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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你不能娶她,我便带她走。天下之大,总有人能给她幸福!”
陆天麒冷冷地看着他,却不言语,终于转身,扬长而去。
凤舞看在眼里,泪落了下来。
“姐,你知道,我不是逼他,也不是玩笑。”他执起她的手,“和我们一起走吧。他不能给予你一个女人应得的幸福。天下之大,于一个女人而言,哪里都比艳月楼好啊!”
凤舞收起泪水,微微笑道:“楚骁,凤舞这辈子最大的福气,便是遇到了你。女人自然不能一辈子留在烟花之地。你放心,姐姐心中自有打算。”她说罢,追着陆天麒匆匆而去。
三日之后,云歌如约来到了树林中,千年古树之下。
微风轻拂,龙灵悄然而至。
“月珑哥呢?”云歌迎上前去。
“他已带回雪回到了天界。”
“是吗?”她一脸的失望和落寞,“他都不肯来见我最后一面吗?”伤心的泪涌到眼中,却是隐忍着,不让它落下。
“他这样做,自有因由。你只要知道,无论他做什么,都是在为你好。”
她点头。她自然不会怀疑月珑对自己的关心和守护。
“来吧,让我带你去见主人。此事一了,我也当返回天界,接受我当受的责罚了。”
龙灵说罢,她只觉天旋地转,眼前一片黑暗。一炷香的工夫,周遭似乎恢复了正常,她又听到了鸟啼,闻到了花香。她张开眼睛来,眼前是一个全然陌生的世界。
自己竟置身于一个陌生的山中,站于山腰之上。抬头看去,殿堂在山顶,巍峨雄壮,七彩琉璃瓦在阳光下流光溢彩。经声佛火、晨钟暮鼓,这当是一座灵山宝刹。
她沿着石阶向上行去,青松翠柏,古木参天。林间,翠鸟轻啼,花香馥郁。
突然,她眼睛一亮。山崖之下,一个面容清雅俊朗的男子盘膝而坐。“龙华!”她惊喜交加,急急地奔了过去。
她来到他的身前,他微微张开了双眼。
“龙华!”她欢喜地看着他,他的面容和当日在地府中一般无二。看来,得了彼岸花的芳泽,他不仅带着记忆往生,而且面容生生世世都不会改变。
“姑娘,龙华已然不在尘世之中。”他淡淡地说。
她怔住了,他不应该忘啊!却是看清了他的面容,戒疤、僧袍,他果然不在尘世之中!禁不住要心痛,依旧是俊眼修眉,依旧是清雅玉颜,只是,万缘放却只低眉。原来此生,他已遁入空门。如今,他已然是得道高僧,伴随左右的仍是那炷千年无欲无求,燃尽了岁月征程的佛香。
所谓:四大无我,五蕴皆空。
所谓:青青翠竹,悉是法身。郁郁黄花,无非般若。
所谓:佛在灵山莫远求,灵山只在汝心头。人人有个灵山塔,好向灵山塔下修。
灵山的慈云法雨,自当为他洗去千年积尘,还一份自在宁静。
她轻拭去眼角落下的一滴冷泪,轻问道:“敢问大师法号。”
“贫僧法号云空。”
云空未必空。龙华,带着对玉笙的记忆往生,你当真能万缘放却,当真能四大皆空了么?
她却不能问,只是取出那轴画像,在他眼前小心翼翼地展开。
曾虑多情损梵行,入山又恐别倾城。世间安得两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
原来,世间从来不会有两全其美之法。
若是前尘往事、过往遭逢,万缘皆空,那么,这句话里,是不是还有尘欢俗爱丝丝缕缕当舍难舍的一番迟疑?
“女施主,你是专程来送画的吗?”他的眼中、话里,看不出、听不到丝毫的尘世情伤。
“是。”她幽幽一叹,“只是,我现在已无法肯定,这是不是多此一举。”她想起了那日地府之中,往生门前,他所说的话来。
“今日,我为你们所度;来生,我将度尽天下之人!愿天下众生皆能顺达莲花彼岸。”
原来,他是早已下定决心,皈依佛土了。
他却是安然淡定,接过画卷,细细地看过,说得风清云淡:“既然送来了,便留下,便不负此行了。”他说罢,收起画卷,随手一放。
她看得心痛,不禁要问:“不是说好了不忘吗?为何……”
他静定地一笑:“爱情可不是件歃血为盟的事,说好了,便能驷马难追。”
“可是,千年了啊!是我错了吗?”
“你没错,谁都没错。情若还在,当在这里。”他抚着自己的心房,“情若不在了,记忆却还在这里,剜之不却,便由着它了,心坛底盖任它居。”
明心见性。
这就是千年的悟境了吗?
太下不及情。
人若有情,而非矫情,即是任情,任情者奴于情。那当是千年前执迷不悔,千年里痴愚不舍的龙华。
如今,太上忘情。
所以,云空;
所以,云空未必空。
别了龙华,她一路踽踽独行,心中沟壑无人可诉。结缘是苦,忘情便不苦了吗?尘欢俗爱、山盟海誓俱在心中,却强要斩断爱根情种,那当是苦上加苦吧?她惘然摇头,是参不透,看不清这世事纠缠,纷繁复杂。
走了许久,却不见龙灵来接自己,正当她茫然无措之际,只听环珮轻响,一行人已行至眼前。
华衣美服,那是一名千金大小姐,身旁拥着一名伶俐的丫鬟,为她举着伞遮阳,身后是三五名家仆,还抬了顶空轿。
见了云歌,那名丫鬟眼睛不禁一亮,急忙对身后的小厮吩咐道:“阿福,快去打探打探。”
小厮得令,向她走了过来,施礼道:“敢问姑娘,可是这灵山宝寺之人?”
她茫然摇头。
那小厮又问:“姑娘可熟悉这灵山宝寺中人?”
她不禁要想,这小厮好生聒噪,于是冷然道:“寺中之人,当去寺中打听,为何来问我?”
“姑娘有所不知,我们刚从这灵山宝寺中下来呢。打探了许久,都找不着要找之人。我琢磨着,是寺里的和尚可恨,故意不告诉我们。可我家小姐吩咐了,若是找不到要找之人,便不回去了!”
“你家小姐倒是执着。”她心不在焉。
“是呀,我家小姐潜心佛法,梦中与一位高僧结缘,远道而来,特来求证佛法。”
“梦中结缘?”她不觉心动,“你家小姐贵姓?那高僧法号为何?”
“我家小姐乃是王城尚书玉府千金,要寻的那位高僧法号云空。”
不禁哑然失笑,这便是缘分了,无论你想要逃,还是想要求,该来的总会来,不该来的总也来不了。王城尚书玉府千金,当是玉笙的转世后身,玉琳琅了。
她回身指了指来路,对那小厮展颜笑道:“你家小姐的有缘人,便在前方的山崖下。”
小厮大喜,乐呵呵地跑了回去,比比划划地说了一番。
一行人走了过来。玉琳琅对她盈盈一笑,宛若天仙。
十生十世之后,今生结缘,当是怎样的一种缘法?或许,无缘也是一种缘法?
玉琳琅消失于密林中。在已看不见的前方,山崖下,佛香氤氲,千年的时光都流转过了,还有什么不能等待?
她微微地笑了。
微风轻送,白龙已至眼前。
“你的心事已了,该走了吧。”龙灵切切地说。
“是我的心事吗?”她笑,“你忘了,我为何能与他结缘?还不都因为你的执着。”
“他走入往生门时,我心愿便已了。倒是你,很在意他此生会有怎样的遭逢境遇,不是吗?”
“是啊,是我囿于痴愚了。”她想了想,不禁要笑。往生之后,人人当有此生的造化,前世今生,多问多想何益?缘尽情灭,若能在情断处拈花一笑,或许,便能成就又一段善缘了吧。
龙灵带着云歌回到了栖月湖畔的千年古树之下,楚骁已守候多时。
古树的阴里,他倚着大树,抱臂而立,低垂的眉目,结满了并不安分的等待。她久久不回,他当等得很急。她不禁微笑,看他今日格外英俊挺拔。见她回来,他拉过她的手,眼中都是依恋和不舍。
“云歌,我要返回天界了。”龙灵说着,飞向了天空,却又折返,“云歌,月珑将你的银丝灵链埋在古树之下。他日,你或许有用。”他说罢,翩然消失于碧空之中。
两人默默地看着碧蓝的天空,许久,才携手离开。
“你是说,龙华已遁入空门,成了一代高僧?那他与玉笙又如何再续前缘?”他听她将一切的渊源道明,不禁要问。
“或许,他们真能成就一对梵行夫妇。”她粲然一笑,无心地说,“楚骁,我们也做得到吗?”
“不行!”他粗着嗓音,“我只要一段凡夫凡妇的姻缘;我要你做我的妻,我的女人;我还要与你有儿女成群,那是天伦!”
他说得坦白。她的脸上不禁泛起羞赧的微红。
他将她的手执得很紧,是此生都不会再放了。
红尘俗世,你已走过了几世几劫,为何如此风尘仆仆?
救赎为何,是不是得到了所谓的救赎之后,此生的尘埃都会落定为泥?
若是不能,来生来世,生生世世,是不是我们都将延续永劫不复的悲哀与无助,在无尽的轮回中永远地思忖一个从未曾改变的话题?
初月,你真的忘了吗?初月,你真的不会回头了吗?人世凉薄,神界无情,回雪该到哪里去找寻,找寻那些我曾追寻过、一往无悔过的前尘往事?
梦境如此沉醉痴迷,恍然惊醒,竟然泪流满面。云歌坐于床榻之上,嘤嘤哭泣,心痛不已。
有人扣门,有心急火燎之势。她却不管,只顾着自己无法平复的心境,守着自己难以舍弃的悲伤。
楚骁破门而入。劫后相守,他变了很多,不再像过去那样死缠烂打,要与她同室而居;而是让凤舞在她隔壁收拾了一间屋子,安心地住下。
此时,他执起了她的手,焦急不安:“云歌,发生了什么?可是做了噩梦?我听见你在惊叫。”
她收起眼泪,抬起泪眼,幽幽地看他。
“楚骁,我梦见了月珑哥和回雪,他们还在受苦!”
他温柔地为她擦去了脸上的泪痕,温柔地说:“傻丫头,他们已经回到了天界,怎会还在受苦。即使是,也当是为所做之事受罚。不要多想了,好吗?”
她沉默不语,似有话在心中,却不能说出。
“云歌,有件事,我一直想跟你说。”他说得小心翼翼。
她目光如水,温柔地将他看定,是在等待他将要说之话说出。
“云歌,我们都经历了太多,再也无法承受更多的分离和磨难了。云歌,嫁给我,好吗?”他终于说出了酝酿了许久许久的话。
这句话,他曾对她说过,她没有应允。往后的日子,他一直在期待,能再次对她说出同样的话,而她,终于会点头。却是一直不敢造次,生怕会带来更多的伤害。
她听过,低头,沉默。
她在想什么,他完全无法揣测,只是不安且耐心地将她等待。
“嫁你有何好处?”她终于低低地问。
他似受宠若惊,只是执着她的手,讷讷地,说不出一句话来。
“楚骁,你不是原来的楚骁呢。原来的楚骁飞扬跋扈、咄咄逼人,原来的楚骁哪会在意别人的感受,原来的楚骁从不懂得什么叫小心翼翼。楚骁,是云歌让你改变至此吗?这让云歌很不安呢!”她抬眼看他,目光清澈似水。
他心中一暖,情不自禁,将她拥入怀中,哑着嗓子深情款款:“云歌,楚骁心甘情愿不再飞扬跋扈;楚骁心甘情愿为你小心翼翼;只要能给你快乐和幸福,楚骁心甘情愿改变至此!”
她幽幽一叹,却又笑问:“为何要娶我?”
他想了想,答得很认真:“你不食荤腥,白衣素服也能美丽如斯。娶你,好养。”
她在他怀中笑到绝倒。
“你还没说,嫁你到底有何好处。”
他皱眉,似想了又想,终于说道:“你不要锦衣玉食,不求荣华富贵,若是嫁了千羽那样家大业大的公子哥,也是浪费。嫁我这样孑然一身、无牵无绊之人,你便是我此生惟一的珍宝,惟一的牵绊。你就是我的世界里惟一的天女。这样,算不算好处?”
她收敛了笑声,凝视着他,目光淡定安详,却似有泪水漾漾。
“既然如此,那么,我是不是非你不嫁了?”她轻轻地问。
他愣得一愣,随即惊喜交加,一把将她抱了起来,满屋子旋转起来。
“云歌,你答应了?”他抱她于怀中,颤声地问。
“不答应如何?”她在他怀中笑道。
“不答应便不放你,直到你答应为止!”他终于变回了从前的楚骁,看似无理,却又温情脉脉。
“好啦!放我下来吧!”她告饶。
“答应了?”他看着怀中的她,目光如火。
她羞赧地点头,一脸红晕,煞是动人。
他小心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