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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诺笑着点一点她的额头,“傻瓜,你竟舍得这样咒我。”
麦羽含着眼泪仰起头来,“你这一去……要多久才能回来?”
安诺忖度着道:“我们事前做了周密的策划和部署,打算半月左右拿下。交战时间虽然不长,可是这样的大队人马行军东北,一趟过去便得耗上近一月时间。我估计,若一切顺利的话,三月之内可以回来。”
他认真回答的模样极是迷人,麦羽忍不住伸手去抚摸他的脸,他五官深邃分明,俊美绝伦,深幽蓝眸中,却惟惟倒映出她的身影。麦羽痴怔的望了他许久,终于极力敛了泪意,亦是认真道:“还有一件事情,我打算着,等你一回来,我们就成婚,好么?”
安诺怔怔的望着她,似是不敢相信。麦羽嫣然笑着,等他的目瞪口呆终于化作欣喜若狂,这才顺着他紧揽过来的手臂依依投入他怀里。安诺拥了她好一会儿,又不放心的握住她手臂激动摇晃,连声道:“真的么?是真的么?你真的想好了么?可不许反悔的!”
麦羽含着笑轻轻点头,柔声道:“对不起,过了这样久才答复你。”
安诺惊喜交加,几乎要掉下泪来,紧紧抱着她颤声道:“羽儿,为了你,为了你的承诺,我一定会平安无事。你等着我,一定要等我回来……”
凯旋
朝廷出兵东北之后,朝中诸事便交由几位内大臣代理,因寻常事宜皆有交代在先,各内大臣倒也无需多费心思,只一切按部就班的进行着。如此,百姓的日子也自是平静且安宁。这般一日日的过着,冬日的积雪不知不觉已消融殆尽,却是春回大地,桃红柳绿,莺歌燕语,万象更新。直到四月暮春,终于是传来了御驾的消息。
平定东北的捷报自是要赶在御驾回京前张榜告民,除此之外,通政司的文官们也将皇帝如何回归的始末以最为冠冕的语言描画渲染,一并昭告天下。这样的好消息,一经放出便迅速传遍了东曙国的大街小巷,百姓惊愕之余,更多的却是欢忻鼓舞,甚至自发的歌功颂德。皆言历经这半载动荡,却惟有如今的皇上才能为东曙国带来和平。
麦羽闻此消息,在家中足足闷了两日,任凭家人怎么急怎么问,都始终一言不发。
故而这日晚上,待家里人齐齐睡下了,麦娇便悄悄溜到麦羽房间。房间里尚有幽暗光线,烛台上火苗一跳一跳的闪着,麦羽只茫然躺在床上,两眼直直望着床顶雕花,一阵阵的发呆。
麦娇往她身边躺下,轻叹道:“班师回朝就在这几日了,你打算怎么办?”
麦羽微微闭目,“姐姐早点休息吧,我也累了。”
麦娇见她不欲理睬,不觉越发焦急,掰着指头连连发问道:“若皇上知道你和四王的事,他还会接受你么?你答应四王归来便成婚一事,如今还算数么?皇上能让你们在一起么?此等种种,你怎么也该打算着啊!”
麦羽眉心蹙了几丝纹路,遂即睁开眼来,侧目望着麦娇,“那姐姐觉得,我该作什么打算,才是万全之策呢?”
麦娇语塞片刻,“万全之策……自是没有,不过是二者不可得兼,孰取孰舍罢了。”
麦羽秀眉越发紧锁,反是凄然苦笑:“孰取孰舍?我如今可还有资格说这样的话?你方才说的那些问题,不是没有在我心中浮现过,然而我什么也不敢想,也根本想不下去。”
麦娇沉吟着叹道:“其实……这也主要取决于皇上的态度……”
麦羽目光一跳,却红了眼眶,声音亦哽咽了,“我日日夜夜的思念他,却也不敢奢望他真的能回来……而事到如今,我本是该欢天喜地的迎接他,却因自己一念之差……我……我还有什么颜面见他……”
麦羽背过身去,以被子蒙着脸,凄凄的哭着。麦娇见她这般,也不觉难过,只得安慰道:“罢了,是姐姐不好,不该逼你去思考那些难解之事。想来本也是世事难料,难免随波逐流,岂是一己之力、一厢情愿可以抗衡的,顺其自然吧。”
麦羽愁肠牵动,已是越发不可收拾,哭得语不成句:“我实在想他,我多想去见他……可我哪里还敢见他……”
麦娇轻轻按拍着她的肩头,叹道:“看你的意思……是后悔同四王在一起了么?”
闺房的本就熹微的烛火最后跳闪了两下,终于是彻底熄灭下来。麦羽不闻不问,只顾死命揪着被子,蒙头痛哭,再也不作回答。
御驾归来那一日,京城振奋如同过节一般,旌旗蔽日,鼓乐齐鸣。森严齐整的御林军于城门两侧分道而立,御林军身后,俱是京城夹道迎接的雀跃民众。凯旋归来的大军诸将,便在这空前拥簇中,策马依序而行。
安森一身戎装登上城楼,早已等待多时的百官立刻上前行跪拜大礼,紧随其后的安诺将一册墨敕交至立于百官前列的左都御史袁肃手上,袁肃当即展卷宣读。
那是安森亲笔写好的御诏。一则论功行赏,对本次参战的将领兵士,皆赐爵一级,外加数额不等的金银嘉奖;二则恩惠天下,以慰百姓颠沛之苦,除免去全国各家各户均一年赋税徭役之外,更开国库济民,对普通百姓亦行银钱田地、布帛谷物等各色赏赐。
宣读完毕,臣民齐齐叩拜,三呼:“吾皇万岁!”
同时站在安森身边的,还有他事先已安排人接回等候的母亲和妹妹。十年后的家人重聚,更是要一一册封来诏告天下:原为先帝婉妃的母亲尊为庄仪太后,妹妹安伶封为孝和长公主,胞弟安诺则封为承佑王。至此,自是各归各位。
当晚曙光城张灯结彩,大摆筵席。庆功宴设在曙涵宫正前方的广和殿,安森主位而坐,太后坐在右边,安诺和妹妹安伶则坐在左边。太后虽年近不惑,然而昔年倾国倾城的风华却依旧不减,反是多了时光积淀后的淡然和沉稳。长公主安伶已近桃李之年,早已生得如花似玉,明艳绝伦。中间的安森和安诺,亦是风姿俊逸,耀如春华。而兄弟俩此刻同坐一桌,那如出一辙的容貌身材却依旧教人浑然难辨,就连近在咫尺的大臣们,也只靠服饰的不同来区分彼此。一家四口这般端然而坐,俨然已是这宴席上最是美不胜收的风景线。
随后大臣们轮番上前敬酒,安森兴致不错,自是一一赏脸。一轮应付下来,多少也有些醉意了,此刻身子已斜斜靠在御椅扶手上,一手支着额角,微微出神。
而这时,白天在城楼上宣读御诏的御史袁肃,也带着儿子袁光正走到安森面前预备敬酒。安森一见是这两人,倒也坐直了身子,含笑端杯道:“麻烦了袁卿这十年,朕实在该要好好谢你。”
袁肃慌忙委身道:“皇上的嘱托乃臣的荣幸,怎敢当‘麻烦’二字。臣这十年间,一直按皇上暗中的吩咐,将太后和长公主安置府中,万事小心,唯恐辜负皇上信任。别提外人,就连鄙府里面的人,知道的也不多。事到如今,总算是顺利向皇上交差了。”他满脸慰籍的笑着,随即举杯:“这杯酒,臣先干为敬。”
安森微笑颌首,“袁卿辛苦了。”亦端盏一饮而尽,又看向站在袁肃身边斯文俊秀的年轻人,关切道:“光正在翰林院一切还顺利吧?”
袁光正供职于翰林院,年方二十出头,却才情过人,连气质亦是儒雅温润。此刻他正有些心神不宁,却听见安森忽然主动关心,连忙恍然道:“托皇上的福,一切顺利……”他有些紧张,仿佛言犹未尽,欲言又止。父亲袁肃侧首看他,微微颌首以示鼓励。袁光正终于还是鼓起勇气,突然下跪道:“皇上,臣有一事相求。”
安森不知何故,不觉诧异:“光正有话好说便是,何必行此大礼。”
袁光正深吸一口气,“皇上,太后与长公主在府上十年,家父平日公事繁忙,也时常叮嘱微臣代为照料。如此十年下来,微臣便与长公主日久生情,故微臣今日在此,斗胆求娶长公主,恳求皇上成全!”
安森微微沉吟须臾,却转头朝太后笑道:“母后,果真有这事么?”
太后微笑道:“这事你不去问伶儿这个当事者,怎么反来问我呢?我也不过是个旁观者罢了,到底怎么回事,自然要他们自己才说得清楚。”
安森遂朝安伶笑问道:“小妹,这是你的终身大事,你便说两句吧。”
安伶满面娇羞,只红着脸不断点头,“要说的,光正都已经说清楚了,我同他一样,惟盼大哥成全了。”
安森遂也了然,于是收回目光,这才望着袁光正笑道:“既然你与伶儿两情相悦,如今又在这样的场合开口求娶,足以见你诚意。朕为人兄长,自然也是高兴的。”他侧首望一眼一旁慈爱含笑的太后,微笑道:“此事想来母后心中也早就有数了,朕还能说什么呢,如此,朕便先允下了。你起来吧。”
袁光正喜不自胜,连连叩拜道:“谢皇上成全,谢皇上成全!”
在场大臣们目睹了此情此景,自是纷纷向袁肃和袁光正举杯道贺,且不说攀上皇亲是何等得意荣光之事,单看坐在那里的长公主安伶,也是十足千娇百媚的美人一位。袁家得这般两全好事,如何不羡煞旁人。
待袁家父子退回座位之后,太后低声对安森道:“其实我与伶儿事先已翻过黄历,下月十五,是个好日子。”
安森眉峰一扬,不觉微笑道:“伶儿这样心急么?竟忘记还有长幼有序这回事了。”
安伶听到亦探过头来,娇嗔道:“大哥到底有什么安排,竟然还要讲究长幼有序?”
安森冲她点一点头,又朝太后道:“其实儿子亦打算在近日大婚,准备即日就让礼部着手操办。因今日才回来,所以,还未来得及将此事告知母后。”
太后惊喜不已,“如此,那当真是好事成双了,快给母后说说,是哪家的好姑娘?”
安森目光温柔如水,只微笑道:“母后放心,自然是好姑娘。儿子这两日便会将她带进宫来介绍与母后。”
太后佯嗔他一眼,“还卖关子!瞧你这个样子,想必是很喜欢那位女子吧?”
安森静静一笑以表默认。安伶在旁边听了亦合掌大方笑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好吧好吧,既是这样,那小妹自是不能抢在皇兄前头了!”她随即敛身坐好,又扫一眼身边面色微沉一直半垂着脸不说话的安诺,笑道:“其实二哥或者也有好事将近,只是不知何故,却要捂着不肯说呢!”
安诺坐在安森和安伶中间,安伶方才一直越过他同太后和安森讲话,他们的聊天内容,自是一字不漏的落入他耳朵里。此刻听安伶这样一说,他倒也不否认,只仰头饮下一杯酒,淡淡笑道:“丫头出此言语,是发现什么了么?”
安伶一把扯过他腰间佩的平安扣,捧在手里看了看,又交还给他,撇嘴道:“旁的我不清楚,只是这手工,还真不怎么样。既是送情郎,怎么随随便便一个吉利结就打发了,编个草花结有那么难么?”
安诺收回来又重新系好,不以为然道:“平安扣自然是配吉利结的,那些花哨的结法,只你们姑娘家喜欢罢了,男人却也未必适合。”
安伶不甘示弱,“那就算是吉利结,也编得这样毛毛躁躁的,没有一点心灵手巧的样子。”
安森亦是转过头来看了一眼,温和笑道:“小妹,还没有见面就这样不友好,将来还怎么相处呢?”
听安森也发话,安伶便顽皮的吐一吐舌头,闭口不言了。安森遂又对安诺道:“若真有中意的,便也一早说了,朕也好让礼部安排着办去。”
安诺纵然有些醉意朦胧,然而安森这话他却听得清晰入耳,遂举起酒盏来,向安森敬道:“自然会说的。届时,还望皇兄成全才好。”
安森亦含笑举杯应了,欣然允下。
安诺敬完酒,却也并未消停,只闷头独自酌了不少。一旁的安森瞧得他态度颓靡,不觉蹙眉道:“好好的日子,你怎么回事?”
安诺双手扶额,想开口却说不出话来。方才那一阵子灌得太猛,此刻已有些头重脚轻的晕眩。他强忍住不适,手撑按着桌案,摇摇晃晃的站起来,低声道:“我有点事,先走一步了。”
安森正要说话,却听见太后的声音先传来了:“你去哪里?”
太后长眉微曲,一双清眸明净如慧,不悦道:“今晚的宴席虽名为庆祝东北胜利,可对我们一家人而言,更是十年来的首次重聚。你皇兄尚且端坐在此,你倒先耐不住了,赶紧坐下!”
安诺有些讪讪,自是不敢再扫太后的兴,只好老老实实重新坐下不提。
重逢
安诺当晚歇在曙涵宫偏殿,宿醉一夜之后,醒来已近晌午。刚穿戴完毕出来,却见袁肃正在外头等他。
袁肃似等待多时,一见他出来即刻上前,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