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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挑水、捡亚麻、养猪、捕鱼……”
突然来了一只高大却眼神空洞的牧中犬,它把鼻子凑到苏提身上闻个不停。这只狗应该有七十几公斤重,毛很短,背上到处都是伤疤,好像随时都可能扑上来似的。警察继续问话:“你为什么想当矿工?”
“因为我喜欢冒险。”
“你也喜欢口渴、酷热、角虫奎蛇、黑蝎子、急行军、在密不通风的狭窄空间里面工作吗?”
“每个职业都有缺点。”苏提耸耸肩,无所谓地说。
“你选错行了老弟。”
苏提却故意露出傻里傻气的微笑,那名警察便让他通过了。
在招募矿工的办公室外排队的人群里,他算是挺中看的一个。他气宇轩昂加上一身健美的肌肉,让旁边的几个候选者更加显得瘦弱而不适任了。
办公室里有两个年长的矿工又问了刚才警察问过的问题,他便将答案又重复了一次。他觉得他们看他的眼神就好像在挑选拉车的牲口一样。
“很快就会出队了,你能去吗?”
“可以。”苏提一口就答应了,连忙又问,“要去哪里?”
“加入我们的行列,只有服从,不要多问。通常会有一半的新手半途昏倒,他们必须自己想办法回到谷地来,我们是不会花费精力去照顾软脚虾的。天亮前两个小时出发,这是你的装备。”
苏提拿到了一根手杖、一张草席和一卷被子。他用一条细绳把被子和草席绑在手杖上。在沙漠里,旅客绝对需要一根手杖来敲击沙地,以防毒蛇近身。
“水呢?”
“到时候会定量分配。别忘了最宝贵的东西。”
苏提在脖子是上挂了—个小小的皮袋、—旦有幸发现了金子、光玉髓、天青石或其他宝石,就可以装到里头去。除了支领薪水之外,袋子里装的也都属于他。
“这玩意儿装不了多少啊。”他看着袋子说。
“小子啊,有很多人的袋子可一直都是空的。”
“技术太差。”苏提不屑地说。
“你的话真多,进了沙漠你就会懂得要闭嘴了。”
* * *
约有两百多人聚集在东城门:路径的边缘。大部分的人暗暗向敏神许下了二个心愿:希望能平安归来,不要渴死,并且能用皮袋带回宝石。人人的颈间都配戴着护身符。知识水准较高的人事先都去请问过一个占星大师,有些人还因为星象不吉而取消了行程。不信神的人也会从前辈口中听到这样的经验之谈:“出征沙漠心中无神,回归谷地与神同在。”
探险队的队长艾弗莱是一个身材高大、手臂极长、满脸落腮胡的人。他全身披疆着又黑又浓密的毛,活像一头亚洲黑熊。大家一见到他,有几个菜鸟马上就放弃了,听说艾弗莱又粗暴又残酷。他绕着队伍巡视了一遍,每走到一个志愿者身边总要多停留一会儿。
“你就是苏提?”
“正巧是我。”
“你好像很有野心。”
“我当然不是来捡石头的。”
“在这之前、就让你背背我的袋子。”
巨人队长说着便把—个沉重的背包丢给他,苏提也二话不说就背上了左肩。艾弗莱冷笑着说:“趁现在风光—下吧。很快你就神气不起来了。”
队伍在日出前出发了,—直到中午以前,路线四周全是光秃荒凉的景象。在农村生活、不习惯沙漠地形的人,脚下都已皮破血流。艾弗莱避开了滚烫的沙地,专挑—些遍布着小石块的路走,而这些碎石个个都像金属一样的锋利。队伍首先经过的高山让苏提感到惊心动魄,这群山仿佛是一道无法穿越的天险,将人类屏除在山中的神秘国度之外。在那里,有—块块专供建造神居所用的岩石,并聚积了惊人的能量。高山是岩石之母,她孕育了珍贵的矿产,而这些丰富的宝藏则只有待之以恒、坚忍不拔的人万能得见。苏提—时心神出窍,不自觉地放下了行李。
才一失神,便立刻有人在他屁股上踹了一脚,使他整个人翻滚到沙地上。
“我可没有允许你休息。”艾弗莱嘲弄着说。
苏提站起来后,艾弗莱又说:“把我的袋子弄干净。吃东西休息的时候,也不可以放在地上。你要是敢不听话,我就让你没水喝。”
苏提真怀疑是不是有人告发他,不过仔细看来,其他志愿的人也都受尽了队长的刁难。艾弗莱就喜欢用极端的手段来考验手底下的人。有一个努比亚人才做出挥拳的样子,就马上被痛打一顿,并被丢弃在路径旁边。
傍晚时,队伍到了一处露天的采砂岩场。采石场上有石匠敲下石块,然后做上自己小组特有的标记。沿着每一条矿脉,然后循着预定的石块四周、都有一些细心挖掘的小沟槽:工头把楔子敲进沿着拉线分布的切口后,便能将石块完整无缺地从母岩上采挖下来人。
艾弗莱跟他订了个招呼:“我带了一群懒鬼到矿场来,你要是需要帮手,尽管开口。”
“当然再好不过了。不过他们不是走了—整天了吗?”
“他们想吃东两、就得允干点活才行。”
“这样不合规定吧?”
“法令是我来决定的。”
见他如此坚待,工头便说:“矿场顶端有十多块石块要运下来,要是有二十几个人—起搬,会快得多。”
艾弗莱便指定了几个人去帮忙,其中也包括苏提在内。他拿回自己的行李后说:“喝点水后就爬上去。”
工头原本设计了一道滑槽,可是半途崩塌了,因此必须先用绳索把石块吊到中断处。再解开绳索让石块沿着滑槽滑到底端。为了防止石块坠落得过于快速,便由五个人分站两边,用力将系着石块的缆绳平稳地拉住。其实等到滑槽修好之后,就不再需要这套绳具了。但由于工作进度有点落后,艾弗莱的提议也算是帮了工头一个大忙。
意外就在搬运第六块石块时发生了。因为平衡绳索的人太累了,无法减缓石块下降的速度,以致于缆绳受力过猛,把拉绳的人都甩到了一旁。其中有一名五十来岁的工人,头朝下地往滑稽里跌落,他原想拉住苏提的手臂、不料另外两名同伴使劲将苏提往后一拉,使他抓了个空。
出事工人的惨叫声很快就听不见了。大石块辗过了他的身子,由滑槽滚了出去,然后在一声轰天巨响中摔个粉碎。
工头忍不住掉下泪来。艾弗莱却说:“至少已经完成一半的工作了。”
文学殿堂 疯马扫校
第二十一章
(羊原)羊纹丝不功地站在一方悬岩上,头上两只长长的角弯向天空,下巴—小搓山羊胡,两眼则注视着在太阳底下缓缓前行的矿工。“(羊原)羊”在象形文字中是祥和高贵的象征,也代表了—种奉神旨意而行存在的生命。
“在那边!我们杀了它!”—名矿工喊道。
“闭嘴,你这个笨蛋!”艾弗莱呵斥道,“那可是矿区的保护者。要是杀了它,我们就全死定了。”
那只大公羊爬上陡坡后,一个大跳跃,便消失在山的另—边了。
日夜不停走了五天,全队的人都累坏了,只有艾弗莱仍跟出发前一样精神奕奕。苏提也还是很坚强,广漠的景致重新给了他力量。无论是勘探队队长的暴虐、或是令人精疲力竭的行程,都动摇不了他的决心。
那个又粗又壮、满脸大胡子的队长命令大家集合后,便爬上一块大石头。这样才能使这些游民在他脚下显得更渺小。
“沙漠是很大的。”他用洪亮的声音说道,“你们在沙漠中比一只蚂蚁还不如。看看你们,老是嚷着口渴,就像一群行动不便的老太婆。你们根本不配当矿工,也不配到地底下去寻宝。可是我却带你们来了。这些金属矿都比你们有价值。你们在山边乱垦乱挖的时候,山是会觉得痛的,所以它也会想办法吞掉你们以求报复。能力不够的人也只好自求多福了。现在开始搭营,明天天一亮就开工。”
工人们开始搭起了帐篷,第一个要搭的就是队长的,由于实在太重了,把五名搬运的工人累得连气都喘不过来。在艾弗莱的虎视眈眈之下,他们非常小心地把帐篷摊开,架起于营地的正中央。然后有些人准备晚餐,有些人把地面弄湿以免尘土飞扬,还有些人喝着羊皮袋中清凉的水止渴。幸亏矿区凿了一口井,才不至于缺水。
苏提睡梦中忽然被人踢了一脚,痛得他全身像是要裂开一样。
“起床了。”艾弗莱命令道。
苏提忍住怒气,照他的话做。
“每个到这里来的人都多少惹了些麻烦。你呢?”
“那是我的秘密。”
“我要你说。”
“你少来烦我。”
“我最讨厌故弄玄虚的人。”
听队长略带威胁的口吻,苏提只得应道:“我是从劳动队偷偷溜走的。”
“哪里的劳动队?”
“我住的村子、在底比斯附近。他们要我到孟斐斯疏通运河,但我宁愿脱逃到这里当矿工碰碰运气。”
“我不喜欢你的样子。我相信你一定在说谎。”
“我要发财。谁也阻止不了我,你也一样。”
“小子,你实在让人受不了。我非打扁你不可。我们赤手空拳打一场吧。”
艾弗莱指定了一名裁判。此人的任务是特犯规的人判决出局,只要不动口咬人,怎么打都没关系。
一开始,大胡子便出其不意地冲向苏提,抓起他的上半身高举过头,转了几圈之后,用力将他抛到几公尺外。
被摔破了皮的苏提,忍着肩痛站了起来。艾弗莱则双手插腰,轻蔑地看着他的对手。其他的矿工都笑了。
“有种的话就上啊。”
艾弗莱听他出言挑衅,毫不犹豫便往前扑去,但是这次他长长的手臂却抓了个空。苏提在最后关头避开了这一击,也使他重新有了信心。对自己的力道有十足把握的艾弗莱,来来去去地总是这么一招。苏提不禁暗暗感谢众神……虽然神是不存在的……让他有一个好战的童年,才能让他学习到打斗的技巧。前后十多次,他都巧妙地躲过了对手毫无章法的攻势。苏提的闪躲使艾弗莱恼怒到了极点,也开始感到疲倦并丧失了理智。此时更不容苏提犯错了,否则一被抓到定要粉身碎骨的。他灵活地一个勾腿,让艾弗莱失去重心,然后身影一晃钻到对手摇摇晃晃的庞大身躯下方,最后以自己的力量在他的颈子上用力一扳。艾弗莱于是重重地摔在地上、苏提则跨坐在他的颈背上,还一边扬言要把他的脖子扭断。
“干得好,小子!”被打败的队长用拳头捶打着沙地认输了。
“你该死。”
“你要是杀了我。沙漠警察不会放过你的。”
“我才不在乎。我让那么多人去送了死,你又不是第一个。”
艾弗莱开始觉得害怕了:“你想怎么样?”
“我要你发誓再也不虐待队上的人。”
一旁的矿工不再嬉笑,大家都围了过来,聆听队长的回答。
苏提不耐烦地催促着:“快点,不然扭断你的脖子。”
“好,我向敏神发誓!”
“还要向西山女神哈朵尔发誓,说啊。”
“我向西山女神哈朵尔发誓。”
苏提这才放开了他。在这么多神明面前发的誓是不能不算数的。艾弗莱若有违誓言,他将背负一辈子的恶名,永世不得超生。
矿工们立刻高声欢呼,并将苏提高高抬起。当喜悦的气氛缓和下来后,他以坚定的口吻对大家说:“这里做主的还是艾弗莱,因为只有他知道路径、饮水点和矿区所在。没有他,我们就无法再回到谷地。大家要听从他的话、也希望他能遵守承诺,那么一切都会很顺利的。”
大胡子满脸讶异地把手搭在苏提肩上,“小子,你不但很强壮,也很聪明。”随后又把他拉到—边说,“我真是看走眼下。”
“我想发财。”
“我们可以当朋友。”
“要对我有利才行。”
“一定会有利的,小子。”
* * *
几名女子正缓缓地将贡品送进哈图莎王貌的宫殿:她们身穿白长袍,上半身有一条吊带在裸露的胸前交叉,外头还套着——件菱形珠网式的罩衫,头上的假发则用缎带扎起,一个个显得如此纯真美丽,就连戴尼斯看了也觉得血脉喷张。他每次出远门,总会背着妮诺法夫人偷情,但他的保密工夫做得很好,也必须做得很好。一旦传出诽闻,他的名声就完了,因此他从来没有固定的情妇,也向来以短暂的一夜情为满足。虽然他偶尔也会和妻子做爱,然而妮诺法屡屡反应冷淡,更使他有借口寻求婚外情后宫总管到花园来找他。他本想趁机跟总管要个女孩,但最后还是放弃了。
后宫是个以工作为重的经济中心,而不是低三下四的寻欢场所。戴尼斯以运输商的名义求见拉美西斯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