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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什么?”
她做了个鬼脸,“让我想吐的是那股臭味。”她举手掩住口鼻。“对不起,不过我真的认为,如果你能先去洗个澡,或许会好一点。沾有鱼腥味的腓力牛排,听起来不怎么可口。”
他嗅嗅自己的袖口,“闻久了就不觉得臭了。”他打开浴缸的水龙头,再把一瓶沐浴乳倒进水中。“这里只有一间浴室,所以如果你还想吐,恐怕就得跟我一起待在里面了。”他开始宽衣解带。
她赶忙避开。“我在外面等。”
他脱下外套,解开衬衫纽扣。“别吐得我满地毯都是就好,”他在她身后大叫着,“厨房里有个洗涤槽,到那边吐。”他小心翼翼地脱掉衬衫,不知道她仍在他身后。她惊骇地发现,他背上伤痕累累。
《女雕刻家》四(6)
“你是怎么了?”
他又把衬衫穿上。“没事。走开。自己先去弄片三明治吃。面包在桌边,奶酪在冰箱里。”他看到她的表情。
“看起来可怕,其实并不严重,”他若无其事地说,“伤痕看起来总会比较吓人。”
“发生了什么事?”
他迎向她的目光,“就算是骑脚踏车跌倒弄得吧。”
奥莉芙面带轻蔑的笑容,把她偷藏的蜡烛抽出来。曾有个女囚犯被搜查下体,想找出是否私藏毒品,结果竟然发现她阴部大量出血,此后狱方就不再搜身了。当时搜身的是个男警。如果是由女警检查,或许就有截然不同的结果。不过男人终究不一样。月经让他们困扰,尤其当出血量大得会渗漏到衣物上时。
因为藏在她体内,蜡烛仍有点温热,她把尾端扯掉,开始揉捏。她的记性很好。她绝不怀疑自己捏制小蜡人可达到栩栩如生的功力。这次要捏的是个男人。
罗莎在厨房里做三明治,她朝浴室瞥了一眼,忽然为要向霍克斯里打听奥莉芙案而有点提心吊胆。她向克鲁先生打听时,他就显得有点急躁;而克鲁好歹也算是个有教养的人———至少他看来不像被阿诺·史瓦辛格扁得半死,躺在黑暗中半小时没动静。她不知道霍克斯里脾气如何。如果他知道她是想打听这件他过去承办的案子,他会不会大为光火?这令她有点坐立不安。
冰箱里有瓶香槟。她天真地认为,如果让霍克斯里喝一杯,或许他会温顺一点。她把香槟摆在托盘上,和三明治及两个杯子放在一起。
“你的香槟是留着以后喝吗?”她开心地问着———是否太开心了点?———把托盘摆在马桶盖上后,她转身离去。
他躺在满缸的泡沫中,乌黑的头发往后梳,脸已洗净,眼睛闭着,满脸轻松。“是的。”他说。
“噢,”她有点愧疚,“那我把它放回冰箱。”
他睁开一只眼睛,“我想留着生日喝。”
“是哪一天?”
“今晚。”
她不由得笑了出来,“我才不信。是几号?”
“十六号。”
她眨了眨眼,“我还是不信。你多大了?”她没料到他会满脸笑意,不由得像个小女生般满脸羞红。他一定认为她是在挑逗他。可恨!———或许她确有此意。她已受够了自艾自怜的日子。
“四十。已经四十大寿了。”他坐了起来,招手要她把酒端过来。“好啊,真是喜出望外。”他开心地说,“我没料到会有客人,否则会盛装出席。”他拔开软木塞瓶盖,瓶中溢出一些泡沫,把酒徐徐倒入她端过来的酒杯中。然后他把酒瓶摆在地板上,接过酒杯。“敬人生。”他说着,和她干杯。
“敬人生。生日快乐。”
他匆匆看了她一眼,又闭上眼,把头往后仰,靠着浴缸。“吃点三明治,”他轻声说,“空着肚子喝香槟最伤胃了。”
“我刚才已经吃了三份。对不起,我等不及吃牛排了。你吃一点。”她把托盘摆在酒瓶旁边,让他自行取用。“你有没有洗衣篮或什么的?”她问,用脚趾挪动那些臭气冲天的衣服。
“那些衣服不值得留。我会把它们扔了。”
“我可以帮你扔。”
他打了个呵欠。“垃圾袋在厨房左手边第二个茶杯柜中。”
她抱起那堆脏衣物,伸直手臂尽量保持距离,找出垃圾袋连包了三层。处理这些臭衣服也不过一转眼的工夫,她返回时,他竟已呼呼大睡,酒杯摆在胸口上。
她小心翼翼地拿下酒杯,摆在地板上。接下来该怎么办?她纳闷了。她仿佛是他的姐姐,她在身旁,他竟无动于衷。留下还是离去?她萌生了怪异的念头,想静静坐在一旁,看着他沉沉入睡,但又担心会吵醒他。他永远没办法理解,她需要和一个男人静静地相处,只要片刻。
她的眼光柔和了些。他的脸很俊俏,虽然鼻青脸肿,还是可以看得出笑纹,她也知道,如果她愿意,他也会为她漾开笑靥,使她心花怒放。她忽然转过身。她一直在培养心头的恨意,不能这么轻易就失守。上帝所受的惩罚还不够。
她拾起刚才随手抛在浴室门口旁的手提袋,蹑手蹑脚走下楼。门被锁上了,钥匙不知在哪里。她不觉得惊慌,只怪自己愚蠢。他一定把钥匙放在口袋里了。她再悄悄上楼,到厨房翻找那些臭衣服,不过口袋中都空空如也。她困惑地在客厅和卧室中翻箱倒柜。如果钥匙还在,他藏东西的功夫真是到家了。她无奈地叹了口气,拉开窗帘,想看看有没有其他出口,像是逃生梯或阳台之类的,结果发现面对的是一扇铁窗。她看看其他窗户,全装了铁窗。
她不由得一肚子火。
她也没用脑筋想想自己在做什么,就飞也似的冲进浴室,猛烈地摇晃着他。“你这个浑蛋!”她破口大骂,“你在玩什么花样!你是什么人?是杀人魔蓝胡子不成?我要离开这里。马上离开!”
他仍睡眼惺忪,本能地拿起香槟敲向墙壁,再抓住她的头发,直到他手中的破酒瓶抵到她脖子时,他才睡意全消。他用充满血丝的眼睛望了她一阵子,才回过神来,放开她,把她推开。“你这个愚蠢的贱人,”他咆哮着,“千万别再这么做!”他用力揉搓着脸,想驱除睡意。
《女雕刻家》四(7)
她惊吓万分,“我想走了。”
“那又为什么不走呢?”
“你把钥匙藏起来了。”
他盯着她看了一阵子,开始自顾自地抹肥皂。“就在门梁上。转两次,共有两道锁。”
“你的窗户都装了铁窗。”
“没错。”他舀水泼脸。“再见,蕾伊小姐。”
“再见。”她勉为其难地道歉,“对不起,我以为我被关住了!”
他拔掉洗脸槽的塞子,从毛巾架上抽下一条毛巾。“你是被关住了。”
“可是———你刚说钥匙———”
“再见,蕾伊小姐。”他伸手推门,硬将她顶了出去。
她不该这么被赶出门的。这股念头让她头痛不已,出于本能地想维持自尊。不过他说得没错。她像个被囚禁的犯人,急着想逃脱。真容易,她想,要逃脱真是太容易了。一盏盏街灯由远而近,由小光点成为大光环,照得她的车窗一片灿烂。想把方向盘打个转的念头越来越强烈。死在这么炫目的灯光下,将会毫无痛楚,也将闪着耀眼的光。那么容易……那么容易……那么容易……
① As You Like It,莎士比亚名剧《皆大欢喜》之原名。
《女雕刻家》五(1)
奥莉芙掏出一根烟,贪婪地点燃。“你迟到了。我有点担心你不来了。”她吸了一口烟。“我一直想吸根烟。”她的双手和衣服上都脏兮兮的,像是沾满了干黏土。
“你不能抽烟吗?”
“只能用自己赚的钱买。我总是不到周末就花光了。”她用力地搓着双手,灰色粉屑纷纷飘落在桌面上。
“那是什么?”罗莎问。
“黏土。”奥莉芙把烟叼在嘴边,动手把沾在胸前的污渍剔除。“你认为他们为什么称呼我女雕刻家?”
罗莎原本想把她听到的传言说出来,不过总算忍住了。“你都雕塑些什么东西?”
“人。”
“什么样的人?想像中的人或你认识的人?”
奥莉芙犹豫了片刻。“都有。”她望向罗莎,“我做的其中一个是你。”
罗莎端详了她一阵子。“希望你不会想拿钉子去刺那个偶人,”她淡然一笑,“如果依我今天的感受看来,已经有人在施巫术对付我了。”
奥莉芙脸上闪过一丝笑意。她不再去理会衣服上的污渍,聚精会神地凝视着罗莎,“你怎么了?”
罗莎这个周末一直精神恍惚,不断地分析,直到头痛欲裂。“没什么,只是头痛。”这倒是事实。她的情况毫无改变。她仍未能挣脱自己筑起的囚笼。
奥莉芙瞪起眼,“改变心意了,不想写那本书了?”
“没有。”
“好,那我们开始吧。”
罗莎按下录音机。“第二次与奥莉芙·马丁交谈。星期一,四月十九日。谈谈霍克斯里警官。奥莉芙,就是逮捕你的那个警官。你和他熟吗?他怎么待你的?”
奥莉芙没有任何诧异的表情。不过,她通常喜怒不形于色。她思索了片刻。“是不是黑头发的那个?我记得他们叫他黑尔。”
罗莎点点头。
“他还好。”
“他有没有对你凶?”
“还好。”她又吸了口烟,隔着桌子,眼神呆滞地望向罗莎。“你和他谈过了?”
“是的。”
“他有没有告诉你,他看到尸体时吐了出来?”她的音调有点不大一样。是沾沾自喜?罗莎不敢确定,似乎不像是沾沾自喜。
“没有,”她说,“他没提起这件事。”
“不是只有他一个人吐。”沉默了半晌。“我原本想替他们弄点茶,不过茶壶在厨房。”她的眼光移向天花板,或许是自觉说了些无趣的话题。“事实上,我蛮喜欢他的。只有他还和我说几句话,警局其他人当我又聋又哑。他给了我一份三明治。他还好啦。”
罗莎点点头。“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
奥莉芙拿出另一根烟,用原来那根点燃。“他们逮捕我。”
“不是。我指的是在此之前。”
“我打电话到警察局,告诉他们我的地址,说尸体在厨房里。”
“之前呢?”
奥莉芙没有答腔。
罗莎改变策略。“一九八七年九月九日,是星期三。依照你的自白书,你在当天早晨及下午杀死琥珀和你母亲,并将之分尸。”她专注地盯着奥莉芙。“这期间,难道邻居都没听到什么动静前来探视?”
奥莉芙的眼角动了一下,只是微弱的抽动,她脸上肥肉多,很难察觉。“是个男人,对吧?”奥莉芙温和地说。
罗莎满头雾水,“什么男人?”
她臃肿的脸上露出怜悯的神情。“待在这种地方的好处之一就是:不会有男人来打乱你的生活。当然,也就不会受到干扰,丈夫、男友,全都在外头,你不会因为男女关系而苦恼痛心。”她撅着嘴回忆着。“你知道,我一向很羡慕修女。如果能与世无争,日子会好过多了。”
罗莎玩弄着手中的铅笔。奥莉芙太机灵了,她想,没办法和她谈她生命中的男人,如果有这么一个人的话。她提及她曾堕胎,是否确有此事?“不过却比较没有情趣。”她说。
桌子对面传来一声闷哼。“什么情趣啊?你可知道我父亲的口头禅是什么?‘太不值得了。’他以前没事就把这句话挂在嘴边,我母亲被他烦得都快疯了。对你来说,这句话倒是事实。无论你喜欢的人是谁,他显然对你是有百害无一利,太不值得了。”
罗莎在笔记本上涂鸦,她画了一个缩在气球里面的胖嘟嘟的小孩子。莫非堕胎是奥莉芙想像出来的?把琥珀不要的孩子联想成她自己的?沉默了许久,她给那画中的小孩子再描上笑脸,不假思索地说出口。“问题不在于我喜欢的是谁,”她说,“而是我喜欢的是什么。问题是我要的是什么,而不是我要的是谁。”话一出口她就懊悔了。“那无关紧要。”
再次陷入沉寂,她开始发觉奥莉芙的缄默令人透不过气来。那是种持久战,想逼她先开口。然后呢?
她决定低头。“我们再回头谈案发当天吧。”她提议。
一双肥胖的手忽然盖在她手上,亲切地抚着她的手指。“我很清楚沮丧的滋味。我经常感到沮丧。如果你闷在心里,它会像癌细胞一样不断扩散,将你吞噬。”
奥莉芙的抚触并没有强制性,只是在表达友谊,是支持和鼓励,而不是威逼和压迫。罗莎也按了按那肥胖温暖的手指表示感谢,然后把手抽回来。她原本要说,不是沮丧,只是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