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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马兰廷站著没动,他狭长的凤目微微瞟著後宫长秋殿冲天而起的火光,嘴角泛起一丝冷笑。杀人放火,放火杀人。如今真正是万人之上了。
过後张邵是这样禀报的:〃。。。。。。楚王冥顽不灵,绑缚了皇後退入殿内,下臣竭力好言规劝无果,楚王见大势已去竟然丧心病狂放火烧宫,好在此等恶行引起了士兵哗变将他绑缚出来投降。。。。。。可惜皇後她。。。。。。已经救治不得。臣等无能,请陛下治罪。〃
司马哀坐在龙椅上面色惶恐,半句话都说不出来。但张邵这番话本也不是说给他听的,司马兰廷面无表情的点点头。
〃这也是皇後日不存善该有此劫,张大人不必自责。〃又向惠帝禀报了才方获得的太子一案新证,请追复太子司马遹位号,立司马遹侧妃所出的司马臧为皇太孙,既保存了贾氏其他枝系又安抚了司马宗室。
这场萧墙之乱司马兰廷最终成了大赢家。
次日,惠帝升殿曰:〃拨乱反正,卿之力也。〃拜司马兰廷为大司马,加封九锡,以贤王之名入策典籍。
楚王党羽,除战死者外,石崇关押在牢。
刚刚因〃平乱〃有功升上校尉一职的张守正请示时,司马兰廷特意嘱咐他:〃不可用刑,不可为难。〃但也不可放归,关得他想清楚了,把他的锐气磨平了再做打算。至於石府只是派兵守围,不准擅自骚扰,不准擅自出入,吃穿用度悉皆供给。
这样安排,照理来说本没有错。错就错在,司马兰廷太忙了,一时间万千事务都压在了他一个人身上,宫变之後连续多日不得还家,府里连苏子鱼都是奉明,奉勤在照顾。
给苏子鱼吃的药叫〃绵眠〃,为了减少用药的危害,从过年开始在素菜中就逐渐混入了此药。苏子鱼用菜素多荤少,并且绝对不碰牛肉,因此解药就放在荤菜里,让他慢慢熟悉药性,等到後来再加大计量。
宫变之後,不待司马兰廷吩咐奉明已经停用了〃绵眠〃,他还是心疼老王爷遗子的,总觉得既然大事已定,自然不能再让小少爷受苦。但长时间的用药後,清醒也有个过程,这期间苏子鱼清醒的时间越来越长,清醒时偶尔也能认出人了,只是头脑还很浑沌,常常都是痴痴呆呆的坐一阵就模模糊糊的睡过去。
大家都以为他完全恢复还须得一段时间,可苏子鱼这人本来就不该用常理论,因此偏偏就出了意外。
百十九 花落人亡
第四天司马兰廷回府时,苏子鱼用了晚膳坐了一下才刚睡著,奉明向他禀报这几天府里的情况,把停药的事也说了。司马兰廷暗叹了声,不置可否。他一向精力充沛,如今也觉得疲惫不堪。
左右丞相已经借故贬出,从明天起三省主官,八公九卿凡有议事皆改在齐王府,想来少了来回折腾应该轻松一些,但等诸事理顺起码还需几个月时间。
此刻已是春暖花开的时节,卧室早从椒房搬了出来,苏子鱼仍然留在他哥的寝室方便司马兰廷就近照顾。
草草用过晚膳,司马兰廷坐在榻边给苏子鱼号脉。
脉象和前期服药时候的迟而无力已经有很大不同,洪大得多,隐隐尚有琴弦之势,司马兰廷皱起眉头心里浮出几丝疑惑,即使在每日服食解药脉动也不该如此有力,苏子鱼虽然个性易怒但这弦脉之象也太过了。正想去翻看苏子鱼眼皮,外面走廊响起一阵匆匆忙忙的脚步声,越来越近,那脚步沈重却焦躁不安。司马兰廷突然有了不好的预感,他轻轻放下苏子鱼的手迎向外间。
奉勇几乎是撞进来的。原本守在外面的奉祥瞪大了眼睛,被他这样急切慌张的样子吓到了,连声问著:〃这是出什麽事了?这是出什麽事了?〃
奉勇抬头正看见司马兰廷从内走出来,〃噗〃地一下就跪了下去:〃绿珠姑娘坠楼死了!〃
司马兰廷心里一跳,下意识就往屋内望,拉门两边的青瓷骑兽烛台静悄悄的燃著,内里仍旧无声无息。司马兰廷转回头时一脸阴沈,随即跨过奉勇身边朝书房走去:〃起来书房回话。〃
〃你亲眼见著没有?还有没有救?〃
〃绿珠姑娘从崇绮楼上摔下来是我亲眼见著的。。。。。。大夫到的时候人已经去了。。。。。。〃奉勇身上血迹斑斑,容颜惨淡,声音异常凄楚。
〃你们怎麽办事的!我为什麽派那麽多兵守著护著?如此三令九申,怎麽就闹出这种事了!〃司马兰廷喝断一声,心里很是恼火,因为不知道弄成这样怎麽跟苏子鱼交代。
奉勇面白如纸,涩声道:〃王爷如此注重石府的意思,我们都知道。是我们疏忽了,只防著外人,没想到石府里有人会对姑娘不利。〃奉勇本来没有守卫的责职,他会出现在石府纯粹是自己担心绿珠因为石崇下狱而伤心,但毕竟身份之别、男女之别让他不能靠得太近,只能在守卫中远远望几眼。
〃我不想听这些废话。〃司马兰廷厉声道:〃直接说。〃
〃石大人姬妾众多,绿珠姑娘自来後却几成专宠,早就引起诸人不满。石大人在时还好,如今石大人在狱中鞭长莫及,府里的大夫人便把大人获罪的事归责到了姑娘头上。今晚用膳後带了一众姬妾去崇绮生事,服侍姑娘的下人没看住,等外院的守卫赶到时姑娘已经坠楼了。〃
〃不知死活的东西!〃司马兰廷僵著脸,又是懊悔又是急怒。好啊!都什麽时候了,这些女人还只知道争风吃醋,原本想保你石府满门了,现在红玉死了,还保你干什麽!不如灭个干净。他冷冷地站起来眼神里全是凶狠的戾气。
〃叫奉毅来!〃
门外奉祥小心翼翼地回道:〃殿下,小毅和正哥就在外面候著。〃
司马兰廷愣了一下,似乎想到了更加糟糕的事情,身上的气息越发阴鸷了。奉毅和奉正跨进来,低了头下去,大气也不敢出。
司马兰廷把几人扫了个遍厉声喝道:〃说!〃
〃是!〃二人对视一眼,奉正微微迟疑方出列禀告道:〃王爷日前交代的事已经查清了,的确有人用偷梁换柱的方法换出了楚王,在牢里的一直不是司马玮本人。〃
〃是谁?!〃
〃我们从日前参与长秋殿之围的士兵查起,查到了张大人身上。。。。。。最後发现换人易容的是。。。。。。岐大人。〃
司马兰廷脑袋〃轰〃地一下,坐在几案前脸色一下子由白变红,又由红变白。他极力想平复下来,端起桌上的茶盏凑到嘴边,只觉得苦涩无比,气得〃砰〃一声掼得粉碎。司马兰廷一向喜怒不形於色,即使生气也少有如此失态的时候,作出此等动作可见痛恨至极,比起方才绿珠坠楼之事不知震怒了多少倍。
从张邵禀告司马玮被缚投降开始,他就隐隐觉得事情有异。明明适时杀了司马玮是最一劳永逸的方法,为什麽张邵要接受所谓的投降?
前日他去天牢看望这位堂兄弟,发现司马玮神不守舍一副痴痴呆呆的样子,比服了药的苏子鱼更显得意识不清,狱卒回报说是楚王因为打击过度,一下子得了失心疯,司马兰廷却立刻觉出了不对。张邵本人是歧盛借著身份恩威说服过来的,他马上就联想到了岐盛身上。
查出结果的和他预料的一样。
司马兰廷虽然预料到了,却仍感到震惊。
在心里面,一直觉得自己是了解岐盛的,即便他三番四次想离间自己和苏子鱼,即使他对自己怀了异样的心思,司马兰廷仍觉得岐盛是自己身边最可靠的人,比之苏子鱼更胜。如今被这〃最可靠〃的人背叛了,心里翻江倒海似的搅成一团,整个人如中雷劈似的,气得五官都错了位,那张白皙若玉的脸如即将落下倾盆暴雨的天气黑沈得吓人。
奉祥换了一杯热茶进屋,奉勇接过来无声无息的放在司马兰廷手边。司马兰廷看著奉勇的动作眼光有些茫然,他突然觉得一阵莫名的空虚,唯一的弟弟,至亲至爱的人不能理解他;从小的知交好友现在也彻底的背叛了他,他第一次生出人世苍茫异变的无力感。
这种情绪很快被他压制了下去,他喝了一口热茶沈稳住心性瞬间做出指令:〃第一,立刻查抄石府;第二,从现在开始,都城方圆十里内全程戒严,城外驿站官道不准任何人来往走动,明日正午公开处决司马玮一干人犯。第三,一炷香後奉毅、奉正著董艾、张守正点齐栩军人马,等我号令准备全力收捕。〃
他这麽一说,奉正三人都懂了。
不管真假,只要〃司马玮〃被处决掉就会绝了很多人的念头,这时候消息不好散发出去,即使真的司马玮出来树立反旗也得等著验明正身,等他潜逃回楚地去,司马兰廷的人马早就携圣旨去往楚地接管了剩余势力。
等三人退後司马兰廷冷声唤出了灰狼,盯著他看了好大一会方问道:〃我让你现在去唤岐盛来,你知道怎麽做吗?〃
灰狼全身一震,双手据地咚咚碰了叩了几下头,灼热的目光含著一汪泪水。他没有看司马兰廷,只向前膝行了两步,仿佛用尽了气力,沈重地又叩了下去,大声道:〃我相信他不是真的叛变,请主上也一定要相信他。〃
百二十 满目成空(一)
司马兰廷浑身颤抖,眼光像出鞘的刀子,雪亮:〃灰狼,连你都要悖逆我吗?都是些大胆妄为的东西。我留你们何用?〃他倏地站起来,话音一落却突然呆了一呆,脸上先是一阵发白,接著血涌上来,筋绷得老高,双手也微微发抖。
似乎突然间就怒气全退了。慢慢重入坐中,居然对灰狼轻言道:〃算了。你去给我叫奉明过来。〃
灰狼一怔,没想到司马兰廷居然这麽好说话,他疑惑著站起身,喏喏应道:〃谢殿下,我这就去。〃
〃现在叫明叔不嫌晚麽?〃
幽黑的大门外,一抹廊下的灯火透过门廊斜照进房里。司马兰廷眼眸一眯,看著岐盛脸上挂著笑容慢慢走进来。那笑容竟带了一丝说不出的苦涩意味。
他完全冷静了,盯著岐盛身上血迹斑斑的衣服语气清淡平稳:〃这次你扮得很好,我完全没有看出破绽。〃
〃他从石府出来慌乱无神,我乘机制伏了他。我观察他有一段时间了,知道他对绿珠心思特殊,这点想来兰廷也是一直知道的。〃歧盛脸上的表情也很淡,和他从前完美易容,成功做假後的喜悦完全不同。以前是恨无赞誉,现在得了这一句赞誉却像解骨的钢刀狠狠拖过了心间,只换得一个苦笑。
人说蒲衣公子从来都是倜傥飘逸的,他惊才羡豔,他眉飞入鬓,令人欣然的气态总是洋溢於笑容眼波间。但此时此刻的蒲衣公子发绺微乱著覆在额上,眼角含辛悲带,脸上隐隐消沈。
这消沈却不知道是因为司马兰廷还是因为他自己。
〃是,我先入为主了。所以没发现不对的地方。〃正因为清楚奉勇的心思,才会毫无怀疑。假扮的人也的确演得入木三分。
如往常一样,两个人之间似乎只是平和地交流检讨著。随著歧盛的缓缓走近,那表面的平和方显出隐藏著的一触即发焦躁不安。
灰狼闪身挡在歧盛和司马兰廷中间,像一座山似的,稳稳地杵在歧盛面前。两眼直刺刺地望著岐盛,带著询问,带著责备,也带著信任。
他想问这位即将登顶权臣宝座的齐王心腹,为什麽会做出那样李代桃僵的事。是不是有什麽误会?是不是有什麽为难?
岐盛和他对视了一眼便垂下了眼帘,轻轻的问:〃三弟信我麽?〃
灰狼怔住了,岐盛虽只静静地看了他一眼,可他却看到了岐盛眼里没有流出的泪水,一滴一滴的化作了心头的朱砂。那是垂死动物的眼神,却绝望得没有哀伤。
他竟然如此绝望。
他想到了岐盛对司马兰廷的感情,就像自己对岐盛的,爱无尽绝毫无希望。秋云一般的背影,永远高渺。永攀不及。
他不会伤害岐盛,就像岐盛不会伤害司马兰廷,这一点他从心里笃定。於是,他犹豫了。不光是因为他对岐盛的信任,还因为他对司马兰廷的信任。
当然,即使他下不去手去做任何伤害他的事,但他始终也记得自己是齐王府的家奴,他是司马兰廷的护卫,从小到大他活著的意义只有一个:守卫司马兰廷。可司马兰廷很强大,强大到其实不需要护卫挡在他敌人面前。
况且,岐盛能算敌人吗?
迟疑的结果是岐盛绕过了他身边。
通常来说,灰狼让他们自己解决的想法是对的,但灰狼不知道一点,司马兰廷中毒了。扮成奉勇的岐盛在他传递的茶碗中下了毒,全身麻痹的司马兰廷此刻并不强大。
他在听到司马兰廷随即喝唤青影红影後,才发觉到了事不寻常。
司马兰廷在大明居中时,通常只留一个影卫在身边,特殊时期是两人,现在朝政初更正是多事之秋,所以留职的是两人一轮。影卫是从不轻易出面的,一旦出现便是生死一线之际。可现在青影、红影都没有出现。
灰狼心里大震,几乎手足无措,对上了司马兰廷狠厉的眼睛。
那眼睛里分明连他都戒备上了。
岐盛停下脚步苦笑道:〃原来是青和红。我在外面下了‘迷雾'因为害怕影卫坏事,所以对他们多奉送了几根絮柳针。〃
司马兰廷冷笑:〃好周全的手段!家贼难防,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