。还有一只,蔚蓝想那真该算杂物了。至少对除他之外的别人来说,一点意义都没有。
箱子里都有些什么呢?
一只停摆的手表,那是他十八岁生日时候母亲赠与的礼物。一副旧相框,相片里的父亲将他举过肩头。再有,就都是与陈清有所关联的事物了。诸如:他送他的生日礼物;诸如,他们的毕业纪念册;诸如,他穿过的衣服、用过的雨伞、读过的书……
这是病态的。去收集心上人弃之不用的垃圾这必然难逃病态的罪责。可是对蔚蓝来说,他就是保存了它们,且必然不是无意的。他总有个幻觉,似乎这些沾染他气味的东西陪在他身边,那么它们的主人就与他同在。仿佛这样,除了影子之外,还有人陪他醒来睡去,即便日夜不说话。
“我帮你吧。”陈清来到蔚蓝的门口,很自然的走了进来。
蔚蓝连忙摆摆手,“不,不用了,都是些杂七杂八的东西。”与此同时,他也暗暗佩服自己动作的迅猛——那些不得见光的东西刚被他迅速的推入了床下。幸亏床够高,床裙够长。
“我时常在想,你为什么会是个这么认真的人。”陈清在地板上坐下,地热式的供暖让木地板暖烘烘的。他随手拿起一张落满尘埃的设计图,看着上面每一个标注每一处说明,很难不心生赞叹。在他认识的所有人中间,只有蔚蓝近乎强迫的执着于工作。甚至因为做会展的关系,他还修了建筑学位。这其实并不是绝对必要的。通常意义上来说,别人也不会去花这把子力气。
“哪儿……”蔚蓝笑了笑,从陈清手上拿回了设计图,“时间总是富余,所以就会多做一些,权当解闷儿了。”
“那现在闲下来你岂不是五脊六兽的?”
“总要有一场假期吧,再说了,生活处处不得闲。”
“衣服都整理好了?”陈清起身,拉开了衣柜,里面整整齐齐挂着蔚蓝的衣服。他从很早以前就是这样,身上的色系逃不出黑色、灰色、棕色、深蓝。除此之外,再无其他。与他这个需要每天穿西装打领带的人比起来,他的衣橱竟然可以更为单调。
“嗯,反正也不多,挂起来很快。”
“你到底得要扔多少?”陈清不理解的还有一处,那就是虽然色泽单调,可蔚蓝的衣服款式颇多,并,数量可观。你不注意不会发现昨天与今天他的穿着有何不同,可你要稍稍有些留意,就会发现其实他很难穿着同一套衣服。
“无所谓吧,反正绝大多数我也很少有机会穿第二次。再说了,国内国外的寄衣服不是纯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