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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皇醒了,精神还不错的样子。
左非色匆匆领了旨,出门上了马车,往宫门而去。
他已经算到了,今日就是洛皇的最后一日。心情似乎有些沉重
——哼,为何要为不相干的人伤神。该死,都是所谓的血脉。
他心中自嘲,那些可笑的悲伤不是他该有的情绪。
下了马车,一路随着小太监去到乾清殿。
进到殿内,洛皇半坐在床上,正吃着清粥。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统一的话语,左非色这些年来说了不下万遍,这一次却是最最嘲讽的一次。
万岁不过只剩一日而已了。
“除了国师,全都退下。朕要说说国丧事宜。”洛皇平平静静地开了口。
“皇上啊!”整个殿内全都跪了下来,哭成一片。
“退下。”洛皇再次说道。
终于,所有人哭哭啼啼地退了出去。有几个妃子更是哭晕了被人抬出去的。
左非色站在原处,有些出神地看着床上那位风光不再的一国之君,没有言语。
“长青,朕的身体朕自己知道,怕是没什么时间了。”洛皇自顾自地说了起来,“其实,朕今日叫你过来,就是想再看看你。你娘她是朕这辈子唯一爱过的女人。当年,朕以为自己是在救她,却想不到是朕亲手将她送上了黄泉。”
“这是何意?”为什么说是要救她?
洛皇只是叹气却没有继续说的意思,“还是问离命你师父吧,朕的立场现在说什么,在你眼里怕是都似乎有辩解的嫌疑吧。“
左非色皱皱眉,没有说话。
“好了。聊聊国丧吧。”洛皇声音渐渐低了下去,“朕的葬礼,一切从简。只是希望能和你娘藏在一起。”
“不可能!”左非色直接打断。
“长青你娘等了我二十四年,我不想她再等了。”洛皇没有用“朕”,他在求他。
左非色的眉头一直紧锁,看着洛皇没有接话。
他知道娘一直在等一个人,师父上次离开洛阳前也告诉过自己,娘等的那个人就是眼前的洛皇,与自己血脉相连的这个人。所以,他才可以无所顾忌地以韩晟的命来破劫。娘心里有这个眼前人,不然也不会一等,就等到命终之时。
可他呢!他就顾着东征西讨,顾着灭了娘的国家,顾着做他的皇上,却顾不上去看娘一眼。而现在又在这里求自己这个几十年都没有认过的儿子,说要和娘葬在一起
“你配吗?”左非色嗤笑出声,再次重复,“你配吗?”
洛皇的唇畔颤抖了几下,一字一句, “若是说我对你娘的心,我问心无愧。咳咳咳——”撕心裂肺的咳嗽,洛皇的嘴角有血色溢出。
左非色冷眼看着他咳得几乎要伏在床上,淡淡说了句,“待我问过师父,再行决定。”他在掩饰,掩饰心中的那一处柔软。看着年过半百的洛皇垂死之相,他很难抑制那种将要从心底漫出的悲伤——他说的,都是真的吗
洛皇上气不接下气,嘴角仍是扯出了笑,“好好。我会等等和你娘团圆。”
左非色分不清心中纠结的悲伤与愤怒,复又深深看了一眼床上的人,留下了两个字,“保重。”
走出门,面具下的他眼眶已经湿润,低沉着嗓音说道,“宣太医!”
洛皇在内室远远听着他的声音,终是欣慰地笑了——长青,死前能见你一面,朕知足了。
太医几番银针刺穴都未能再现奇迹。
两日之后,洛皇薨,谥号圣祖,太子韩苏即位,改元鼎初。太子妃离月,晋为皇后。
天得一以清;地得一以宁。乾清,坤宁,今始易主。
国丧之时,臣民缟素,止宴乐婚嫁,新皇即位大典延后三年。
洛皇去的那日,无卦安静地坐在院中,看着夜空那一颗颓势的帝星陨落不见。
韩苏登基,命格已然全变,逆天改命已成。只是不该去的人去了。
韩晟、洛皇,都因她的改命之行而一一殒灭。
左非色会不会很伤心?毕竟那是他的父皇。
国丧起,国师就没有一日得闲。无卦只能从暗卫口中时不时知道他的消息。
一切事情都要结束了。到时,长青真的能够远离纷争,做方外之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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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书房。
“微臣,气虚体弱,已不能堪算,特来请辞。”左非色恭敬上折。
韩苏面无表情地接过他的折子,“国师向来身体不错,为何突然气虚体弱了呢?可要太医院派人看看?”
“算卦之人皆行逆天之事,泄天机必遭反噬,臣已命不长矣。”左非色字字句句,很是低落。
反噬?韩
苏指尖轻点着桌面,看着他的面具若有所思。
“国师一直戴着面具,朕还从未见过真容。”他说得随意,却意有所指——摘面具给朕看看,朕倒要看看是不是真的气虚体弱。
左非色单手抚上面具,缓缓道,“臣这张脸已被反噬而毁,故才一直掩面而行,如若皇上想看那便看吧。”边说,他边摘下了面具。
韩苏就那般盯着看,也不闪躲——朕倒要好好看看能毁成个什么模样。
待那面具全然揭开之时,韩苏禁不住倒吸了冷气。
眼前的那张脸,整个上半部除却那双依旧明亮的眼睛其他已然全是死灰一片,干裂的皮肤倒像是坟墓中爬出的僵尸。
韩苏定定神,“戴戴上吧。”
“谢吾皇。”
看来,果然是反噬。韩苏心中疑虑去了不少。
“国师乃国之栋梁,少不得。”客道话还是要说的。
左非色很是得体地接道,“吾皇帝运昌盛,已无后顾之忧。”
接下来,韩苏又随意说了几句挽留的话,终还是允了。
虽说当时国师是与韩晟一帮,但后来他很早就开始明哲保身不再参与,倒是个聪明人。
如今这副要死不死的样子,既然请辞就让他暂且先走吧。放在身边实在是有些慎人。
当然,以防万一,最好还是斩草除根。只是现在动手并不是个好时机。
又想了想,韩苏随手将国师请辞的折子放在了一边——且容他再多活几日吧。
说到反噬
难道当初无卦突然态度大变也是因为反噬?
该去见见她了。国师这个位子,无卦来坐,自然是再好不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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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辞很顺利,也是左非色意料之中的事情。
韩苏新登位,必然要打牢根基,不会妄动杀念。他这个旧臣请辞也正好让韩苏能在关键位子安排自己的人。再加上,这些年来,他这个国师除了和韩晟以前走了近了些,完全没有结党,对韩苏自然够不成大威胁。
另外
抚了抚面具,左非色嘴角挑了起来,这张脸做得可真是让韩苏连对付的胃口都没有了。不错不错,要好好赏赏那个暗卫。
不过,这般辞了国师肯定是不够的。最好是让国师此人从世上消失。
左非色眸光一暗——那国师就死一死吧。
不出七日,大街小巷就传开了一个消息——国师大人泄露天机,反噬其身,已经命不长矣,现已辞去国师一职,在家静养。
无卦自然也是听到这个消息的,略一动脑子,她就想到了其中玄机,心里有些期盼起来。
他终于要安顿好一切陪自己远离尘嚣了吗?
静养中的国师说是将死,可长青这下却是有闲得很,越发频繁往无卦这处来了。
嗯,我是长青不是国师。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没更~今天一起补上~这一整章大家看得爽不爽~~~哈哈哈
~爽得话就给个“好”吧~
娘子结局已经想好了哦!
努力写ing~~
感觉上逻辑已经很通顺了~嘿嘿,骄傲一下~
☆、空花无卦
又过了几日,那深受反噬之苦的国师就顺应天命地“去了”。
国师府一下子人烟凋零起来,国师“死”的时候,还特特嘱咐了要火葬,说是逆天之人该受孽报。至于葬礼,最后也只是随便请了些司天监的人,而后为那“骨灰”寻了处风水好的地方葬了。
新晋洛皇韩苏发了悼文,人却是没有来葬礼的。不过,大家也没说什么,只因国师临死之前还说了——葬礼,只许卦者来见。唯恐那反噬之力过多冲撞他人。
不少人扼腕叹息——洛皇刚走,国师就随着走了,这是到地府也要做君臣啊。
然而,那边国师刚“死”,这头长青就光明正大地住进了无卦家里他觊觎已久的那间客房。
“无卦,以后只有你能收留长青了。”
“国师府不是还能住人吗?”无卦将自己肩上那只爪子移开,面无表情地说到。
“国师府自然是给国师的,国师都死了,自然就没有国师府了。”他说得言之凿凿,表情一转,眯眼又向无卦靠了过去,声音沉沉,“长青无家可归了。”
被他的声音挠得耳朵都痒了起来,无卦的耳廓整个红了个透,“可是,可是韩苏也知道我住在此处。”
左非色,不对,应该说是长青。现在他再也不叫左非色了。
长青眉毛挑了挑,勾着嘴角,脸上突然摆出一副漫不经心地样子,走到凳子旁坐了下来,“所以呢——?”听到她口里“韩苏”两个字,我们曾经的国师大人怎么都舒服不起来。
无卦抿抿唇,“他要是知道你还活着,会不会”
“其一,他不知我真面目。其二,就算来了,见到了,长青不是你的师兄吗?其三,此处定是不能久留的。过上几日,你和我就会离开的。”
“离开?”
“嗯,你想说私奔也是可以的。”他笑得温和,这般赖皮的话也说得一派云淡风轻。
无卦发现,自己完全不是他的对手。
“过几日,待这边事情全处理好了,我们就离开。”
“也好。”不能留在洛阳,凡事怕的就是夜长梦多。
“待成了亲,长青陪你好好游游塞外风情。西胡还是要去的,师父那头定是高兴看到你我”
慢着他说什么?
“成亲?”无卦有些不敢置信地打断他。
“当然,不然长青怎么能时时刻刻名正言顺地跟在你身边。”他的嘴角一直翘着,眼中还适时来了点委屈的意味,“长青还是要个名分的。”
“”无卦从没发现,原来自己的脸可以烫到像烤熟了一般。
得妖如此,夫复何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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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就是国丧时分,国师的离去也没有那么大波澜。
韩苏更是在不动声色中将此事简简单单平顺了过去——国师之死,不易大做文章,不然对新任国师压力太大。
这新任国师,韩苏早已有了人选,自然就是无卦。
自从韩苏登位,徐先生便成了天子近臣,虽然没有具体职务,但是皇上身边总是由他伺候着。青竹跟了皇后住在坤宁宫中。因是国丧,选秀事宜也被推到三年之后,故而现下后宫空虚。好在韩苏已有子嗣,也不是很急,待这位子好好坐稳了,那些事情再安排不迟。
“先生,你说朕三顾茅庐、请她出山,可是使得?”
“皇上,这声势越大,无卦先生的名气越盛,国师位子自然也就坐得越稳。”徐先生说得很在理。要让女子为官,本朝还没有先例,除非她有非常人之能。
“名气越盛”韩苏兀自咀嚼着这四个字,“你说就借空花门之名,可好?”
空花门?
徐先生吃了一惊,“空花门早已销声匿迹,传闻是整门都不在了,这借名之事”
“就是这样才好借名,谁也不清楚真的空花门是否还在,不是吗?”韩苏很是愉悦地起了身。
“准备准备,朕今日得闲,先去看看无卦。”
“皇上如是想见她,只需让人招进宫就行了。”
“无妨,微服吧。”
“是,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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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起眼的车队一路驶向洛阳城郊。若是稍稍注意,不难发现驾车人目光如炬,身形矫健,虎口长有硬茧,都是使剑的好手。马车被厚重的绒布遮住了窗户和门,里头人的模样一点也看不到。
天子脚下,太平盛世。洛阳一向是个安全的地方,达官贵人也是很多,平日出游都是此般行头。故而,车队一路走来并不显眼。
“老爷,到了。”徐管家换了称呼,为韩苏掀开了车帘。
韩苏走下马车,看着不远处的房子,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装束,确认没什么不妥后提步往前走去。
屋子的烟囱冒着袅袅的热气,本不是吃饭的时候,也不知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