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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天地溃不成军,散乱成片片破碎。
长青
如果没有我,你依旧会是那个倾国倾城,潇洒肆意的一国之师。
左非色这个名字真真好听就像你一般,独一无二,眩目逼人。
如今,我乱了天下,乱了命,却失了世界,失了你。
长青我后悔了。
当初,我不该下山,不该遇见你,不该爱上你
我错了,我错了
狗屁空花门!狗屁空花决!
姬无卦!你个混蛋!为什么你偏偏要会算卦!
为什么你不听师父的话,为什么自不量力地想要逆天改命!!
你看,你看呐!都走了,都走了
师父不在,小黑走了,韩苏变了,长青再也回不来了。
老天爷,我错了。
求求你让一切都回去好不好?
我再也不任性,再也不妄想了。
求求你,让一切回去,好不好
空花空花,倒头来不过是一场空花。
小杨村初见,那一句“在下只是想借姑娘的手一看。”犹然在耳,恍若昨兮。
洛水相逢,雪岸垂钓,共饮杏花酒香,绝色倾城,艳若妖神。
茶馆之行,识破身份,他只一笑而过——其实我还是喜欢你叫我长青。
西胡之夜,韩苏大婚,他将她从冰冷的墙角抱起,只淡淡一句“为什么不会是我。”,从此大张旗鼓地飞入她的世界。
犹记得他暗压怒气呵斥——姬无卦你知不知道“不自量力”四个字怎么写。而可当她欲领韩苏离开西胡之时,他却二话不说放下国师之姿前来相助。
那一枚铜钱就好比他们之间的缘分——兜兜转转,终会回来。
再后来,反噬成灾,落水遇险,他只是一笔带过,就匆匆上路。
马车上的轻轻一吻,院中的温柔相拥,不知不觉,他早已深深驻扎在她心里,挥之不去。
有彼之绝色,倾一世深情将我缠绕。
顾往昔种种,愿世世沉沦与君同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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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姑娘,您小心点!”
“姑娘,您快停下,快停下。”
“呀!千万别伤着自个!”
“快去,快去禀告皇上。”
人声嘈杂,很多人在边上吗?
无卦面无表情地又往前逼近了一步,不期然,再一次听到了四周人的大呼小叫。无外乎都是让自己回去,不要再前进了。
她的眼中只有黑夜,彻彻底底的黑夜,看不见那些人的身影,可是她能觉出自己脖颈上的那柄黑刄——有些凉,有些疼。
一言不发地直直往堪算的方位而去,脚下的磕绊不过是偶尔在她的脖子留下的一道血痕。
上一次将刀自己这样架在脖子上还是硬闯国师府的时候,这一次,依旧是那把师父留给她的黑色匕首,要见的人依旧是他。
长青你等着,我很快就会到你身边了。
“在下只是要去太医院,烦请让开。”这句话,她不记得说了多少次。可每一次都被无数的声音委婉地推回,“姑娘身子未愈,好好歇着最为重要。”
直到,她将刀刃架上了脖子,才得以从那屋中离开。
指算一步一步,无卦的脑中已然建起了一条通往太医院的暗色长路,周遭的世界被黑夜隔离。执刀于手,无神的双眼看不出悲伤,她的心中只有一个念头:
——去见他。哪怕他已不在,也要去见他。他会很高兴的。
韩苏匆匆赶来,就见到她站在恐慌的人群之中,一袭素衣,面色沉静似雪,苍白的面容,空洞的双眼仿佛透过人群看向远极,而那鲜红的血沿着脖颈丝丝留下,染出心惊。
“姬无卦!把刀放下!”他向她疾步而行,斥责出声。那刀刃分明已经伤了她了,她这般做,竟是连命也不要了吗。
韩苏?他也来劝自己了吗。
无卦顺着声音的方向转过头,手上的刀一刻不松,声音嘶哑沉闷,“皇上,无卦只求再见长青一面。”
“你先把刀放下。”韩苏不敢靠近,因为他发现自己靠近一分,她脖子上的血流便会快上一分。
“皇上,无卦求您。长青已经去了,就让无卦见他最后一面吧。”她的声音,听不出一丝情绪,飘渺得仿若浮尘。
“姬无卦。你把刀放下,放下什么都好说。”韩苏向她虚虚伸着手,不敢碰触。
她面上很是迷茫,可手下却毫不松劲,“韩苏无卦别无所求,只求见他。”
“大胆!竟敢直呼皇上名讳!”几个宫人一下子呵斥出声。
“慢着。”韩苏挥手示意他们不必如此。
无卦能称他韩苏,这已经是多久没有的事了。那一声,倒有些恍如隔世。
她面向他,似在“看”他,眼中没有一丝神采,“我只是去看他。”她嘴中喃喃说着,脚下依旧步步前行。周遭围着的人也都跟着她的步子移动着,却又不敢碰触。
韩苏缓缓随着她,不远不近,声音柔和了几分,“把刀放下。”
她嘴角微动了一下,“我要见他。”
“你把刀放下朕就许你见他。”看着她纤细脖颈上的伤口与那双无神的眼睛,韩苏不忍了。
他从未想过,两人会有这样的一日。就算已和她越走越远,他也从未想过,有一日,她会在自己面前以死相逼。
他记得,记得她板着脸给自己治伤,记得她将自己推入池潭只为帮他逃离春闱,记得上元佳节,她猜灯谜无往不利,记得那一日她如神突现为自己与与高子南相对,记得她牵着自己的手在整个祈王府兜转至天明,记得她不顾一切助自己渡弱冠之劫,直至将自己推给了别人
她与他,似乎总是少了那么一点缘分,当初多么近,近到唾手可得,可现在确是咫尺天涯。
自己在她心中,是不是早已丢了那个位置
“无卦,放下刀,韩苏应你。”他没有称朕,他是韩苏
“我信你。”无卦终是缓缓放下了刀,却依旧不让任何人靠近,固执地走在路中,毫不停顿,带血的指尖为她一步步指明方向。
韩苏停在原地,没有继续跟上,看着她有些踉跄的身影,眼中闪过一丝复杂。
“皇上,可要叫太医为姑娘包扎一下?”
“随她去吧,都撤了。”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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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周人声渐渐消散,空荡荡的长廊只听得见自己的脚步,脖颈的伤好似不再疼了,又或者她已觉不出疼了。
眼前本是黑暗的世界,可她偏偏能看见似是鬼火点缀的道路,那条她心心念念要走的路。
越过石阶,穿过回廊,提步跨槛,寻墙而入。
见到她的人都惶惶退了开去。
长青在里头。
“你来了。”不期然,容若的声音在身边响起,还带着尚未消散的恨意。太医刚刚退下,说那人已经没救了。想不到立刻就有人来报说是无卦向此处过来了,皇上还吩咐了不许拦着。
初看到无卦的样子容若还有些诧异,但那也只是一下的事情——报应,她这个样子就是出尔反尔的报应。脖子上的是血?啧啧啧,真是可惜,怎么就没割得深一点
容若没有意识到,此刻她心中的想法已然充满了嗜血的仇恨,蒙蔽了太多太多。早已知道她眼睛瞎了,容若肆无忌惮地瞪着她——等着,你也不得好死。
无卦能觉出容若停留在自己脸上的眸光,似带着火要将她焚透。木着脸,脚步不稳地从她身边经过,似乎完全没有在意她的话。
容若袖下的手紧扣几下,终是稍稍平了那一腔怨气,居高临下地看着面前衣衫骇人的无卦,就如孤魂野鬼一般缓缓走向那个早已失了生机的男子,“那就不打扰了,你们好好叙叙。”皇后娘娘不冷不热,或者说还有那么几分幸灾乐祸地留下这句话,转身离开了。
——只可惜,皇上暂时还不想无卦死,不然哼!
容若是个聪明人,她自然不会愣头青地去啃无卦这块硬骨头。她可以慢慢等,韩苏心里已经有了刺,只待这刺生根发芽,姬无卦就可大祸临头了。
鼻尖传来和着血腥味的鸢尾花香,残忍而又熟悉。
无卦跌坐在床边,面无表情地伸出手,触到了他微凉的指尖。
长青,我来了。
小心翼翼握住他冰凉的手,无卦将脸缓缓贴了上去,一动不动,好似这样就能听到他呼吸的声音。
长青的手掌带着凉意,柔软纤细,就如往常一般。仿佛他只是在熟睡,又仿佛某一刻,他依旧可以从梦中醒来,轻轻唤她一声:无卦。
长青,你在骗我对不对?
从认识你起,很多事情你都瞒着我。
长青是左非色,长青是国师,这都是很后来我才知道的。
当初你明明见过我师父,却偏偏诓我说没有。
还有啊,空花门传人,你是不是也骗我了?师父说过,我是最后的传人了。师父从来不会瞎说。
以前啊,你总是很会装。
一枚铜钱你藏了那么久,你是故意想等着我发现才一直带着的是不是?
明明就是反噬冷到不行,还一个人在国师府扛着,说忙,不让我见你,不让我知道。
明明心里藏了很多很多事,却一直云淡风轻什么都没关系的样子。
明明知道来救我凶多吉少,却还这么义无反顾地
所以,这一次你一定也是在骗我
是不是?
是不是
脸旁,他的手依旧静如止水。
失了他的脉搏,天地静得有些发涩,她隐隐感到心被钝锯缓缓磨过的声音。
已经风干的双眼,不知何时又浅浅湿润了起来。握着那只手,无卦闭上眼,无声泪流。
以前的,我呢,就通通不计较了。
你希望我不知道的,我依旧不会知道,就算知道了,我也装作不知道。
怎么样,无卦是不是很大方?
所以
长青,你,你不要再骗我、瞒我了好不好?
你活过来
好不好?
屋里的人都随着容若离开了,只留下了两个宫女在外间伺候。没有人注意到,那个伏在床边的女子眼中流出的早已不是泪水,而是骇人的血水。
长青,你不是说过吗?
我们要成亲,然后游游塞外风光,你还说西胡定是要去的,你师父会很高兴看到我们在一起。
可现在,这些帐你是不是都不认了?
我不管!你答应了的。
答应的就要说话算话。
无卦只好下辈子,下下辈子都死粘着你,等你兑现了。
到时,不许再骗我
不许再瞒我
不许再算卦
不许再短命
不许再生这么好看了
然后,我们平平凡凡,简简单单,白头到老
她那般坐在床边,不声不响,静静与他说着心里无头无绪的话。
长青
我们离开这里,好不好?
兜兜转转,沉沉浮浮,时明间暗,终不过幕幕过往,云散烟消。
前前后后,来来往往,寻左觅右,徒留下点点伤心,天荒地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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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墙成围,道道砌起森严之隔。
青砖为台,片片铺就苍穹之镜。
无卦半背半拖着长青,步履艰难地行走在皇宫的青砖阔台之上,缓缓向着最近的宫门而去。平整的青砖仿佛拼成一面巨大的镜子,隐隐映出天的蓝色。无卦瘦弱的身躯,似有些支撑不住,每一秒,她都似要倒下,然而每一秒,她都在步步前行。
皇宫,皇宫,无卦很不喜欢,长青你也是吧。
我们离开这里,然后去塞外、西胡
你再等等,很快就能离开了
两人重叠的身影在宽阔青砖台之上缓慢移动,仿若天池中央的一叶扁舟,荡荡悠悠,想要靠岸却依旧遥远。
周围,越来越多的人聚了过来。溜/达论、坛
他们看着这两个浑身是血的人在宫里这般走着,没有一人敢上前说些什么。毕竟一个时辰前皇上才吩咐不许去管。
无卦姑娘的眼睛都开始流血了,这么下去要是人有了个万一,也不知道皇上会不会大发雷霆,一顿牵连。
管也不是,不管也不是。总不能就这么放任吧。
几个稍微有些官职的内务奴才特意跑去报了皇上和皇后娘娘,这样的情形他们实在是不知道怎么处理才合当。
韩苏再次赶来,见到的情形似乎更糟了。
他本想着,等无卦“看”够了,再派人去将她接回来,毕竟一直守着个死人也不是办法。接下来的事就以后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