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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北天南-第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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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关旗陆笑,“是不是在她大学二年级的生日聚会时拍的?”
  “对,就是那个,镜头里除了她的室友和同学,还有你和你的朋友。”
  原来如此,关旗陆微笑着再端起咖啡,用杯子半遮去自己的表情。
  他本觉得奇怪,何以这位钟小姐对他有如此大的兴趣,竟似有些迫不及待地透过关访茗和他结识,却原来是因了一段录象。
  “我回国之后,有天陪爸爸和司伯伯打高尔夫,打完应邀来阿姨家吃晚饭,临开饭前她接了个电话,然后和司伯伯说什么旗陆临时有事不能来了,我当时一愣,心里想怎么她提到的名字和清妍的前男友是一样的?于是随口问了她一句,结果阿姨把你的照片拿出来给我看,原来真的是同一个人!你说我们是不是很有缘份?”
  钟如想抑止不了内心的兴奋,说到最后,隐隐有着一丝人间寻他无觅处,忽然发现柳暗花明的狂喜和心酸。
  这掩饰不住的真情流露,让神色一直平静稳和的关旗陆微感意外。
  而钟如想在那句“是不是很有缘份”的说话脱口而出之后才惊觉自己失言,刹时俏颜涌起狼狈红潮,飞快别过脸去,不敢再看坐在对面那位自己极度心仪的俊容男子。
  关旗陆端起咖啡壶,不着痕迹地温声别开话题,“还要不要再来点?”倾身为她再次续杯,算是为她解了围。
  屋外响起车声,关访茗从里面匆匆出来,“是不是司淙回来了?”
  关旗陆刚从座里站起,司淙的身影已出现在门口,脱下外套递给迎上来的关访茗,对也连忙起身问好的钟如想笑道,“怎么,齐聚一堂迎接我这个老人家吗?”
  钟如想娇笑出声,“司伯伯你看上去不过四十岁出头,这就认老了?”
  司淙对着关访茗笑道,“钟老兄的这位千金真是了不得,动一动嘴皮子就可以使人返老还童。”目光扫过屋内,“司寇呢?”
  “他说今天约了朋友打网球,不回来吃饭。”
  关旗陆脸上浅笑一滞,神情起了几不可察的细微变化。
  四人向餐厅走去,钟如想跟上关旗陆身边,笑道,“阿姨说你也很喜欢打网球?”
  “说不上喜欢。”关旗陆有点心不在焉,“不过是闲暇时找点消遣。”
  钟如想飞快看看他,敏感地捕捉到了一丝敷衍,虽然很困惑不明白为什么他的态度突然晴转阴,也还是极识时务地不再多言。
  整顿饭下来关旗陆的神情始终显得有点飘离,仿佛一丝心神不宁的样子,非但不主动挑起话题,甚至连钟如想有意无意地努力营造欢快气氛,他也只是有一搭没一搭地笑笑应和。
  未几,他口袋里的手机忽然响起。
  关旗陆拿出看了看号码,眸光乍闪,脸上竟不由自主露出柔和笑意,对在座各人歉道,“对不起。”起身走向落地窗边,压低声音曼语,“小师妹。”
  那边没有回声,一忽儿,手机中传来细碎的呜咽。
  关旗陆即时原地站定,脸上笑痕迅速退去,“安之?怎么了?”
  连叫几遍,对方依然没有回音,他明白过来,很可能是安之碰到了手机的重拨键,断断续续传来的似有似无的压抑微泣,透出惊惶,痛苦和无助,仿佛一个极小的小孩遭遇到了心灵难以承受的事变,却不敢向大人求助而只懂得独自缩在无人的角落饮泣。
  听入关旗陆耳中,那细细碎碎的呜咽如同一道无形细丝,捆着他的心脏来来回回扯动,既痛还轻,异常拉割。
  又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微响,象是拖鞋趿拉着地板走远,然后那边再无声息。
  他深吸口气,按下心头混乱,挂了电话回拨过去,然而铃声长响,最后无人接听,心头滋生一种难以名状的挂虑和不安,他重新再拨,依然还是无人接听。
  收了手机,关旗陆走回去,“姑妈,姑丈,我有些事,先走了。”
  见他眉宇间温和不再,脸容上少有地挂着抹焦虑,关访茗不禁问道,“是什么事?”
  “没什么。”关旗陆挥了挥手,迅步如流星。
  钟如想盯着他飞快离去的背影,脸色微微沉了下来。
  在钟如想也离开之后,关访茗和司淙对视一眼,她皱眉道,“你也看到了。”
  司淙神色淡定,“年轻人嘛,选择多一点也未尝不好,随他去罢。”
  他嘴里这么说着,睿目却闪过深谋的精光。
  远洋公司住宅楼外,泊好车的关旗陆径直走向门卫室。
  “请问有个大约长一米六三那么高,剪着短头发,喜欢穿衬衣牛仔裤的女孩——”
  看门的阿伯打断他,“你是不是找叶安之?”
  “对对,请问她住在几楼?”
  阿伯警戒地上下打量着关旗陆,这年轻人形容俊俏,衣着干净高雅,不象宵小之徒,他放缓了神色,“你是她什么人?找她什么事?”彭师奶回中山了,只有安之一个小女孩在家,问清楚些总没坏处。
  关旗陆耐着性子温言解释,“我是她朋友,她妈妈回老家了,只有她一个人在家,我刚才打电话她不接,我担心她有什么事。”
  一听他说出安之的妈妈不在,阿伯对他的身份再无怀疑。
  “她住七零一,我看看——那边的防盗门刚好开着,你从第一个楼梯上去。”
  “谢谢。”关旗陆马上走进去。
  三步并两步跨上楼梯,到了七楼,他摁下门铃,扬声叫道,“安之?”
  “来了,来了!”伴随着回话,急促而慌乱的脚步声渐近,“谁啊?”
  下一瞬门被拉开。
  安之穿着恤衫短裤,手中毛巾罩在湿漉漉的发端,显然刚冲完澡,乍见关旗陆出现在面前,她张圆了嘴,擦拭湿发的手掌搁在头顶上一动再不能动,整个人定在当场。
  看见她完好无缺,关旗陆长吐一口气,在意识到自己做什么之前,已经抓住她的手臂一把将她扯到面前,两个人都为这意外的动作定格了几秒,他的眸色变了又变,最后慢慢收拢双臂,将她揽入怀内,贴着她颈边的脸上神色复杂无边。
  最后化成一抹浅淡的不羁和自嘲,没想到……还是无从抗拒。
  那就,这样吧。
  从见到关旗陆第一眼就已呆住的安之,此时血液全部向脑袋急速倒流,在他体温的包围中她被他圈抱住的全身似火烧火燎,有那么一瞬滚炽得她不知自己身在何方。
  怀抱里有她那种好得不得了的感觉,让他全然放弃再问以后。
  唇沿滑过她滴水鬓边,他在她耳际悄然柔引,“我提醒过你……不要这样……”她耳坠下方的粉嫩肌肤因他过近的吐纳而透出红晕,诱使他的唇瓣轻柔扫过,触及的那一刹两人一同轻喘,他如蜻蜓点水般迅然吻过她的脸。
  安之涣散的魂魄终于在这亲昵无边的一线间归位,慌乱中下意识螓首欲别,却在起动时被他温热的手掌先一步掣住后脑,她在他怀内再动弹不得,眼睁睁看着他的菱唇带着微笑和柔情吻下来,四唇相贴他合上眼轻吟出声,“小师妹……”
  那潜入她灵魂的轻怜昵唤,将她的意识蓬地全然震散。
  她因何而哭,他因何而来,此时此刻都已不再重要。
  爱情是尘世间的一盏灯火,在这忘情拥吻中,他们放纵自己做了笨飞蛾。
  直到喘息,两人的双唇才微微分开,关旗陆抬起头来,环搂在安之腰际的手没有松开,垂眸凝视她妩媚而氤氲的双眼,另一只手从她脑后向前抚来,掌心贴着她的脸庞,指腹似极珍爱地在她面容上轻轻摩挲。
  荡在心口的情漩美妙难言,两皆移不开痴缠眸光,似想这样拥抱着直到宇宙洪荒。
  他缓慢地再俯下首来,轻轻贴向她的唇,捧起她的脸迎向自己,不料动作间指尖轻陷,惹来她哟声痛呼,反射性捂住半边脸颊。
  关旗陆这才看向安之微肿的左腮,微微笑出来,笑容里带着丝恶意,“牙疼?”
  安之气恼瞪他,“你故意的!”
  “不舒服还跑出去和司寇打球,我是不是该说你活该?”他弯唇,吻了吻她疼痛的左脸,“去换衣服,我陪你去看医生。”
  安之原想说不去,看他神色却是不容她有任何异议,只得抚着脸走回房间。
  入夜后的人民桥畔,沿江两岸亮起七彩霓光,泼墨般的宽阔江面暗流涌动,拍岸的水边华虹尽染,景致美丽异常,不似人间。
  车子过了桥右拐,沿着江边开不到五分钟已至中山二院。
  关旗陆为安之挂了急诊。
  清洁过蛀牙,喷好药水,拿了消炎药后离开。
  车子在驶出沿江路前慢下来,那拥吻的曼妙感觉仍在心头流连,关旗陆侧首看向邻座,“你要回家吗?”他极具绅士风度地征询,含情语调却明白彰显了,这其实不是问句,而是他还不想那么早送她回去。
  安之摇了摇头,垂眸处唇边漾笑,转而也侧过首来看他,双瞳闪起晶莹剔透的波光。
  后方传来一声喇叭,关旗陆收回视线,前方马路对面,江中驶来一艘游轮,层层船舷上环缀着碧蓝绮紫的美丽霓虹,气派而华贵,璀璨而瑰丽,如同只在夜间出行水上的仙舟。
  手中方向盘一拨,他将车子打了左转,驶向天字码头。
  安之脸上笑容扩大,关旗陆看她一眼,忍不住莞尔,“小丫头。”
  她没有应话,他也不再出声。
  任外面五光十色华年如水红尘喧嚣,车内两人如身在世外,狭窄而安静的空间里,无声弥漫着一种心意相通的恬憩舒服感。
  到达目的地,关旗陆把安之放下路边,去找地方停车。
  泊好回来,见安之看着对面一个很大的彩票销售站,他捏捏她的后颈,“想买吗?”
  “我做梦都想中五百万呢。”她朝他俏皮眨眼,“不过从来没买过。”
  他失笑,“没买过还做梦?”
  “所以说只是‘做梦’嘛,中奖这种东西,纯粹撞大运,所以想是一回事,去做又是另外一回事,明知道梦不可能成真,又何必起贪念?一次次给自己千万分之一的渺茫希望,然后一次次经历失望,这不是庸人自扰吗?”
  关旗陆定睛看她,“梦想和现实——你分得这么清?”
  安之的脸容慢归平静,“我不想让自己受伤。”
  关旗陆不再作声,眼波停在她脸上,幽深无底地流转,她对他咧咧嘴角,浅浅一笑,然后望向别处,他转头再看向对面,来往车灯将他的眸光映得明明暗暗,下一刹,他忽然牵起她的手,在她的惊异不解中将她拖入车流,横穿马路向销售站走去。
  “我送你彩票。”他说。
  “喂,喂!”安之叫唤。
  关旗陆强搂着她走进去,抬头看看售票窗口上方的选择项目,“就买三十六选七。”
  安之说,“师兄,要是过几天一觉醒来发现中了五百万,我第一件事就是向你辞职。”
  隔窗里销售员问,“买多少?”
  关旗陆笑,“九百九十九注。”
  不但售彩阿姨惊奇抬头,就连安之也大为愕然,来不及出声阻止他手中大叠钞票已递了进去,她哭笑不得,这也未免太大手笔,瞪着关旗陆,眸光微怨,关旗陆漫不经心地搔搔她头顶黑发。
  里面三个窗口全停下了销售,就只听见三部打印机同时发出叽叽声响。
  过了好半会,关旗陆接过窗口里递出的用橡皮筋一捆一捆扎好的大叠彩票。
  他打开她的背包放进去,拉上拉链,微笑道,“好好背着你的向往和希望,也许有一天……你会梦想成真。”
  安之刹时定在当场。
  那首歌是这样唱。
  把万家的阑珊敲落
  把心间的希望点着
  爱情是一盏灯火
  结一根温柔的芯
  蓝曳低萦至死方灭的承诺
  把透明的薄翼张开
  把深沉的向往背着
  ……
  出了彩票站,几步外的江边便是天字码头,所有观光渡轮都在此地上客落客。
  安之变得有少许沉默,任由关旗陆买了船票牵她登上最豪华的游轮,两人走到最高一层的甲板上,有一对父母带着孩子在玩耍,一人一边牵着小孩的两只手,那小孩子前蹦后跳,快活地玩着空中吊环。
  安之看得怔然,直到对上一双充满好奇的纯真童眸才回过神来。
  她转身,倚着船舷看向微波江面。
  这微妙的情绪变化落入关旗陆眼内,他微讶地弯身看去,却见她已双眼泛红。
  “怎么了?”他柔声问,“有心事?”
  安之勉强笑笑,“我家庭和乐,父母双全,身体健康,工作稳定。”看他一眼然后掉开,越说越低,“现在连希望也有了,还能有什么心事?”
  关旗陆皱了皱眉,攀过手去从背后把她拦腰搂入怀内,也不追问,只是有一下没一下地以唇瓣轻慰她的额沿,仿若闲谈,“我已经很多年没好好看看珠江的夜景。”
  过了一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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