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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脑麻木。十里洋场的灯火使我眼睛异常刺激。那是象征旧上海的金融冠冕吗?我看着眼前的辉煌灯火轻声问自己,它无疑也被风尘退化为陈旧,世上的一切都将不会长久,光荣会像流星一样很快消失的。
在江边的阴影中踯躅到午夜,我终于感到厌倦。在过去的回忆里找寻澎湃的气氛使我万分失望,一种从心底喷薄而出的思念使我痉挛,在寒风中我开始瑟瑟发抖。于是把双臂紧抱起来,竖起皮夹克的衣领,我开始默默地数数,想要驱散突如其来的痛苦,但没有用,它已开始从我灵魂的深处向四肢蔓延,眼泪从眼角滑落到腮边,我几乎不能控制自己哭泣的情绪。于是我屈服了,向我的软弱屈服了,没有什么可以阻止我听听那个声音,我要听到她的声音,必须听到她的声音,这是一种痛苦中孕育的本能,在我脑袋的全部细胞中只有这个念头,我已不能对其它事物思考了,于是在哆嗦中拨通了江楠的手机。
我静静地等待,但没有人接。我猜想她睡着了,睡在她丈夫的身边,于是我准备挂断,但突然听到她的声音。
“喂!”
我没有说话,只想听到她的声音。在刺骨的寒风中,我伫立在江边聆听她的声音,感觉很幸福。
“喂!”她仍在不住地询问。
“喂!是哪一位?”我听到一种不耐烦的语气,但那是天堂的福音,如天使的颂歌一般美妙,它立刻使我感到万分平静。我不敢再有过高的要求了,因为这已经是我的奢求。她充满芬芳的嘴唇,炽热纯情的眼睛,我似乎都得到了。我还要怎么样?要把这种梦幻的感觉打破吗?我对自己说,不!还是面对现实吧!开口对这一切没有任何好处,还给她美梦和安详。让沉默代替我对她的问候吧!让心灵的感觉冲破天空沉锁的雾霭抵达她的枕边。算了!就到此为止吧!我的爱人,祝你晚安!我默默地对电话道出祝福,然后挂断了电话。
第二天中午,我在商场买了几种不同款式的礼品闹钟带回酒店。下午三点我给叶明打传呼。我过了一阵才回过电话。
我听到叶明气喘吁吁的声音,猜想叶明一定是跑到楼下来给我回传呼。
“样品都准备好了,你什么时候能到我这儿?”我问。
“我只能晚上来。”
“晚上几点?”
“七八点钟吧。”
“那我等你。你知道我住的地方吗?”
“不知道。”
“金色池塘酒店知道吗?”
“知道!”
“我在618房间。”
晚上我草草地吃了饭,给杨波打了个电话,得知她没有离开深圳。
“你春节不回家看看吗?”我问。
“不了。我去年回过家了,今年又给家里寄了钱,写了信,所以不想回去。”
“那你一个人要在深圳过年了。”我说。
“你不回来吗?”杨波问。
“我要到开市前一两天才能回去。现在要处理许多麻烦事。我在你的招行卡上打了四千块钱你看到了吗?”
“看到了。”
“你就用这钱好好过个节吧!找几个朋友快乐一下,不要整天闷在房子里。”
杨波没有说话,我想她一定为我没有与她分享节日而沮丧。
“好吧!我如果能来得及的话就赶回去,你不要生气了,好吗?”我安慰杨波。
“好吧!”杨波声音很无力,我知道她对我的许诺没有信心。
接下来我给家里打了电话,母亲接了。
“你春节还不回来吗?”母亲问。
“可能不行了。”
“你究竟在外面干什么?”
“妈!有些事告诉你你也不懂。我给你寄了五千块钱,你查收一下。如果可能的话我今年八九月份回去看你,那时我可以在家里陪你一个月。”
“你说话从来不算数。去年你说今年一定回来,今年又说九月份,你到底还有没有良心?”母亲埋怨我。
“妈!没有办法,我事情没处理完。你放心吧!我九月份一定回来。”
“唉!”我听到母亲长长的叹息声,那是对一个疼爱的孩子发自内心的最深沉的思念和无奈。我已经五年没有回家了,自从我断了腿,到重庆度过冬天的那一年开始我就没有回家。母亲绝没可能想到五年前的分别成了漫漫长夜。
母亲是对我放心不下的,她从不认为我可以成就一番事业,这种对我的认识使我不能带着空空的行囊回去。母亲一定还保持着我五年前的印象,那是一个青春气十足的男孩,眼光中闪烁着质朴的光芒。但如果她看到我现在的样子,成熟、冷漠、饱含沧桑的男人模样,能够一个人在窗前站立很久,内心深沉到麻木境地的男子,她还会觉得我是她最小的那个孩子吗?还会觉得我是她永远不能长大的孩子吗?一个人的成熟是不能用时间来衡量的,而是看他经历的生活道路,在崎岖山路上成长起来的孩子和在坦坦大道上度过的孩子能有相同的成熟心理吗?一个不知道什么是辛酸和眼泪,不知道什么是恐惧和屈辱的人如何能够体会被世界抛弃的痛苦,如何能够内心坦然地面对残酷的人生打击,当这样的打击来临的时候,生存的意志如何能够战胜死亡的阴影,把自卑和不幸都掷之脑后。
一个人从来都不是自觉自愿地否定自己生存的意义,而只有在肉体的痛苦和心灵的伤口被这个世界剥离到极致的时候才会否定自己。但坚强的个性和不死的意志是我们战胜所有艰难险阻的最后武器,只有它才使我们成为一个完整意义上的生命,才能代表光明的永恒的未来。
叶明看了我的东西后表示不可理解,叶明告诉我他们公司从来没有做过这样的货,叶明根本不知道该同哪些厂家联系。我自然知道叶明的话不假,于是请叶明给我推荐产品,叶明很爽快地答应下来。
第二天中午叶明利用午休的时间把一本由他们公司经销的产品介绍给我。我任意选了几款,谈妥了价钱,然后给叶明付了定金,相当于叶明的回扣。
第三天,叶明陪我去提货,当一切都办理完毕,就要交钱提货的时候,我提议和叶明私下谈一下。
叶明很纳闷,不知我在耍什么鬼把戏,用非常怀疑的眼光审视我对此次买卖的诚意。我很明白叶明为何这样对我,于是当我们坐在一家餐厅的餐桌前时我告诉叶明我对礼品买卖没有兴趣,我只是对他感兴趣。
叶明很惊讶,也很愤怒。
“对不起!”我说,“我必须把实情告诉你,首先我根本不认识你的老板。第二也没有我所说的买卖。我给你这个提议只是为了了解你这个人。从现在开始我与你谈的一切都是决定你一生命运的话,如果你能够像这次对待我们的合作来对待你一生中可能唯一的一次机会,那么你来上海的梦想就能实现。如果你能接受我的提议,你现在就表明自己的态度,我需要毫不含糊的回答,绝对不是摸棱两可。你愿意和我合作吗?”
叶明被我不着边际、似是而非的话搞昏了头脑。
“你想要告诉我什么?”
“我想与你合作干一笔大买卖。”
“有多大?”
“几个亿。”
“哈!”叶明似乎被我吐出的天文数字笑昏了头,脸上的肌肉都无法表示出正常的笑容。
“你真是会开玩笑。”
“我从不拿钱开玩笑,尤其这样大的数目。”我一脸严肃使我不得不认真对待。
“你干什么?贩毒吗?”
我没有对叶明开的玩笑表示恼怒,我说:“你要知道,在你面前这个人从来不愿冒险去触犯法律。所以希望你能够严肃地与我交谈,如果你觉得我这个人不可信你现在就可以回去。”
叶明被我凛然的气势压住了。
“你的话当真?”
“我不想再回答你这样不信任的话。我只想告诉你我不会让你去干违法的事。”
叶明沉思了一会,“好吧!我信你了。但你要我干什么?”
“我要告诉你的事不是一句话就能讲清的,你如果信任我的话晚上到我住处来,我把你应当知道的事告诉你。如果你没有勇气和自信就请免了。”
“好吧!你等我吧!”
“我七点准时恭候你,过了七点,我对你说的事就算不存在了,希望你明白我的意思。”
叶明点点头,表示理解。
七点整,我听到敲门声。我把门打开,叶明站在门口,脸被寒冷冻得通红。
我冲叶明笑笑,说:“你没有让我看走眼,进来吧!”
第二十九章 梦幻世界
一个女人如果把一个男人当成自己的偶像,那么获得她的芳心则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我能够成为刘佳的偶像吗?我问自己,我怕是不能,至少现在不能。我为刘佳设计的梦幻世界开始搭建了吗?在她那颗脆弱的心中是否开始怀念与我的谈话了呢?她对我匆匆离开是否满怀愤懑和咒骂呢?我不断给自己提这样的问题。在我苦苦等待电话响起的日子里,我越来越没有了信心。
我难道就这样没有魅力,无法捕捉这样一个稚嫩的心。最后一次分别的时候我看到火花在她的眼中闪烁,如果不是女性特有的伤感和苦恼爬到她脸颊使我相信她开始不回避我的眼睛,开始体验我给予的火热和痴情,开始把美好的种子扎根在她寂寞芳心中的感觉,我如何会那样悄然消失在北方茫茫的荒原上。
她没有理由不给我打电话。我周密的安排和计划即便有疏漏,但至少不会在这样的事情上,不会发生在这样一个涉世未深的女子身上。我从女人身上得到的经验和体会使我能够分辨她们细微的感觉,一个女人爱上一个男人是要靠幻想来增长狂热,现实是破坏这种幻想的镇静剂。
来吧!给我来电话呀!你难道不痛苦我的离去吗?难道不悲伤于被你刺痛的一颗破碎的心?你一定以为你对我达到了这样的效果。但电话依然在不停地沉默。沉默啊,沉默!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死亡!是鲁迅说的吧。
我在上海待了两个星期,春节就在寂寞忍耐中临近。现在该何去何从?我问自己,我去主动打开横亘在我与刘佳之间的坚冰吗?可这不是我浇注在那里的障碍。假如我屈服于时间的压力,屈服于她的沉默,我可能会破坏几星期来辛苦营造的梦幻。她喜欢刚强、执着的男人来填补她软弱、怯懦的心,但如果我在她面前表现出最初的软弱和唯唯诺诺,她是不能接受这样的男人。于是我陷入一种两难的境地,不知是否继续这种沉默和等待。
一切就像陷入了死胡同,我最为担心的事情是否就要成为现实。春节的日子不断在逼近,我似乎已经听到三十晚上人们喜悦的笑声了。
春节前三天,叶明向我告别,他要回家过春节,我把叶明送到了车站,然后从钱包中拿出两千元给叶明。
“回去给你父母买点东西吧!算是我的心意。”
叶明非常坚决地推辞,但我知道叶明这一年没有挣到多少钱,寒酸地进家门会使他无法享受节日的快乐。我于是把钱塞进了叶明的衣兜。
“祝你一路平安!”我挥着手向叶明告别。
叶明似乎被我慷慨的行为所感动,对我有一种特别的感激。
人啊!人啊!竟然是这样容易被征服,金钱的魅力真是无与伦比。当我看着叶明坐的火车缓缓离去心里默默地感叹。
三十晚上我独自一个人在街头漫步,四周华丽的灯光铺在街面上透出散漫的反光,上海真是具有迷人的魅力,这里的人们对待生活的态度之认真让人羡慕。我是一个孤独的人,在一个繁华的都市里独自徘徊,身边没有一个亲人,没有一个可以交换思想和情绪的朋友。寂寞在黑暗的天空中狂笑,像幽灵游荡在灯火辉煌的城市上空。这种情景与深圳是多么的不同,一个人对大地和天空的感受并不在他所站立的土地,而是内心的体验,对一个充满爱憎的城市,即便它是妖魔的城堡那也是充满诗情画意的。
我现在已经没有信心和勇气去思考刘佳了。她已经把我这个人彻底忘掉了,把我对她的关怀和施与抛在脑后,这是我从来没有过的失败!我这样胡思乱想,我已经开始在绝望中算计时间。对刘佳的痛恨使我疯狂。她怎么可能放弃我的追求,怎么可能把深刻的思想遗忘在时间的荒原里呢?这个没有长大的小丫头,她竟然忽视我的感情,难道她没有一颗女人的心,难道爱情的种子无法在她坚硬的岩石上扎下根来。我不相信,但不得不相信。
好吧!如果事情真是无法用常识来解决,那么就使用暴力吧,这是我最后一个招数了。如果她不在午夜十二点新年的钟声响起之前给我来电话,我就去找她,把对她的思念全部倒给她,把世界上最美好的词汇都用在她身上,然后亲吻她,这是我能够抓住的最后一根稻草。
表的指针在不断向前移动,如夜晚的潮汐不断爬上海滩。现在已经是十一点二十分,快要到新年了。我坐在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