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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由纪站了起来。不管有什么样的理由,她都最痛恨这种阴险的暴力行为了。
“百合子,如果你是因为我们才遭遇这种事的,我向你道歉。可是,这也太过分了,不能原谅。”
“不是的。我没有被人欺负,是真的跌倒的。她们全都是好人,是真的。她们想要见学姐,也不是想要把学姐怎么样……”
“什么?”
“就是说,如果学姐有那么憎恨的人的话……”
百合子说到了这里,压低了声音,然后用几乎听不见的细微声音继续说:“……她们会……杀了那个人。”
“等一下!什么跟什么啊?”
“是真的。只是如果学姐们是认真的,就必须成为她们的同伴才行。只要成为她们的同志……”
百合子说到这里,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有些颤抖地说:“……蜘蛛就一定会实现你们的愿望。”
美由纪有些楞住,看着小夜子。
小夜子望着眉头紧蹙\一脸愁容的百合子,不高兴地说:“不好意思,可是老实说,这叫人难以置信。昨天我还强烈地想要相信,但是今天早上一醒来,热度已经消退。虽然对你过意不去,不过还是算了。”
就像在开导小孩子般。
小夜子说得简单明了。但是百合子又深深地吸了口气,反复地说“不可以那样,不可以那样”,热泪盈眶。她的处境就是如此迫切危险。不管她怎么否认,但显而易见地,她被那些来历不明的人施加了某种肉体上的痛苦。美由纪推测,除了恐怖的拷问以外,没有其他手段能够如此迅速、有效率地逼迫一个人。
可想而知——这是个圈套。若是呆头呆脑地跟过去,两人肯定会重蹈百合子的覆辙,搞得遍体鳞伤地回来。但如果就这么拒绝,这个孱弱的领航员不晓得会遭到什么样恐怖的报复。这个无辜的小女孩,说起来也只是被无端卷入罢了。一想到此,美由纪就不由自主地感到自责。
美由纪下定决心。
“好吧,我去见她们。但是只有我一个,她接下来还有事要办。”
“美由纪……这……”
“没关系,小夜子你回宿舍去。我去会会那个蜘蛛还是蜈蚣,不必担心。”
百合子一副快哭出来的样子。美由纪依偎在她身边似地站起着,说:“喏,带路吧。”百合子仰望美由纪,眼神像是在倾诉什么。美由纪无言地催促:没关系,走吧。不管发生了什么事,这个女孩都没有责任。
小夜子想说话,但美由纪在背后伸手阻止,踏出脚步。目的地应该是第十三个星座石——礼拜堂后面吧。百合子抓住美由纪的衣袖,似乎想阻止她,但很快地跟上走了出去。这下子根本不晓得是谁在带路了。
不出所料。
两人绕过圣堂,走上礼拜堂旁边的石板地。星座石。天蝎宫,金牛宫,天枰宫。
来到后面。
石板地只铺到这里。茂密的树林,杂草,,这里已经不是学校的校地了。百合子更加用力地抓住美由纪的袖子,她紧紧地依附在美由纪身边,早已不是向导了。
牧羊宫,它的另一头就是黑圣母的祠堂。
礼拜堂那黯淡的墙壁里潜藏着蜘蛛吗?
美由纪咽下唾液。
昨天来的时候也这么觉得,但今天感觉更强烈了。
——这里是不好的地方。
美由纪双脚用力。这里与石制地板和石板地不同,注入的力量完全不被反弹,全都给地面吸收了。就像在白费功夫,没完没了。
凝目细看,只能依靠视线的攻击力了。
有人的气息残留。不止一个人,是好多个,许多人曾经待在这个地方——泥土和草都记得。与人工物不同,这些东西会渗入曾经待在此处的人的意念。人的残渣飘荡着。
当然,这只是美由纪这么觉得而已。
没有任何根据,只是心理作用。
有声音。
“怀有邪恶念头的人就是你吗?”
声音回响。
清澈而高亢。
——在哪里?
草丛里吗?腐朽的祠堂里吗?声音被礼拜堂坚硬的墙壁反射回来,听不出是从哪里发出的。
“哪里邪恶了?很健全啊,虽然并不虔诚。”美由纪尽可能地虚张声势。
人声响起:“想要杀人、诅咒人的念头,无论理由是什么,都是邪恶的。这种思想无疑地违反了神明的意志。”
“这种解释太自私了。说起来,邪恶的是你们才对吧?出来!躲着不现身,太卑鄙了!”
有人笑了。笑声是复数的,有好多个人。
“谢谢。卑鄙、邪恶,这都是好话。借用古老的诺斯替派【注】(诺斯替派(Gnosticism),也称灵知派、灵智派,主要盛行于二世纪的一种如何多种信仰的通神学和哲学的宗教)的话来说,人原本就是邪恶的。善即恶,信仰即是堕落。那么耶稣才是真正的邪恶,耶和华才是恶魔。”
“那种事……”
根本无所谓,和美由纪无关。
美由纪本来信的是净土宗还是净土真宗——她连这都搞不清楚了,根本不在乎。
“……无所谓,反正你们出来。这样根本不能谈。”
“如果你愿意与我们共同进退,我们就见你。若是你不打算成为我们的同志,那么我们无法见你。”
“我可是像这样露脸了!这不是太不公平了吗?”
“这是两码子事,这个世界原本就不可能公平。比起这个,你应该先承认心中的邪恶。这么一来……你就是我们的同志了。”
“同志同志,到底是什么同志?”
“呵呵呵呵呵,信仰蜘蛛的伙伴呀。”
“蜘蛛?就是那个蜘蛛恶魔吗?笑死人了。说起来,我连神都不是真心相信,恶魔更不可能相信!”
“哎呀,你不信神吗?”
百合子用力拉扯美由纪的袖子。
她是在制止吗?美由纪连转头看她都没有。
“如果有恶魔的话,就拿出证据来啊!”
“哎呀,你想要证据吗?”
“多么贪心呀。”
“疑神疑鬼呢。”
“罪孽深重呀。”
“呵呵呵呵。”
话声笑声自四面八方传来。是被包围了,还是回音四处反弹呢?
或者是美由纪被氛围给吞没了呢?
“好呀,就让你看看证据吧。”
那说话声听起来很愉快,很兴奋。
“喏,去吧……”
一名学生被推出来似地从树林里跑出来,倒在地面。
“干吗!”
美由纪踏出前去,声音立刻厉声制止:“不许动!就算你想过来我们这里也没用。听好了,那个女孩就是证据。那个女孩会引导你……”
女孩无力地瘫坐在地面。
“……接下来就由那个女孩回答你的问题。速速离开这里。”
美由纪吃了一惊,略微踌躇了一下,马上走进女孩扶起她。
这个女孩一定和百合子一样受到了制裁。而且她遭受的虐待似乎远比百合子严重,不能丢下她不管。
制服处处脏污破裂,胸前的白色缎带也松开来垂到地面,沾上了泥土。
女孩缓慢地,如同幽魂似地站起来。
她的脸庞消瘦,绑成辫子的头发右侧松了开来,嘴角还渗出血来。
女孩叹息道:“快点……走吧,不能忤逆她们。”
“你是……”
憔悴的那张脸,是朦胧记忆中的脸。
“什么跟什么呀,真是的,你们自以为是忍者吗?”美由纪大声叫道。虽然语尾拖出一点回音,却无人应答。她觉得临走前撂下这段话实在很可笑。
声音戛然而止,人的气息也消失了。
百合子已经泪如雨下,颤抖地说:“我要走了”,就这么连滚带爬地逃掉了。
就算对方叫他们离开,她们也无处可去。女孩的模样悲惨极了,实在不能让人看到。如果被人看到,遭到追问,那可就无从答起了。美由纪暂且搀扶女孩,回到礼拜堂旁边的石头地尽头。女孩似乎非常虚弱。
她踉跄了好几次。
小夜子正担心地站在小径入口处,她好像在等美由纪。她一看到美由纪,立刻慌忙跑过来。
小夜子极为憔悴。她去见了本田吗?那么……发生了什么事吗?
“小夜子。”
“美由纪,你没事吗?”
“你才是,没事吗?”
“我……不要紧。那个人是?”
“麻田……夕子同学。”
“咦……”
小夜子瞬间露出凄惨的表情
在短短的时间内,她一定发生了什么事。受了伤的女孩,望着同样受了伤的女孩。夕子靠在美由纪身上,无力地望着小夜子。
“你就是……夕子同学?”
夕子点头,她筋疲力尽。不晓得是烫伤还是被用力拧抓的伤痕,她苍白的皮肤烙下了许多小伤口和紫色的淤青。
美由纪用手帕把夕子脸上的血和泥土擦拭干净,重新编好她散开的头发。笔直的发丝很柔很滑,不好编。夕子的长相有点成熟,也很有气质。实在看不出……
——她会卖春。
夕子开口道:“我不晓得你们在调查些什么……”
上气不接下气。
“……但是你们正要触碰不可以触碰的东西。”
根本话不成声,而是喘息。
“我……不太懂你的意思。”
“我想也是。你们应该知道,这个世上是有邪恶的事物的。一本正经的圣职者愈是述说良善的伟大,与它对立的概念——邪恶也就愈加牢不可破。我……还有你们……都将无法逃脱。”
听起来像是呓语。
“你也是……同志吗?”
“同志……是啊,是同志。”
夕子这么说,但她的口气有点含糊。美由纪重新编好她的黑发之后,也为她绑上了蝴蝶结,问她要不要紧。
夕子总算发出了像样的声音,说了声“谢谢”。
美由纪问道:“那些人是什么人?”
“我不能说。”
“为什么?”
“要是你们知道了,你们也……”
“太奇怪了,刚才那些人不是叫我成为同志吗?”
“没错,每个人都想拉拢你们成为同志。你们就快知道秘密了,但是要知道秘密,那就完了。”
“太奇怪了。夕子同学,如果你真的是那些人的同志,为什么会被整得这么惨呢?到底是怎么回事?”
夕子微微牵动嘴角笑了。“因为我再也无法相信了,所以才受到了制裁,只是这样而已。流言四起,我的名字也曝光了……是我自作自受。”
“相信?相信那个蜘蛛吗?你说你无法相信蜘蛛了,是吗?”
“没错。”夕子说。
“以同志的角度来看,这么说的我是个叛徒,我再也无法相信了。不对,我不想相信了。”
“因为很可笑吗?”
“不是……”
夕子眯起眼睛。
“这一点都不好笑。因为……”
“是真的……对吧?”小夜子问道。
“因为……诅咒真的有效,对吧?所以你害怕了,对吧?”
夕子眼神变得阴惨。她低声呢喃“我怕,我好怕”,接着粗声粗气地大叫起来,“我怕!真的很可怕啊!不行吗?”
然后她粗鲁地背过脸去。小夜子抓住她的肩膀,从正面望向她的脸。小夜子的眼睛不满血丝,不管怎么看都不寻常。
“告诉我!诅咒真的有用吗?”
“你还不懂吗?不可以问,不可以!现在还来得及。不要和那些人扯上关系……”
“如果那是假的,我会照你说的做。可是如果那是真的,那就不行了。我怎么样都要下诅咒!告诉我,求你告诉我!”
小夜子使劲摇晃夕子的肩膀。
“小夜子!”
美由纪按住小夜子。
“不要这样!你刚才不是说算了吗?怎么突然……”
“不能就这么算了,美由纪!我要杀了他!我要杀了那个男的……放开我!”
小夜子左右扭动身体,甩开美由纪,再次抓住夕子的肩膀。
“不要不吭声,告诉我啊!你用诅咒杀了人吧?我都知道,快给我说!”
“什么嘛!那可不是游戏!我警告你,要使用好玩的心态去做那种事,会不可收拾的!”
“你懂什么?你什么都不知道!我才不是抱着好玩的心态,我才不会因为好玩就想杀人。什么嘛!不管和谁都可以上床的女人,怎么可能了解我的心情!”小夜子吐口水似地说。
“……你这个妓女!”
“……啰嗦!”
夕子浑身哆嗦,举起手来。小夜子有了心理准备,背过脸去,缩起了脖子。但是夕子抬起来的手只是颤抖,并没有挥下来。
麻田夕子隐忍着,眼眶中的泪水随时都会流下来。
小夜子战战兢兢地把头抬起来,说了声“对不起”。
“今晚……”
是哭声。
“就知道是不是真的了。明天就是满月了,如果是真的,我……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