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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有些错愕,不太明白他话中之意。
“昔时云中仙,今朝梦里人。云姑娘,可告诉千羽,你来自何方,家在何处?”
“我说过,我没有家。我自小便被父母丢弃于冰天雪地之中,十八年来,只与哥哥相依为命。哥哥说,我们行走于俗世之上,原是无根的浮萍?”
“是这样?”陆千羽静静地看着她,好生奇怪,“那日,你是如何去到湖中,又怎会失足落水,你哥哥呢?可要我传信,让他来接你?”
“哥?”她眉头微蹙,心中不禁酸楚。月华如链,长是人千里。此时此刻,月珑当身在何处?
见她神情怔忪,他急忙说道:“若是姑娘的伤心事,不提也罢。”
“我不知道他在哪里。可我知道,只要我有危险,他会随时出现在我的身边。”她答得笃定。
“真是兄妹情深。”他点头赞道,“他当是有自己的难处。你且安心住在艳月楼,我想,他一定会来接你。”他略一沉默,又道,“你们兄妹俩的名字都很动听呢,云歌、回雪。”
她看向他,皱眉道:“回雪是谁?你认识回雪?”
“回雪不是你哥的名字吗?那日,你在昏迷中,一直在喊这个名字呢。”
她忧伤地摇头。
“世间安得两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他念诵着从地宫里看来的句子,小心地试探着。
她听过,却并无反应,只是说道:“我哥叫月珑。可是千羽,你认识回雪?”
“不认识。”他认真地答,将她的迷惘和忧伤一一记在心头,“你认识?”
她也摇头:“只是做了些奇怪的梦,梦里有这样一个名字罢了。”
他终于能够放心,她与地宫无关,至于回雪,或许,只是一个巧合。婷婷似月,阓婉如春。虽然笼着面纱,可她真是一个美丽的女子。只是,她在尘世之外。
“云姑娘可知这七宝玲珑塔的来历?”他心中不知为何,突然漾起一星略带伤感的期待。
“不知道。月珑哥没有跟我说过。”她安然地答。
“七宝玲珑塔已有千年历史。据说,千年之前,龙族末代圣王因痛失所爱,为眺望远去的爱人,建造了这座宝塔。原本,它唤作相思塔。只是,沧海桑田,如今的人们啦,竟然将这里当作了神人显灵,可以祈福求利之地了。”
“是吗?相思塔?佛门清净地,竟然有座相思塔,岂不惹人笑话!”
她突然展颜,巧笑嫣然,恰似朗月破云,又如天人一般。他看在眼里,竟是痴了去。
第四章 故 人
夜未央,天空如墨,一个白色的身影逐风而行,飘然来到了栖月湖畔。
月珑于风中索然独立。灵光在前,似在将他静静地等待。
“龙灵,你要带我去见他?这是你的意思,还是他的?”他幽幽地问。
闪烁着灵光的龙灵上下跃动,似在将他回答,然后,投身入水,带着一道
光痕,直向湖底而去。
“神界无极,灵力无边!”月珑轻喝一声,手指一点,栖月湖水骤然汹涌翻
腾起来,并逐渐向两旁裂开,一条无水的大道在眼前出现。他安然地走了上
去,一路向下,湖水在身后悄无声息地合拢,将他隐没于水中。
他跟随龙灵来到了湖底,高大的石质陵墓赫然在目。似是感应到龙灵的
到来,墓门缓缓开启。
他走了进去,墓门轻轻合上。墓中无水,火烛摇曳。墓室的正中,盘膝端
坐着一个年轻的男子。
“回雪!五百年,别来无恙?”月珑淡淡地问。
“五百年,别来无恙!”那被唤做回雪的男子苦苦地笑。
“为何是此生此世?为何是现在?你要见我?”
“每一生每一世里,每时每刻,我都在想念,都在等待。只是,不是要见
你,是她。”
“那就随我回去,回到天界,我们都将得到解脱。”
“回去?”回雪伸手,撩起了衣衫。
月珑瞪大了眼睛,满眼的悲哀。他看到的回雪,衣衫之下,双腿已然石
化。他枯守于墓穴之中,根本寸步难移。“多久了?”他颤声相问。
“五百年。”
“是龙灵作祟?”他愤怒地看向一旁灵光闪烁的龙灵。
“月珑,初月呢?”他看向他,眼中满含期待,不答反问。
“她为你背负了所有的罪孽。”
“是的,我都知道。我知道你在找我,可是她……”
“她?你还要她怎样?”他将他打断,“天上人间,再也没有初月这个人
了。”
“那你身边的姑娘……”
“她不是初月。她只是凡胎肉身,只是一个寻常的人间女子。我只想借
她之手,助你和我重返天界。”
“初月,她到底去了哪里?”他仍不甘心,苦苦追寻。
“魂飞魄散!救你,是她最后的心愿。所以,我才会来到这烟火人间,将
你寻找。”
魂飞魄散。
四个字是有千钧之重,一字字敲击着他痛苦的灵魂。也许,早在五百年
前,他便已猜到了这样的结局,可他不甘心,仍痴痴地为自己虚构着一丝希
望,希望有朝一日,她能出现在他的眼前,盈盈而笑,含情脉脉。
沉默了很久,回雪才道:“你走吧,回到天界。我不需要救赎!”
“你以为我想救你?我只为初月!救你,是初月的心愿!”
“我说了,我不要救赎!”
“若无法带你回到天界,我便只能永留于人界,别无他法!”
回雪默默地看着月珑,凄然而笑。
天未明,湖面已是薄雾氤氲。
月珑走出栖月湖,于水面茫然飘行。好累,是直入骨髓的疲累。是有五
百年了,心从未有过片刻的安宁。
五百年来,他曾一次次试图闯入湖底的陵墓,却都为龙灵强大的法力所
扰,一次都未能如愿。为何,为何今日,龙灵会主动带他进入陵墓,让他见到
回雪。莫非,只为让他看清真相,只为让他终于肯选择放弃?还是因为,这一
世,真是不同的一世?
“妖孽!胆敢侵入我陆家庄园!”
突然,周遭人声鼎沸,似有人在向自己怒声大喝。月珑安然抬首看去,自
己竟然已行至了湖心孤岛,孤岛岸边,站满了剑拔弩张的碌碌凡人。为首的
锦衣人怒目圆睁,手握长剑,正紧紧地盯着自己。月珑苦苦一笑,深怪自己太
不小心,竟然在凡人身前露了形迹,正要御力而去,却突然停住。他的目光落
在了锦衣人身边的灰衣人身上。他将他上下打量了一番,突然开口直呼其
名:“楚骁,你的手上沾满了鲜血,身上杀孽太重,若不及时回头,早日种下善
缘,他日,当沦落畜鬼道中。”
岸边为首的锦衣人正是陆天麒。听人来报,说湖面似有妖人行走,他于
是带着楚骁匆匆赶来,果然看见白衣人飘行于湖面之上,看来绝非凡人。此
时,听了白衣人的话,他颇为惊异地看向了身旁的楚骁。
楚骁也是一脸的疑惑,向那白衣人沉声问道:“你如何识得我?”
“我们有过一面之缘。只是,你不记得罢了。记住我的话,善恶到头终有
报,及时抽身,早种善缘,不要辜负了此生的灵慧!”月珑说罢,拈起手指,口中
念念有词。眨眼之间,清风过处,湖面之上,哪还有半点人影。湖岸诸人,不
由得万分错愕,四处寻找,却是徒劳。
“楚骁!”陆天麒手指湖面,声音微颤,却又不知该说什么好。
“陆爷,此人形迹可疑,许是妖人,待我仔细寻访。”楚骁急忙说道。
“你识得此人?”
楚骁蹙眉摇头:“此等异人,若是有幸见过,又怎会忘?我从未见过此
人!”
陆天麒听过,点了点头,心中却是惴惴不安,急令陆家庄园上下严加防
范,防止妖人潜入。
且说月珑渡水回到岸边,见四下无人,收起灵力,显露形迹。
“湖水冷吗?”
有人殷殷探询,他看清了来人,是云歌。
“银丝灵链感应到有人施法,我便跟了来,却看见你。哥,你终于肯出现
了吗?”
“云儿,你的灵力长进不少呢。”他答非所问。
“哥,我可是天女初月转世?”她猛然相问。
他有些错愕:“谁说的?”
“那日跌入湖中之后,我便常常做梦,梦见一个叫做初月的姑娘,在层云
之巅放牧群星,还有一个叫做回雪的男子。哥,你说过,梦境与前世无法忘却
的爱恨情仇有关。你还说过,我是被神灵贬黜放逐的天女。你要我随你返回
天界,做那在层云之巅放牧群星的天女,不是吗?还有……”
“还有什么?”他看着她,目光冷凝似冰。
她并不退缩,仍然在说:“还有千年树妖,她唤我为天女。她还说,五百
年,每一生每一世里都能看到我,看到我和你!”
“你不是初月。初月早在五百年前便已魂飞魄散。”
他答得肯定,她却并不相信。
“我是谁?若不是天女初月,那我究竟是谁!”
“你是凡人云歌,仅此而已。”
“可为何是我?为何五百年中,每一生每一世都是我?”
“你如此肯定树妖所说都是真的。即便是她没有恶意,你能保证她没有
看错?神界之事,区区树妖能知道什么?”
“可是,千年了,她在栖月湖畔已修持了千年!千年以来,栖月湖畔发生
过什么,她都知道!”
月珑嗤之以鼻。
她不禁情绪激动:“哥,千年啊!千年还不够吗?”
“千年算什么?”他看着她,眼中痛色弥漫,“你竟是愿意相信一个树妖,
也不肯信我么?”
即使不是朝生夕死,可千年于寂寞的他而言,真的不算什么。天知道,天
上的神灵知道,他的苦。
她怔住了,她也知道,他的苦。
树妖都说了,没有见过比他更寂寞的人。天上人间,他孑然一身茕茕独
立,背负着永恒的诅咒,背负着生生世世的孤寂。
“哥,对不起!我不该这样对你说话!”她的心凄苦而惶然。她执起他的
手,泪水潸然而落。
“云儿,你叫做云歌,你只是云歌。我选择你,也是不得已呢。”他的声音
变得柔软起来,伸手轻抚过她笼在面纱下的脸颊,“你知道原因,那或许,便是
所谓的缘分,所谓的宿命吧。”
“哥,我相信你!”她泣不成声。
“或许,我错了。应当还你凡人的身份,让你享有一个凡人应有的幸福人
生。是我,让你的生命沉重而无法负轭。”他的眼中满是怜惜。
“云歌愿意帮你,帮你找到你要寻之人,要找之物!”
他听过,微微一笑,却满是悲悯。
“哥,你为何不告诉我,五百年前,天界究竟发生了什么。在初月、回雪,
还有你的身上,究竟发生了怎样可怕的事。为何你会堕入人世,你在找的究
竟是什么。哥,五百年了,你不觉得孤单和寂寞吗?告诉云歌,即使只能倾
听,也是好的呀!”
“来日方长。回去吧,云儿,我也该走了。”他淡淡地说,从她手中抽出自
己的手来,转身而去。
云歌看着月珑越去越远的身影,满心失望。“为什么?为什么什么都不
肯对我说?五百年,生生世世,我真的能随你去到天界,做云中的天女吗?如
果我选择放弃呢?”她的手猛然抓住了脸上的面纱,却又骤然停了下来,兀自
呆了许久,她终于垂下了手,泪水潸然而落。
云歌,安心地留在尘世中吧。也许,你真能拥有一份属于自己的俗世之
爱呢。远处的密林之中,月珑却在轻轻地叹。
天亮以后,千羽在栖月湖边找到了神情恍惚的云歌。
她独立于寒风之中,一湖寒碧映衬着她忧伤寂寥的心肠。她在吹笛,是
一支翠绿的竹笛。
灵山远,暮色催人回。年年碧海,岁岁青天,夜夜尘心醉。千年行役憔悴
损,为谁红尘累?
她的曲子犹如天籁,只应天上有;她的曲子蓄满了空灵却略显苍凉的情
思,是有刻骨且深远的忧伤不得排解一般。这曲子听来,都是一颗老心,不应
当是她那样的妙龄女子所能吹奏。
他默默地守在她的身后,在冷风中等候了许久,直到一曲已毕,她收起竹
笛;直到她的泪水一颗一颗,落进仓皇的风中。他心中不忍,走上前轻轻地将
她呼唤,看她回头,看她的眼中蓄满晶亮的泪。她睁大了眼睛,看着他,不哭
也不闹,只是默默地看着,默默地思量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