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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
真是可爱呢。左非色不再逗她,从亭子向远处眺望开来,“今日,长青就和你说说这杏花酒的由来吧。”
杏花酒的由来?
无卦想起长青以前曾说过是他娘教他酿的酒。
“我娘最爱杏花,每年杏花开得最盛的时候,她总会采些下来留着酿酒。娘说她小时候住的地方,有很多很多的杏花。每到春日开成漫山遍野的白里透红,美不胜收。”左非色低低缓缓的叙述,仿佛回忆。
无卦听着他的话语,脑海中渐渐有了奇怪的想法——长青的娘喜欢杏花,师父也喜欢杏花。师父也说过他以前住的地方有好大好大杏花林。
会不会
“娘总是会酿很多很多的酒,说是家里来人的话可以喝。每一次她酿酒,我都喜欢坐在旁边看着她。娘酿的酒很好喝,小时候我总会偷喝,可是一喝就醉,让后就被娘好一顿训。娘她一直屯了几十坛杏花酒,可那位她等的喝酒人都没有来过。
娘一直很忙,越来越忙,她开始成天成天地将自己关在屋里,我不知道她在做什么。但每一次她从屋里出来,她的脸色就会差上一分,身体也会坏上一分。后来,娘的身体越来越差,再也酿不了酒了。
直到有一天,她写了封信,飞鸽传书。
半个月后我就见到了师父,而那时娘已经病入膏肓,药石无医。娘将我托付给了师父,而后”他的声音渐渐停滞,风似乎也顿了脚步,“娘等的那个人,到最后也没有来。”
“再后来,我就去到了西胡。”
许久许久,左非色简单一句结束了这段叙述。
满杯,饮尽。
“所以,杏花酒,睹物思人。”
他看着远处,辨不清神情,似乎在静静地回想、怀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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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卦没有多问,只是安静地听着他述说,安静地陪着他喝酒。看着左非色落寞的目光不知落向何处,她突然发觉,对于眼前人,自己了解得太少太少了。
在她眼中,左非色似乎一直是万能的。能与高高在上的国师大人站在一道,怕是很多人想也不敢想的。
无论遇到什么难事,只要寻到他,总会有解决的方法。不知不觉中,他已经变成了自己的依靠,自己在这个世上无所畏惧的依仗。
以前的她,不入世,不知世道繁复;而今的她,因有他,在这大千世界,照旧可以活得如此清爽自在。派在身边的两个暗卫就是他对自己悉心呵护的证明。
师父的死依旧是她心里的一个结,可并不是死结。她突然觉得很感激,感激师父当初能救长青,因着这样自己才能与他相遇。她舍不得师父,也舍不得长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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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青能多和我说说你小时候的事吗?”她有些小心翼翼地提问到。
“有何不可。”已经微醺的他,收敛了那些不经意外露的伤感,复又换上了她所熟悉的倾城笑容,“小时的长青很受女子欢迎。”
他笑着起了头。
“凡是上街,从小女孩到老婆婆都喜欢我喜欢到不行。基本上出次门就能抱回来一大推好吃好玩的,师父还笑着说我以后一定是个祸国殃民的美男子。”
这张脸确实挺祸国殃民的。
无卦暗暗腹诽。
“可渐渐的,这脸越长越好看,上街的时候都会有人看呆了去,总让长青很不自在。”他不经意地皱皱眉。
“直到有一天,西胡来了个道士。也不知道他是怎么过的黑泽,反正他见到我当街就嚷了出来,‘妖孽,我要替天行道!’。”
左非色脸上现出好笑,“这世上要是真有妖怪,怎么从来没人见过。所以当时长青的反应是这个道士神智不清。”
“可是那道士接着说的话却让长青再也上不了街了。”
话头一转,他嘴角的笑渐渐先了苦味。
“他说本该早夭之人,怎能留于世间,鬼颜之容乱道惑人,遇之当诛。”左非色浅浅呷了口酒润润嗓子。“之后,长青妖孽之名一下子就在坊间传来开来。鬼颜这个词大家都很害怕,见到长青都像见到了什么不好的东西一般应该算是晦气。之后,长青就戴上了面具。既然他们不愿见这张脸,那就不见罢了。”
随意的语气,听在无卦这里很不是滋味——那时的长青,一定很伤心。
“再后来,长青就在府里学习了。怕我无聊,师父还特地给我安排了好些个年级差不多的玩伴很大一部分,成了现在你见到暗卫。”
原来暗卫都是从小培养的。
无卦有些讶异——那他们都是左非色小时的好朋友,确实都挺厉害的。
“有些晕了。”左非色手指抚额,紧了紧眉,“无卦好酒力,长青自愧不如。”
看着桌上已经空了的三坛,无卦这才意识到她们已经喝了快一下午了。
自己的酒量是挺好的,起码现在一点晕的感觉都没有。
亭外事物已经披上了黄昏的红装,那些火烧的云彩也如喝醉了般慵懒散漫。
“天色不早了。我还是先告辞了。”眼看太阳要落山,无卦觉得自己还是回家的好。
“不急。”左非色伸手拉住了她,“难得来一次,吃过饭再走不迟。待吃完,长青送你回去。”
她想了想,没有推辞,“好吧。”
左非色的脸已经粉红,听到她答应,眼睛眯起成一条好看的弧线,笑得芳华一片。
又坐了会,左非色率先起了身,“饭应该好了,我们过去吧。”
“好。”看着他有些不稳的样子,无卦很自然地扶住了他,“不能喝就少喝点。”
左非色摆摆手,“无碍。”虽然看上去晕晕乎乎,但他脚下却不含糊,下山依旧步伐轻巧。
这就是习武之人啊。无卦心中感慨。连醉酒走路都像是轻功一般。
左非色走在前头还不忘牵无卦的手。喝了酒,他的手比往常要热上许多,暖暖地熨着无卦的手背,倒让没有醉酒的她脸也微微红了起来。
“无卦,长青想一直这样牵着你。”走在前头的他,没头没脑地说了这句话。不是疑问,不是感叹,只是简简单单地说“想”。
那一刻,无卦心中突如其来了铺天盖地的欢喜。
两人高的假山很快就下到了平地。
无卦一直没有回话,只能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咚咚咚——好似春雷阵阵。
左非色一直牵着她,沿着青石板路,走过小径长廊,走过曲桥水榭,走过垂柳依依。
缓缓慢慢的步子,一步一步踏上她的心弦,仿若琴瑟之声。
他牵着她,带着那份理所当然,带着那份不容拒绝。
“无卦。待事情过去,长青辞了国师,陪你游山玩水,远离人世,如你师父一般做一对‘天机神算’,倒是最好的。”他不需要她的回答,只是告诉她,他会这么做。
很久很久之后,无卦依旧记得那一日的夕阳在他的肩头洒下的晕红,依旧记得他手心的温度与这春末夏初的暖暖微风。
那风里淡淡的杏花酒香熏醉了她的一生,伴了她一世。
洛水初识,寒雪独钓,谁知今后相许?
鬼命无命,命里也无注定,谁能辩喜怒哀乐愁。
风云相会之际,朝堂起乱之时,怎容得独辟蹊径安享太平。
本以为天造地设,不过是昙花一现。
即以是空,何以有花,空花是以言。
☆、空花无卦
太医院已经是焦头烂额,只因洛皇的身子愈发不好了起来,显就油尽灯枯之相。
朝堂的大臣也开始纷纷上奏,求立太子,以稳时局,享万世之福。看到这些折子,洛皇心里很不是滋味——原来,都已经把朕当作将死之人了吗。
再次送走满面愁色的太医,许有义站在殿门深深叹了口气。
不知道皇上还能撑多久了
看看头顶被黑云遮蔽的夜空,没有一丝星光,他对身边的小太监低低说了一句,“守好门,任何人来先要通报。”
“是,公公。”
正了正头顶帽檐,又理了理衣摆,许有义咬咬牙进了内殿——无论如何,也要劝皇上试上一试。
“皇上——”带着哭腔的声音自然响起,已是耳顺之年的许有义一下跪在了洛皇榻前,眼中隐有泪水,“老奴冒死以谏,求皇上启借命之法,以保龙体。”
洛皇本闭着的眼睛一下睁了开来,削瘦苍白的脸庞满是不敢置信,“大胆奴才!”
“皇上啊!”许有义的哭腔越发重了起来,“老奴该死,可这借命之法既然能救国师,也一定能救皇上呀!皇上!看在老奴忠心耿耿几十年的份上,求皇上开恩老奴愿亲自为皇上去西胡求请离祭祀,万死不辞啊”
当了几十年皇上面前的红人,许有义知道的事情绝对不少。而每次洛皇屏退众人之时,他也会在那外间假意做事,实则悄悄听上几分。这么些年,他知道的那些事并没有和任何人提起。洛皇见他规矩也是将他当作心腹对待,从未想过他会在外间光明正大地偷听,而且听到竟是洛皇最不愿别人知道的事情。
“皇上啊,离祭祀这般疼爱国师,定会看在你是他父皇的份上相助的啊。”许有义继续哭哭啼啼地冒死直谏——洛皇不能死,绝对不能。若是皇上去了,韩苏登位,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他许有义绝不会有好下场。尤其当年韩苏娘亲病重之时,也正是他将人拒之门外
洛皇听着他在耳边不住地劝说自己去用借命之法,眼中渐渐凝成了玄冰,看着床幔,他缓缓说道,“许有义,国师是皇子一事你何时知道的。”
许有义是个老臣,自然知道这是宫闱最大的秘密,但他相信,为君者最重应是性命江山,他在赌,赌自己不死的可能。
“就是这几月胡国使臣来之时,才知的皇上,老奴没有和任何人提过,绝对没有。老奴只是希望皇上长命百岁,需要有人以命易命之时,老奴甘愿身先士卒!”他说得悲凉,字字句句全是为了皇上。其实,如若真能办成这事,那他许有义就绝不会死。
皇上愿意几个人知道这么大的秘密?自然是越少越好。但是,只要皇上需要人办这件事,那他许有义绝对就是首当其冲,洛皇能再活几年,他便能再办几年。身先士卒换命之事,自然也就轮不到他头上了。
“皇上,请您为黎明百姓、天下苍生,保重龙体啊!皇上!”字字血泪,不愧是几十年的老臣,说话滴水不漏。
洛皇轻轻叹了口气,“你的用心,朕知道了。容朕再思量思量,你下去吧。”
“皇上”许有义还想再说些什么,可见洛皇已经闭了眼,便抬手擦了擦红红的眼眶,缓缓退了出去,“是。”
洛皇没有生气,那他这一步看来是走对了。
心中窃喜,许有义直接出了殿——得换身衣服,刚才哭得眼泪鼻涕的,实在是不舒服。说不定,再过两天自己就要被派去西胡了,得好好准备一番。
洛皇躺在榻上,脑海中静静过着许有义刚才的话语。
——借命之法既然能救国师,也一定能救皇上呀。
嘴角扯出苦笑。
——朕怎么会不知道借命之法能延命呢。只是他们是绝不会相助的。
“来人。”洛皇的声音很弱,殿外的小太监们根本不可能听到。
一个黑影瞬间从梁上跃下。
“皇上。”
“许有义府上,全灭。”
“是。”没有犹豫,黑影径直消失。
长青的事,绝对不能外泄,绝对不能。
当天夜里,许有义满门被灭。所有人死前,甚至连一声呼救都没有来得及发出。
乌云遮天,这夜里死寂亡灵满府,共五十七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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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洛皇早朝之时,下了诏书——立祈王韩苏为太子。
朝堂之上,所有人在洛皇宣旨之后,跪下齐呼,“吾皇圣明,万岁万岁万万岁。”
韩苏的脸上没有一丝喜色,满满地都是对父皇圣体的担忧,全全一副孝子模样。
左非色静静看着这一切,他知道,眼前的洛皇是真的不行了,而韩苏也真正开始成为一名合格的君王,他学会了隐藏自己的情感,学得很好。
时间仅仅过了半个月,洛皇就陷入了昏迷,偶尔才会醒来一次两次。所有人都明了,洛皇的日子没有几天了。
韩苏正式以储君之姿接手所有朝中大事。太子殿下,是他现在唯一的称呼,也许只要再过上十几日,这个称呼便能成为“皇上”了。
“皇上口谕,宣国师左非色进宫觐见。”一个新晋的小太监来了国师府宣旨。
洛皇醒了,精神还不错的样子。
左非色匆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