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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总,我们希望打下这张单子,就是为了想在证券行业里建立一个成功案例。”这一点对软件供应商来说非常重要,只要在行业内建立一套活样本,即意味着可以在全国范围内往该行业推广产品,前景将不可预料,反之,难度不啻大于登天,“所以这次不管是价格还是售后服务,在各个方面我们都将给予最大限度的支持。”
话说到这份上就连安之也已心领神会,塞曼提的意思就算不赚钱也想把这个案子拿下,如此一来,便是把他们最低的底线明明白白摊在了银通面前,等同于只要银通肯选择他们合作,则很多事情都可以商量。
不仅仅只是在该项目上的让步,银通甚至可以通过签署新的合作协议,向塞曼提进一步索要区域与行业的最惠价及优先权等等。
由是,关旗陆微笑不改地道:
“既然塞曼提这么有诚意,银通不尽全力支持也说不过去了,是不是?”
他此话一出,无疑于算是口头应承,在场人士尽露笑意。
职场里谈判大多在中层管理之间进行,大家各为其主,都想尽可能以最少的付出、最低的风险实现最大的利益获得,由是常常你来我往,展开拉锯,每次谈判完毕还得回去向老板汇报请示,再进行新一轮对决。
然一旦出动到公司大头,决策者直接面洽,则问题会变简单得多,行与不行,三言两语已在大方向作出定夺,至于其他细则问题,留待双方下属在实际操作中解决则可。
婉拒了塞曼提的午餐邀请,关旗陆领着安之离开。
安之依然坐进后座,似乎沉思些什么,直到车子驶出路面,她才抬头看他一眼。
一直注意着她的关旗陆从后视镜中接收到她的眼波,笑了笑,“想说什么?”
安之迟疑了一下,“前两天我听古励提到清河证券的事。”
“恩,他说什么了?”
“他说塞曼提因为没有成功案例,产品很难推,不过曾总让他只推塞曼提。”
“对。”
“那是——曾总的意思——还是你的?”
“是他的,也是我的,在这点上他和我的想法一致。”
安之垂下眼睫,慢慢斟酌着说道,“和塞曼提的合作一直只是你在谈。”
“恩,有什么问题吗?”
“如果——最后和清河合作不成功,又或者是系统上线后出问题,又或者塞曼提的服务到时真的跟不上,客户追究起来——到时会不会责任也只在你一个人身上?”
关旗陆从后视镜中看她,眸光如夏日之水,温然而柔软。
“你是担心万一以后有什么事,曾总会把责任全部推卸给我?”
“因为从业务的角度而言,我想不明白,为什么他会同意你的做法,为了业绩,他大可选择比塞曼提成熟和稳妥的其他公司,不是吗?”在这个案子上和塞曼提合作风险太大,搞不好银通会被踢出局。
关旗陆含笑道,“我选塞曼提是因为他们的技术确实过硬,产品更是好产品,虽然我们的前期投入在人力物力方面相对比较大,单子也会打得比较辛苦,然而正因为其他人都盯着眼前的利益,愿意扶持塞曼提一起成长的公司不多,所以我们正好趁这个机会和他们绑定,以后一旦他们的局面打开,我们的利益也会随之滚滚而来。”
说到这里他又笑了笑,“至于曾总,象塞曼提这种刚进入中国市场的公司,他们在财务预算上往往预留有一笔非常可观的市场费用,用于进行产品宣传、建立客户关系、扩大公司的知名度等等,端只看哪些公司有本事把软件厂商的这些资源为己所用。”
安之渐渐领悟,“曾总赞成选择塞曼提——是因为塞曼提有这笔费用可以利用?”
“由厂商出钱,巩固的却是银通的客户关系,何乐而不为?”
说话间手机铃响,安之拿出一看,即时接通,“妈,你到了?恩……好……”专心听着,几番欲言都被那边打断,她笑起来,“老妈大人,你真当我是三岁小孩咩……好啦,我都知道了,你代我向舅父舅妈问个好,还有,记得好好看中医啊。”
收了线,她唇边笑容慢慢褪去,目光飘向移影换形的窗外,显得有些迷离。
关旗陆敏感地感觉到了,似乎接完电话后她的心情起了微妙变化,关心之情油然而生,遇红灯停车时,他柔声问道,“怎么了?”
“啊……”安之回过神来,“没什么,我妈回中山了。”
“家里只有你一个人?”
“恩。”
他笑,“那岂不是放猪吃草?”
“什么放猪吃草,那是放牛——”终于反应过来被人取笑,安之攀过身去打他肩膀,懊恼叫道,“你今晚要跟我吃一样的草,那你也是猪了?”
关旗陆大笑,左躲右闪也避不开她的如来神掌,很自然的反应便是收回搁在方向盘上的左手,出奇不意将她的手捉在掌心,回过头来待要再取笑她几句,不意见她微赫面容,睫眸微微垂下她的粉嫩唇色便入眼底,他的心口轻轻一荡。
安之似意识到了他的感觉,迅速将手自他手掌中抽回,缩坐在他的座椅背后,不管他眷恋的目光在后视镜中流连过多少次,耳根红透的她再也不肯抬头。
避重就轻地
回到天欣广场,关旗陆往四十六楼寻司寇,安之独自上去四十八层。
她才坐下没多久,便接到许冠清的电话。
“安之吗?我和聂珠已经出来,正在去塞曼提集合点的路上,有件事要拜托你,今天周末,深圳那边的技术人员下午会回公司,到时他们会填好这周的报销单和下周的费用申请,你帮我核查一下,没问题就给关总签名,让他们去财务部拿钱,这样他们下周一就不用再回公司,可以直接去深圳了。”
“好,等他们回来我会处理的,你们玩得开心些。”
楼下司寇的办公室,关旗陆坐在他对面。
“姑妈告诉我,你和姑父说想调回集团做事。”
司寇笑,“你的消息还真快。”
“咦?不是你传得快吗?我还以为你早等着我来找。”关旗陆也笑,忽然话锋一转,“无缘无故抽身——为什么?”
“飞程集团旗下的子公司,仅是银通、光讯、电信、政企加起来就有八位老总,合并之后人员精简,就算把其中一些老总调到其他区域,也必然还有一些得自动请辞,如果你我都参与这场四国混战,结果会很明显,无非是你和我谁做一把手的问题,此外最多只能再留任两位,六个人争这两个位置,早晚会斗得鸡犬不宁。”
关旗陆挑眉,“虽然姑丈还没对外公布整合计划,事实上他们也早从各自的人脉收到风声,就算消息不确定,他们的暗中角力也已开始,你退出不但于事无补,多一个位置反而会使竞争更白热化,这种情况我想你不会一点都不明白?”
意思很明显,希望司寇最好还是给他一个说得过去的理由。
司寇笑眯了眼。
“我身为飞程集团唯一的继承人,何必在这种战国烽烟的时候以身涉险?要想做得出色就必须费心劳力,还得时时刻刻防着精敏的旗陆哥哥,不能让你踩到我头上来,而万一就算我拼了全力最后也还是比不过你,则徒然贻笑大方,届时我还有什么面子可言?”
当然不如临阵抽身,摆下置身事外的高姿态,好好做一个看戏的观众。
关旗陆连连点头,“这想法不错,留我力战群雄,却是在为你做嫁衣裳。”背靠向椅子,轻轻摇了摇,双手懒懒抱胸,含玩带笑的眸光象是在看十几岁的青春期叛逆少年,无限慈爱而宽容,“不过,寇弟,这理由比之前的更逊,乖,再给哥哥一个别的。”
司寇既好气又好笑,抄起一个文件夹飞掷过去。
关旗陆反应迅速,连人带椅身形一转,文件夹擦着他的衣角过去,跌落地面。
再回身时眸光忽然变得锐利,“你先扬言不准我动安之,紧接着又从合并计划中抽身,我在想——这两者之间,是不是有些什么关联?”
司寇嘿嘿一笑,“你要这么想也未尝不可。”
“我不太明白的是,你的目的是什么?”
“目的吗?一则免得你我鹬蚌相争,使公司的整合可以顺利过渡,二来我回集团主管分销,你运营合并后的新型公司使其上市,这对你和我是最好的分工,至于安之,我相信计划启动之后你会变得非常忙碌。”那时定不会再有时间对她萌生什么心思。
“而你这个闲人正好乘虚而入,安抚她寂寞的芳心?”关旗陆笑起来,倾身向前,手肘支在桌面,以手托腮,双眸因笑意而带上些桃花样的暗胭之色,“我今天带同小师妹一起去了和软件商谈合作的问题。”
司寇背靠向后,与他拉开距离,半眯睫眸,“哦?”
“那本来应该由古励出席,因为后续其实是纯业务的事情,和小师妹的工作内容关系不大。”
明白过来的司寇瞪圆了双目。
关旗陆从座位里施施然站起,“过段时间,当我忙起来的时候,她也会很忙。”
她绝对会忙得——没时间陪办公室外的闲杂人等哈啦。
司寇深深看关旗陆一眼,忽然笑了,唇弧含讥带诮。
“知道我为什么会退出合并案?因为,是我没兴趣为你做嫁衣裳。”
这没头没脑的一句让刚想转身的关旗陆一怔,然还没来得及发问,手机已响,他接通,几秒后变了脸色,“姑妈进了医院。”
司寇愕了愕,马上拿起桌面车匙。
当两人赶到一院时,急诊室外一位年轻女子正在焦虑地走来走去,听到脚步声,回过头来的她柔顺黑发在半空中划过丝弧,看上去大约一六五修长匀称的身材,衣饰高雅,形容大方,顾盼之间明眸善睐,流露出一种似与生俱来的贵气。
眸光在关旗陆和司寇身上转过,最后停在关旗陆凝定的视线上。
“你们是——”她试探地。
“我是关旗陆,这位司寇,请问我姑妈是不是在里面?”
“啊……”她轻轻哎了一声,不知为何有些微紧张,双手互相捏了捏,才说道,“你们好,我是钟如想,中午时访茗阿姨约我吃日本料理,用完餐后我陪她逛商场,谁知道逛着逛着她忽然腹痛,痛得整个人站也站不起来,所以我和司机赶紧把她送来了医院。”
关旗陆点点头,回首问司寇,“姑丈还在美国?”
“恩,要明天下午才能回来。”
急诊室的门被打开,医生从里面走出来,三人一同迎上去。
“病人患急性肠胃炎,需要留院观察,你们谁是她的家属?去给她办住院手续。”
司寇跟上去,“我来。”
留下关旗陆和钟如想,两人对视一眼,相互含蓄地笑了笑。
银通办公室里。
派驻在深圳客户处的技术人员陆陆续续回到公司,安之把许冠清的说话交代下去,同事们一个个把单子填好给她。
她逐张翻查,大多没发现问题,只有一位叫杨诞的工程师,报销项目写着请客户单位的某科长晚饭,后面贴着的却是百来元的麦当劳发票。
安之几乎失笑,请人家科长吃饭,怎么可能是去麦当劳?
她拨通内线把杨诞请过来,指尖轻轻点了点发票上的麦当劳图章,把声音放到最低,“这个会被财务部打回来的,你换一换别的餐饮发票。”
杨诞不自在地接过单子,转身回自己的座位,几分钟后换好再交过来。
安之看看已没问题,便收了下来。
在银通工作的这段时间,她发现确如许冠清所言,关旗陆是个很大方的上司,对下属虚报的费用,只要不是很过分的几乎都不卡,而从他指缝间放行的这一些车钱餐费,为他赢得许多员工的死心塌地,几乎所有人都喜欢跟着他做事。
无他,关总会为下属着想,就这一点口碑已足够收买人心。
不知不觉,电脑右下角的时钟已走到五点,关旗陆仍未回来。
再过一个小时就要下班,安之拿起手机调出他的号码。
医院里,关旗陆看到来电显示,走到一边去接通。
“安之?”
“你什么时候回公司?技术那边的报销单还等着你签字,财务部已经打电话过来催了,让早点把单子交过去,他们还要做报表。”
“我现在人在医院——”
“啊?你怎么了?”安之情急插话。
他轻轻笑了笑,“我没事,是我的姑妈,得了急性肠胃炎,我现在走不开,那些报销单你代我签字行了。”顿了顿,他柔声歉语,“对不起,晚上不能陪你吃饭了,改天再补请回来,好不好?”
“没事,你先忙你的,那——这些报销单我代你签了?”
“恩,先这样。”
不远处钟如想似被关旗陆脸上的温柔神情所吸引,定睛望着他,不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