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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雕刻家-第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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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不知道。” 
  艾黎丝把烟点燃,端详着罗莎。“有一件事让我很困惑,”她说,“如果不是鲁伯特,那他为什么又哭哭啼啼地在我的答录机上留言,说他做错事了?” 
  “又留言?”罗莎望着自己的手,“那表示他以前也曾留话给你?” 
  “数不胜数。” 
  “你从来没有提过。” 
  “你从来没有问过。” 
  罗莎沉思了许久,然后长长地吁了口气。“我最近才感觉到,我有多么依赖他。”她抚着自己红肿的唇角。“当然,他自己的依赖性仍然没变,和以前完全一样,总是要别人给他信心。别担心,鲁伯特。不是你的错,鲁伯特。不会有事的,鲁伯特。”她的口气很平静。“所以他喜欢女人。女人比较有同情心。”她沉默下来。 
  “那你又怎么会依赖他?” 
  罗莎淡然一笑。“他总是不肯让我有独处的时间,我也因而没办法独立思考。我几个月来一直愤愤不平。”她耸耸肩。“这种生活会使人毁灭。你没办法集中精神,因为那股怒火挥之不去。他写信来,我连读都不读就撕了,因为我知道信中会写些什么,可是一看到他的笔迹,我就咬牙切齿。我一看到他,或听到他的声音,就会气得发抖。”她无奈地笑了笑。“我想,仇恨也会使人走火入魔。我早就可以搬走了,可是,我偏偏一直住在这里,等鲁伯特来激怒我,所以说我很依赖他。这里有点像监狱。” 
  艾黎丝把烟蒂弹入烟灰缸。其实罗莎刚才说的,她以前早就想告诉罗莎了,不过她一直没能开口,原因很简单,就是罗莎不让她提起此事。她倒很想知道,罗莎是如何克服了这道心理障碍。显然,不管罗莎自己怎么想,那都和鲁伯特无关。“那你打算如何逃出这座监狱?你决定了没?” 
  “还没。” 
  “或许你应该像奥莉芙一样。”艾黎丝淡然地说。 
  “什么意思?” 
  “让别人进来。” 
  奥莉芙在她的囚房门口等了两个小时。一个警卫见状,上前询问:“你还好吧,女雕刻家?” 
  奥莉芙盯着她瞧。“今天星期几?”她问。 
  “星期一。” 
  “那就对了。”她的口气有点不满。 
  警卫蹙眉,“你真的没事?” 
  “没事。” 
  “你在等着会客?” 
  “不是。我饿了,茶点吃什么?” 
  “比萨。”警卫确定没事后便离去了。蛮合理的。奥莉芙几乎整天都在喊饿,有时候若想控制她,还得以不让她进食为手段。有一次,一个医护人员曾向她游说节食的好处,结果徒劳无功。奥莉芙进食的馋相,就像吸毒者在吸食海洛因。   
  《女雕刻家》八(4)   
  结果艾黎丝总共住了一个星期,却搬来了大包小包的行李,塞满了罗莎的房间。她用罗莎的电话和国内外客户联系,电话费高得令人咋舌;桌上全是她翻阅的杂志,烟灰满地;她还抱了一束花回来,但因为找不到花瓶,所以任其在洗涤槽中枯萎,没洗的碗盘全摆在洗涤台上;她一得空,就拉着罗莎倾诉她那没完没了的陈年旧事。 
  隔周星期四下午,她打道回府,罗莎向她告别后,总算松了一口气,也满肚子懊悔。不过,和艾黎丝相处一星期,至少让她认识到,独居会使人在情绪、心智、精神上都日趋麻木。毕竟,自个儿闭门冥思苦想,不和别人较量脑力的话,想法很容易走火入魔。 
  奥莉芙当晚闹事了,惊动了整座监狱。十分钟后监狱长才接获通知,又花了十分钟才把事情摆平,总共动用了八名警卫才制服了她,她们把她压在地上,几个人的重量合起来才镇住了她。事后,其中一名警卫说:“简直像在抓大象。” 
  她把囚房里的用品全砸得稀烂。连厕所的洗手台,也被她用那把铁椅砸碎了,她的铁椅则歪七扭八,和满地的碎片混在一起。抽屉里的物件全都摔落在地上,所有能拿得动的东西全被摔向墙壁。麦当娜的海报被撕得粉碎,散落一地。 
  她被关入专为闹事囚犯设计的隔离房,但她的怒火持续到半夜仍未歇息。 
  “她是怎么了?”监狱长问。 
  “天知道,”一个警卫打着哆嗦说,“我早就说应该把她移送到布罗德莫。我不在乎精神科医生怎么说,她已经丧心病狂了。他们不该把她留在这里,要我们来照料她。” 
  她们听着囚房里传来的咆哮声,“贱人!贱人!贱人!” 
  监狱长蹙眉,“她在骂谁?” 
  警卫满脸惶恐,“我们当中的一个吧,我想。我希望能把她调走。她吓死人了。” 
  “明天就没事了。” 
  “就是这样我才怕她。她根本就是喜怒无常。”她整理着凌乱的头发,“你有没有注意到,她捏的那些泥人都没有受损,只有一个被她捏碎了?”她苦笑了一下,“还有,你有没有看到那对母子塑像?那个母亲在掐孩子,天啊。太可怕了!那应该是圣母抱着耶稣才对啊。”她叹了口气,“我该怎么跟她说?如果不安静下来就没早饭吃?” 
  “这一招一向很管用。希望继续有效。”   
  《女雕刻家》九(1)   
  第二天早晨,比预定行程晚了一星期,罗莎前往拜会一位道林顿区社会福利处的主任书记。他望了望她浮肿的唇角和墨镜,似乎不以为奇,她这才知道,像她这种受虐妇人的模样,他早已见怪不怪了。 
  她自我介绍后坐了下来。“我昨天打过电话。”她提醒他。 
  他点点头。“你说是六年前发生的问题。”他的手指敲打着桌面。“我得强调,我们恐怕帮不上忙。最近的案例已够我们忙的了,实在没有时间追查以前的案例。” 
  “不过你在六年前已经在这里任职了吧?” 
  “到六月就满七年了,”他仍满脸漠然,“那恐怕也没什么帮助。我不记得你,也不记得你的个案。” 
  “你不可能记得的,”她歉然地说,“我在电话中说得太过笼统。我是个作者,正在写一本有关奥莉芙·马丁的书。我必须找个她在这里工作时认得她的人聊聊,不希望在电话中就被一口回绝。” 
  他闻言似乎开心了些,或许是因为这个案例不用操心争取消费者福利。“我只知道,她是在走廊尽头工作的那个胖妞。直到后来看了报纸,我才知道她叫什么名字。我和她谈过的话,加起来顶多十来句。或许你对她的了解比我还多。”他把双臂环抱在胸前。“你应该在电话中就说明来意,省得白跑一趟。” 
  罗莎把笔记本拿出来。“无所谓。我要的是人名,曾和她交谈过的人。这里有人工作得比你久吗?” 
  “有几个,不过都和奥莉芙没什么来往。在案发时曾有些媒体记者来打听过,可是没有一个同事肯承认和她有交情。” 
  罗莎感受得到他的戒心。“这也难怪,”她打起精神说,“或许那些小报只是想挖些骇人听闻的独家消息,‘我握过怪物的手’之类的。只有喜欢曝光的人或白痴才会让那些小报借此畅销。” 
  “你的书就不会畅销?”他冷冷地问。 
  她笑了笑。“与报纸相比,我的获利微不足道。”她把墨镜推到头顶上,露出她的黑眼圈。“我老实跟你说吧。我是被一个经纪人硬逼着,才一头栽进这案子的。我原本对这件案子没什么兴趣,打算和奥莉芙会面后就放弃这个题材的。”她望着他,铅笔在手指间转动着。“后来我发现奥莉芙很有人性,蛮讨人喜欢的,所以就继续做了下去。我访谈过的每一个人,答案都和你大同小异。他们都和她不熟,从没和她谈过话,只知道她是个胖妞等等。光是从这个主题切入,就够我写一本书了,受到社会的摒弃后,一个不受欢迎的孤独女孩如何迁怒于嘲讽她的家人。不过我不打算这么写,因为我认为那不是事实。我相信其中另有隐情。我相信奥莉芙是无辜的。” 
  他颇觉意外,也换了个脸色。“我们在听说她做了这种事后,也觉得很震惊。”他坦率地说。 
  “因为你觉得那不像她的为人?” 
  “完全不像她的为人。”他回忆着,“她工作勤奋,比其他人聪明,也不像其他人只眼巴巴地等下班。她虽然没什么雄心大志,不过做事很可靠,也积极进取,而且从不搬弄是非或卷入公司内部的派系之争。她在这里工作了大约一年半,虽然没有人自称和她交情深厚,可是她也没有树敌。她就是你想找人办事时就会想到,也会放心交给她去办的那种人。你了解我说的这种人吧?” 
  她点点头,“很无趣,但很可靠。” 
  “简单地说,就是这么一个人。” 
  “她有没有和你谈起过她的私生活?” 
  他再次摇头。“我刚才说的都是事实。我们没什么来往。除了偶尔洽谈公事,而且次数也少之又少。我告诉你的那些话,都是转述那些认识她的人案发后所说的话。” 
  “能否告诉我他们的姓名?” 
  “我不确定记不记得。”他有点怀疑地说,“奥莉芙应该记得比我清楚。你为什么不去问她?” 
  因为她不肯说啊,她口风紧得很。“因为,”她没把真心话说出口,“我不想伤害她。”她看到他满脸疑惑,于是叹了口气。“如果我去访问那些奥莉芙口中的友人,但吃了闭门羹,奥莉芙一定会问我进展得怎样了,我该怎么回答她?对不起,奥莉芙,他们早已把你忘得一干二净了。我不能这么做。” 
  他接受她的说法。“好吧,有一个人或许愿意帮忙,不过在她同意前,我不能向你透露她的姓名。她年纪很大,已经退休了,或许她不想被卷入是非。如果你能等上五分钟,我就打电话问她,看她肯不肯跟你谈。” 
  “她喜欢奥莉芙吗?” 
  “和其他人一样喜欢。” 
  “那麻烦你告诉她,我不相信奥莉芙杀了她母亲和妹妹,所以才要写这本书。”她站起身来,“请向她强调,我必须与当时和她共事的人谈谈,这点很重要。到目前为止,我只找到了她的一个老同学和一个老师。”她朝门口走去,“我到外头等。” 
  他还真是说话算话,真的刚好五分钟。他到走廊上找她,给了她一张纸,上头写着个姓名地址。“她叫百合·甘丝柏劳。在我们外包清洁工作和自动贩卖机问世前,她是在这里负责打扫和泡茶水的工友。三年前以七十高龄退休,目前独自居住在卜莱德街的出租公寓。”他告诉她要怎么走,“她在等你。”罗莎谢过他。“你去找奥莉芙时,替我问候她,”他说着,和她握手,“六年前我头发还很多,赘肉还很少,所以你向她形容我的外表可能没什么用,不过她或许还记得我的名字。我的名字很好记。”   
  《女雕刻家》九(2)   
  罗莎笑了出来。他叫麦可·杰克森。 
  “我当然记得奥莉芙。我那时候都叫她‘肉包’,她叫我‘花姑娘’。懂吗?因为我的名字就叫百合。她心地善良,不会害人。他们说那件案子是她犯的,我从来不相信。在知道她被羁押在哪一所监狱后,我还写信去告诉她我的看法。她回了我一封信,说我的看法不对,全是她的错,她应该受惩罚。”她睿智的眼睛凝视着罗莎,“我了解她的意思,虽然别人都不懂。那件案子不是她犯的,不过,如果她没做某件不该做的事情,那个案子就不会发生了。要来点茶吗,亲爱的?” 
  “谢谢。”罗莎举起茶杯等着,老态龙钟的妇人提了个不锈钢大茶壶过来。莫非是她当年做工友留下的纪念品?茶水中有浓烈的单宁酸味道,罗莎实在难以下咽。她又接过一块硬得像铁饼的小饼干。“她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 
  “惹她妈妈生气,就是这样。她和欧布连家的一个男孩勾搭上了,对不对?” 
  “哪一个?” 
  “这个嘛,我就不大清楚了。我一直认为是老幺,盖里———我提醒你,我只见过一次,那些孩子又都长得很像。每一个都有可能。” 
  “总共有几个?” 
  “这句话就问对了。”百合把嘴撅得像朵枯萎的玫瑰。 
  “那是个大家庭,搞不清总共有几个人。他们的妈妈可能已经有二十个孙子了,我看她可能还不到六十岁。他们都不是好东西,游手好闲,在监狱里进进出出的,好像那儿是他们家似的。连他们妈妈也一样,他们刚会走路,就教他们偷东西。当然,那些孩子常会被带走,不过时间不会很久。他们总是可以溜回家。最小的盖里被送到一所寄宿学校,表现得还不错。”她把一片硬饼干捏碎在盘子里。“也就是说,在他回家前,表现都还不错。她一眨眼工夫就让他重操旧业,又去当小偷了。” 
  罗莎思索了片刻。“奥莉芙告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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