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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很多人都这么说。”
“你继承了村善先生的事业?”
“不,不是。”我摇头。“只是不小心扯上一点关联。”
多和田蹙眉。“和黑道吗?”
“嗯。表面上虽然不是,骨子里却是。”我暧昧的回答。
多和田颔首,似乎颇能理解。“那么,我能够帮你什么忙吗?”
“听家父说,你很了解右翼和新纳粹份子。坦白说,我正在寻找日本和新纳粹份子有关的女人。”
“和新纳粹有关的女人吗?”多和田说着,交抱双臂,沉吟不语。
我将耀子的原稿影本递给他,指出和克洛兹堡杀人事件有关的部分。
多和田戴起眼镜,热心的阅读。我啜饮绿茶。
“这相当有趣。”多和田抬起脸说。
“是的。我正在寻找这位日本女性。”
“这位叫宇佐川耀子的女性吗?”
“写完这些原稿后,她就连人带钱失踪了,所以我才惹上麻烦。”
“原来如此。所以你希望调查是否与原稿中出现的女性有关?”
“是的。但我认为应该无关,毕竟这种想法太脱离常轨。只不过,宇佐川耀子在这之后表示掌握了独家消息,要重写原稿,可是我却找不到重写部分的磁碟片,才联想到或许有某种关联。”
“原来如此。”多和田说了声失陪,走出屏风外,不久抱着几册卷宗回来。
“我不知道这是否有助益。”他说:“严格说来,日本并无新纳粹组织存在。你可能也知道吧,真正的新纳粹份子几乎是亚利安人种至上主义者,不但厌恶其他人种,而且往往是教育程度较低的小混混,所以大多没有右翼份子的思想背景,也无任何组织。
你也许已经知道,不过让我再稍做说明。旧东德新纳粹份子特别多,主要原因之一是经济不景气。东西德统一,东德人民本来期望生活水准能提高到和西德相同,没想到却完全没有改善。不但如此,外国人又大量涌入,抢走工作机会,当然就产生反感。
另一项原因是,由于共产政权崩溃,过去属于反对派而受镇压的纳粹信徒得以迅速浮上台面。换言之,原本以为两德统一的急速社会变化会使生活好转,可是事实上生活却贫困如昔,让旧东德人民无法忍受,才助长了新纳粹份子的气势。
不过,对西德而言,难民问题也是严重的政治课题。总之,德国人逐渐陷入排斥外国人的国粹主义,而右翼政党为了拓展选票,又吸收隶属新纳粹份子的年轻人。所以,虽说是新纳粹份子,但本来只是单纯的庞克族,现在却转化成各种形态,从与极端右派结合的,到右翼政党都有。当然,就像这位女性所写的,最后形成和左翼、右三、其他民族,以及其他新纳粹份子对立的状况。”
多和田喘了一口气,然后说:“抱歉,我并非有心卖弄知识。”
“我明白。请你继续下去。”
“因此,在我的资料中,几乎没有日本人被列入纯粹的新纳粹份子,因为日本人是有色人种,信仰德国人至上的新纳粹主义,本身就自相矛盾。即使有宣称纳粹并未屠杀犹太人的历史修正主义者,也绝非新纳粹份子。
不过,最近有人张贴印有纳粹标识、主张排斥外国人的传单,造成话题。的确,‘新纳粹份子’这个名词已经开始被赋予新的意义。不过,这和德国的状况有很大的差异,与其说是‘新纳粹份子’,不如说是以前就存在的民族主义份子。
但还是有所谓狂热的纳粹信徒存在,这些人崇拜希特勒和戈林(注:HermannWilhelm Goering,1893一1946,德国纳粹政治领袖及空军总司令),也喜爱搜集纳粹军服,他们以从德国买回骨董为满足,好读战史,召开读书会。当然,以德国的现况来说,这纯粹只是一种游戏。”
“这些人在哪里?”
“有一家店非常有名,位于御茶水某家大型书店的地下室,名叫‘庞迪尔’,那里的山崎龙太名气最响亮。”
“女性方面呢?”
“这我就不清楚了,山崎的同好中或许有,不过我的资料里没有记载。”
“日本的右翼份子和新纳粹份子无关吗?”
“右翼份子若开始排斥外国人,就同样属于民族主义,或许有关联也不一定。不过刚才我也提到,毕竟日本人是有色人种,所以……”
“应该不会有关联?”
“这是我的想法。”
我把多和田所说的内容全部入记事本内,说:“谢谢你,对我有很大助益。”
“是吗?那是我的荣幸。今后你若从事调查工作,我也会全力协助。”
我苦笑,站起身来。“不,我想不会了。”
多和田表示这样太遗憾了,然后扶着东一堆西一堆的资料避免其倒下,送我到玄关。
离开多和田的事务所,我看看手表,已经正午过后,虽然下午必须去川添的住处,但市谷离御茶水很近,我招了计程车,前往御茶水。
很快就找到“庞迪尔”,是位于神保町十字路口旁一家旧书店大楼的地下室。
走下楼梯时,发现铁卷门拉下,上面贴着“星期四公休”的纸条。
我隔着栅栏式的铁卷门望进去。紧贴墙壁、高达天花板的书架上排满外文书和杂志,似乎都是与武器和战争有关的。最旁边还堆放着外国的色情杂志。看样子营业范围相当广。
里面有铁制衣架,挂满各式各样的卡其色和绿色军服。虽然光线昏暗看不太清楚,但好像都是旧衣服,连站在门外都隐约可以闻到霉味。
橱窗里陈列着各类徽章、臂章和勋章,还有模型枪、木枪、钢盔和长统靴等。墙壁上钉着夹板,展售希特勒和纳粹军队的黑白照片。
既然是公休日,我也莫可奈何,只好爬楼梯上楼。
我打算吃午饭,走进眼前的出云面老店。点餐之后,我找到公用电话,打电话给成濑。
铃声响了很久成濑才来接听,好像刚睡醒,我告诉他去“庞迪尔”的经过。
“今天是公休日。看来星期四公休的店不少嘛。你那边、‘庞迪尔’,还有‘大理石拱门市场’。”我说。
成濑不快的回答:“别说些不相干的事。对了,你现在要去见川添吗?”
“是的,我要回去开耀子的车。”
“既然这样,什么时候去找由加利呢?”
“我抽不出时间,你自己去好了。”
“好吧。那我睡一会儿再去。”
昨天才说要陪我去找川添,怎么这会儿忘得一干二净?我有些失望,也对自己在不知不觉间开始倚赖成濑而懊恼。
挂断电话,我再次打电话给川添。
“喂、喂,我是川添。”
“我是昨天打过电话的村野。对不起,我想现在过去打扰,大概三点左右会到。”
“没问题。不过路并不好走,请务必小心。”川添诚挚的说完,挂断电话。
话筒内隐约可听见小提琴优美的旋律,是我听过的曲子。
第三京滨高速公路还算顺畅,但是横滨新道却大塞车,从驶上到离开,花了一个多小时。也许搭电车去会更快,但雨势加大,风也转强了。
好不容易离开横滨新道,转入横滨横须贺道路。已经快四点。我一边注意警车一边以一百六十公里的时速飞驰在路肩上。轮胎激起高扬的水花,方向盘变重了,但我仍猛踩油门。
我看着影印放大的地图。只要下了朝比奈交流道,前面就是二阶堂了。
廉仓到处新绿盎然,绿荫使我找不到川添的家。好几次下车寻找,淋得全身湿透,直到离开新宿两个半小时后才终于找到。
去川添家,要先通过一条凿山而成的步道,有点类似隧道。那是私有土地,未铺柏油的马路两侧覆满杂草,我把BMW停在步道前只能容纳一辆车通行的路上,撑着伞走进步道。步道内很暗,长度约二十公尺,可以想像入夜后一定很恐怖。
步道出口爬满藤蔓,使原本黑暗的步道更加阴森。
出了步道往左走,可以看到一栋两层楼的旧式日本住家背山而立,那应该就是川添家。或许是靠山,雨势感觉更大了,道路泥泞湿滑,我最喜爱的平底鞋沾满泥巴。
屋里很暗,让我担心会不会没人在家。
玄关没有门铃,也没有对讲机。
“有人在家吗?”我拉开老旧的格子门,朝屋内喊叫。
宽敞的水泥地上只有一双白色夹带的雪用木屐,地面并未费心打扫,到处是土渍和干泥,但摆在鞋柜上的白色栀子花很美,散发出幽香。从玄关能看到走廊尽头一片漆黑。
“有人在家吗?”我再次大声叫。“川添先生,我是村野。没有人在家吗?”
我伫立等待片刻,依然无人出来。我心想,还是回去吧。但是想到来这里不容易,至少也得借用一下电话,于是脱鞋入内。
“对不起,打扰了。”我说着上了走廊。走廊木板发出响亮的轧轧声。
四周很暗,我找到走廊的电灯开关,先打开灯。右手边就有一扇门,但我往里面走。
“川添先生在家吗?”我再度出声。
仍然没有回答。
来到这儿很困难,表示要出去也不容易。必须穿越那个黑暗的步道,从那条没有路灯的小路倒车慢慢退回大马路。想到这里,我有点害怕,希望能够在天黑之前离开这里。川添可能就是明白我这种心理,才故意躲在家中某处吧。他说不定正因让我内心恐惧而沾沾自喜。这种想法掠过脑海,我的心开始不安。
左侧是西式房间,房门敞开。我望向里面,地板铺着略微陈旧的波斯地毯,散置着洛可可式的家具,似乎是客厅。隔壁是起居室,属于日本式的榻榻米房间,里面有茶柜和长形火炉,黑漆圆桌上摆着备前烧的茶杯。
我再度大声叫:“川添先生,你在家吗?”
没有回答,也不见人影。
里面是铺木板的厨房,有个玩具般的小流理台,旁边是旧冰箱和大型样木餐具橱。我看着流理台,上面有一把似乎切过干乳酪的刀子,这表示不久之前屋主才吃过午饭。
“该怎么办呢?”我一边喃喃自语,一边回到玄关旁,试着打开右手边的房门。里面是书房兼音乐室,书架和地板上堆满书籍。唱片柜内收藏了上千张唱片和CD。也有谱架,几个放小提琴的琴盒摆在谱架旁的桃花心木制成的长型矮柜上,感觉上似乎不久之前才在这里练过琴。
“川添先生,我是村野。”我再度出声喊叫,爬上发出轧轧声的楼梯。
楼梯扶手有雕刻图案,整栋屋子虽老旧却风格独具。但是,在下雨的黄昏徘徊在陌生的屋内,总觉得心里发毛,我打开所有看得到的电灯。
二楼的两个房间都是铺榻榻米的六席房间,其中一间连棉被也未收拾。是相当厚软的棉被,被上留着有人躺过的痕迹,感觉颇为浪漫。枕畔放着几张手绘的春画,我拿起来看。用铅笔画在和纸上,只有一小部分着色,笔触生动,若是川添所画,绝对相当有才华。
“川添先生,你在家吗?”
我困惑不已,走向隔壁房间。那是个谜样的房间,没放任何家具,但天花板上有滑轮,还有大镜子,只能认为是多才多艺的川添的画室。
到处找不到川添。
我环顾四周,不知如何是好。看来真的只有离开了。我一边往回走一边关灯下楼,心想还是借用一下电话吧,于是再度进入起居室,走到里面唯一不搭调的现代化多功能传真电话机旁。
忽然,我望向庭院。
庭院林木茂密,全未经过修剪,仿佛故意如此栽植,以便和环境连成一气,爬上斜坡就可通往后山。雨势依然未歇,天色更暗了。一瞬,我的视网膜捕捉到一个白色物体。
可能是雨水让绿叶更鲜嫩,我才能够看到白色物体吧,感觉上像布块在风中摇曳。
我走出回廊,隔着落地窗眺望庭院,再度看到白色物体在晃动。当我想到那可能是和服时,背脊掠过一股寒意。我用颤抖的手打开落地窗的老式扣锁,穿上置于檐下大石头上的木屐。木屐夹带湿得可以绞出水来,湿气渗入袜子,非常不舒服,但是我已顾不了那么多。
雨滴打在脸上。我沿着庭石接近白色物体。是在山茶树后,一旁是高大的马醉木树荫。有个东西吊在青桐树滑溜的枝干上。
无毛的洁白脚胫突然映入眼帘,白麻纱布料的和服衣摆在风中翻飞——川添吊着脖子,脸孔侧向一边。
我大概尖叫出声了吧。但在那一瞬间,我脑海里浮现的是博夫。吊在这儿的不是川添,而是博夫。在恍惚中,我没有恐惧,反而受到强烈的悲伤侵袭,大声尖叫着:救命、救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