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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位宗教家曾说,今生受苦,有助于提升来世的灵魂。”
“随你怎么说。”他开心地说,“要开我的车去吗?那可以让你有机会验证你的理论。”他带她走到一部老旧的福特车子旁,车门打开时,传来一阵吱嘎声。
“什么理论?”她问着,弯腰勉强挤进车内。
他把门带上。“你马上就知道了。”他低声说。
他们提前半小时到达。黑尔把车子开到海边一处空地,搓着双手。“我们去买些鱼和薯片。刚才经过一个小摊子,我饿坏了。一定是新鲜空气促进食欲。”
罗莎的头像乌龟般缩在外套的衣领里,牙齿打着战,没好气地瞪着他,“你这辆破铜烂铁有没有通过安全检查?”
“当然有。”他拍了拍方向盘,“它的性能好得很,只是车窗掉了一两片。过一阵子就习惯了。”
“只是车窗掉了一两片!”她大叫出声,“在我看来,除了前面的挡风玻璃外,所有的玻璃都掉光了。我想我已经感染肺炎了。”
“有些女人就是不好伺候。如果我是在一个风和日丽的日子,开着敞篷跑车带你到海边,你就不会叫苦连天了。你抱怨连连,也不过因为我开的是福特的廉价车。”他窃笑一声,“你刚才不是说今生受苦,有助于提升来世的灵魂吗?现在吃苦也是为你好啊,我的大小姐。”
《女雕刻家》十二(3)
她把吱吱嘎嘎的车门推开,跨下车来。“别忘了,霍克斯里,今天并不是风和日丽,事实上,今天可能是本世纪最冷的一个五月天。就算这是一部敞篷车,我们也会冷得必须停下车来把车顶装回去。反正,你的车窗都哪里去了?”
他把她一把搂进怀里,朝卖鱼和薯片的摊子走过去。“被人砸了,”他若无其事地说,“我没有去修理,因为很可能再次被砸。”
她揉搓着鼻头取暖。“我猜你是欠了地下钱庄的高利贷没还。”
“如果是真的又怎么样?”
她想到自己的银行存款,一直没动用过,也没什么机会用。“我或许可以借你应急。”她试探着提议。
他蹙眉,“你在施舍吗,罗莎,还只是要借我周转?”
“不是施舍,”她向他保证,“如果我随意施舍,我的会计师会气得七窍生烟。”
他忽然把搂住她的手放下来。“你为什么要帮我周转?你根本连我的底细都没摸清楚。”他似乎有点动怒了。
她耸耸肩,“我知道你周转困难,霍克斯里。我只是想帮你解困。那有什么大不了的?”她继续往前走。
黑尔在她身后暗自咒骂自己。他怎么这么蠢,只因为一个女人看起来孤单无助,楚楚可怜,就彻底放弃心理防线了?不过,孤单无助当然最容易引发恻隐之心。
罗莎虽然装得满脸漠然,在她从窗户往外眺望海景时,她对那栋小屋的喜爱却显露无遗,她注意到,窗户的玻璃是双层的,也勉为其难地承认自己很喜欢壁炉,她也很诧异,原来这栋房子比自己想像的还要宽敞许多。她在前庭花园流连了许久,说了句没有温室真可惜,然后检视着屋旁一间小厢房———现任房主用来当第三间卧室,她设法掩饰自己的喜悦,只随口说,那一间可以当做书房。
黑尔和理查斯先生坐在窗前的铁椅上,一直注视着罗莎,只是偶尔闲聊几句。黑尔不苟言笑,让理查斯先生如坐针毡。理查斯先生嗅得出这次交易成交有望,但他比罗莎还善于掩饰心头的窃喜。
在罗莎环视了整栋小屋后,他站起身笑脸相迎,请她就座。“我刚才忘了顺便提起,蕾伊小姐,现任房主也考虑把家具一并出售,当然,如果价格合理的话。就我所知,所有家具只用了不到四年,而且只在周末使用,所以没什么磨损。”他望了下表,“或许两位想花个十五分钟讨论一下?我到大道去散散步。”他于是告辞离去,过了一阵子,他们听到前门关上的声音。
罗莎把墨镜摘下,望着黑尔。她像个小孩子,喜悦之情溢于言表。“你看怎么样?还有家具,真是太好了!”他的嘴角不自觉地往下撇。她是在演戏吗?如果是,演得也太像了。“那得看你要买来做什么。”
“居住,”她说,“在这里写作太惬意了。”她望向大海。“我喜欢听涛。”她转向他,“你看怎么样?我应该买下来吗?”
他满心好奇,“我的意见有影响力吗?”
“或许。”
“为什么?”
“因为我的理智告诉我,买这栋房子太疯狂了。这里距离亲朋好友太远,而且也很贵,楼上两间小房,楼下两间小房。应该有更好的投资渠道。”她看着他满脸肃穆,搞不懂为什么刚才她只不过提议要帮他解困,他的脸色就绷得好难看。他是个怪人,她想。只要不去提那家盗猎人餐厅的事,他就和颜悦色。
他望向崖边,理查斯先生已经在那边找了块石头坐下,径自抽着烟。“买了吧。”他说,“你买得起。”他露出一丝笑容。“过危险的日子,做自己想做的事。诗人约翰·梅斯菲德是怎么形容的?‘我必须再到海滨,因为奔潮的呼唤是我没办法抵挡的野性呼唤,清晰的呼唤。’就住在你的海滨山崖,带着狗到海滩散步吧。就像我说的,有如世外桃源。”
她也笑了笑,眼中充满喜悦。“不过住在世外桃源的麻烦就是太无聊了,所以在蛇出现时,夏娃才会禁不住诱惑,偷尝禁果。”他笑起来和绷着臭脸时判若两人。如果他的餐厅高朋满座,他想必每天笑口常开,穿梭在各桌之间,与客人谈笑风生。她又忘了说话应该谨慎,“我希望你能让我帮你。我在这里会很孤单。如果花一大笔钱,却只能孤单单地住在山崖边,那有什么意思?”
他忽然又变脸了,“你手头真的太宽松了是不是?你到底想怎样?把我买下来?要跟我合伙?还是怎样?”
天啊,他简直像地雷一样!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翻脸指责她了。“有什么关系呢?我只不过是想协助你脱困。”
他眯起眼睛,“你对我惟一真正了解的一点,罗莎,就是我的餐厅快倒闭了。一个聪明的女人怎么会把钱丢进已经没救的事业?”
说的也是。到底为什么?她永远没办法向她的会计师解释这一点。会计师眼中的明智生活是尽量少冒风险,量入为出,以及有优惠税利的养老存款。她该怎么解释?“我以前认识一个人,他叫查尔斯,很会逗我笑。不过他厨艺很好,也很喜欢经营餐厅,我觉得眼睁睁看着他的餐厅倒闭实在太没道理。所以我一直想借钱给他,不过他每次都把钱丢还我。”查尔斯如果知道她这么瞎掰,一定以为她疯了。她把手提袋背上肩。“就当我没说,”她说,“谈这个问题显然很伤感情,不过我真搞不懂为什么会这样。”
《女雕刻家》十二(4)
她打算站起身,但他一把揪住她的手腕,让她坐在原处。“你是不是想设计陷害我,罗莎?”
她瞪着他,“你弄痛我了。”他这才猛然甩掉她的手。
“你在说什么?”她揉搓着手腕问。
“你去而复返。”他用双手用力摩擦着脸庞,满脸痛苦。
“你不是说不再来打扰我了,为什么一直去而复返?”
她怒不可遏。“因为你打电话给我,”她说,“如果你没有打电话给我,我也不会再来找你。老天,你太臭美了。你知道,像你这种人,伦敦街头到处都是。”
他眯起眼,愤然地说:“那就拿你的钱去赞助他们,别再来施舍我。”
他们绷着脸,向理查斯先生道别,只随口说他们第二天会再回电。然后他开车沿着狭窄的海岸公路前往威尔翰。黑尔注意到乌云密布,而且湿滑的碎石子路会使他减慢速度,所以他专心地驾驶。罗莎被他一顿抢白,闷不吭声地枯坐着赌气。黑尔知道自己骂得太过火,不过他觉得很肯定,自己是中了调虎离山计,被骗出盗猎人餐厅。天啊,罗莎真是太完美了。她简直是十全十美:美貌、幽默、智慧,而且看来楚楚可怜,足以激发他愚蠢的骑士精神。不过,是他自己打电话给她的。霍克斯里,你真笨!他想。反正她一定会回来找他的。总会有人出一笔臭钱,想把他的店买下来的。狗屎!他狠狠捶了方向盘一拳。“你为什么要我陪你来?”他打破沉默问。
“是你自己决定要来的,”她不甘示弱地反驳,“你不想来,大可不用来的。”
他们到达威尔翰时,开始下起倾盆大雨,滂沱的雨势直朝车前的挡风玻璃扑来。
“哼,这下可好!”罗莎说着,拉高衣领, “完美的一天,完美的结局。我要被淋成落汤鸡了。我早该自己开车来的。自己开车来,或许还开心一点。”
“那你为什么不自己来?为什么要拖我出来,到这里浪费时间?”
“信不信由你,”她冷冷地说,“我原本是想帮你一个忙。我以为让你出来透透气,对你会有好处。我错了。在餐厅外,你的火气甚至比在餐厅里还大。”他在一个路口急转弯,她撞向车门,皮外套也差点被窗户边缘刮破。“拜托,”她气急败坏地叫道,“这件外套很贵!”
他紧急刹车,在路边停了下来。“好,”他怒气冲冲地说,“我们看看要如何保护你的外套。”他从仪表板下拿出一本地图。
“那有什么用?”
“那可以让我知道,附近什么地方有车站。”他在地图上寻找着。“威尔翰有一个车站,可以通往南安普敦市。你可以下火车后,搭出租车回去取车。”他掏出皮夹,“这些应该够你付车费了。”他在她腿上丢了张二十英镑的钞票,然后再次开车上路。“车站就在下个路口右转。”
“你还真体贴,霍克斯里。你母亲教了你那么多做人的道理,却没教过你礼貌吗?”
“你自爱一点,”他咆哮着,“我心情不好,你再耍嘴皮子,小心把我惹毛了。我结婚五年,不管做什么都被老婆数落得一无是处。我可不想再听人唠叨。”他在车站前停车。“回去,”他抹了把脸,告诉她,“这是为你自己好。”
她把那张钞票摆在仪表板上,拿起她的手提袋。“没错,”她面无表情地说,“是为我好没错。如果你老婆可以忍受你五年,那她一定是个圣人。”她把吱嘎作响的车门推开,然后绕到车子另一边,俯身向着车窗,竖起中指朝上指了指。“回去操你自己吧,警官,那或许是惟一能让你开心的事。看清这个事实吧,没有人能取悦你的。”
“你总算搞懂了,蕾伊小姐。”他漠然地点头告别,然后把车回转。他开走时,那张二十镑钞票从窗户飘了出来,掉入排水沟中。
黑尔回到道林顿区时又冷又湿,他看到她的车子仍停在原处,又兴起一股无名怒火。他瞄了那部车子一眼,然后望向盗猎人餐厅,这才发现餐厅的门半开着,门栓也被拉开了。噢,天啊!真的被她算计了。他只觉痛心疾首———他还以为自己真的早已无血无泪了———然后他知道必须采取行动。
他气得失去理智,也忘了应该小心谨慎。他快步冲上前去,把门推开,冲进屋里拳打脚踢,也不管身上挨了多少拳脚,一心只想让那些想毁灭他的王八蛋也吃足苦头。
半小时后,罗莎到达了,她一手握着那张从排水沟捡回来的二十镑纸钞,另一手拿着一封把黑尔骂得体无完肤的绝交信。一看到眼前的情景,她当场愣住了。厨房看起来像是饱经战火洗礼后的贝鲁特废墟,荒凉破败,惨不忍睹。桌子掀翻了,斜靠在火炉上,两根桌腿断了。椅子支离破碎,瓷器和玻璃碎片散落遍地。冰箱往前倾倒,借着被拉开的门勉强地支撑着,摇摇欲坠,里面的食物全掉在地上,瓷砖上全是牛奶渍。她用一只颤抖不已的手捂着嘴。满地的牛奶残渣上沾满了鲜红的血迹。
她慌乱地朝走道望过去,但看不见任何人影。该怎么办?“黑尔?”她叫了声,不过声音细得像蚊子。“黑尔!”这次却又大得离谱了,像在尖叫,随后她仿佛听到通往餐厅的那道门传来一丝声响。她把信和钞票塞进口袋里,随手捡起一根断落的桌腿。“我已经报警了,”她大声叫着壮胆,“警察马上来了。”
《女雕刻家》十二(5)
门猛然被撞开,黑尔抓了瓶酒闯了进来。他望了一眼她手中的桌腿,“你打算用那东西做什么?”
她这才把手垂下来,“你疯了不成?这是你自己搞的?”
“我可能做这种事吗?”
“奥莉芙就曾这样。”她环顾四周,“奥莉芙就曾像这样。她一气之下把她的牢房砸得稀烂。她的一些福利也因而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