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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沉吟半晌,压低声音问了句:“小姐是想给卓帝下毒?”
“嘘……”桑祈赶忙比了个噤声的手势,飞快起身掩了她的口,轻声道:“我不敢保证府中没有他的眼线,这些话万万不可轻易说出口。”
言罢看着玉树认真地点了点头,才把手松开,叹了口气,怅然道:“以防万一吧,不到万不得已,我也不想与他走到这一步。”
说着又坐下来,往椅背上沉沉靠去,显得十分疲惫。
她不知道今日浅酒是吃错了什么药,反复跟她强调的,关于卓文远有想把她收入后宫的念头又究竟有什么依据。有些不安地想着,万一真的有那么一天,自己该怎么办。
会像姐姐那样,理智地权衡利弊,而后作出牺牲吗?
她没有那个把握。
而就在之后不久,关于宋落天的弹劾一事便有了结果。
不出她所料,在卓文远的御笔朱批下,大司马宋落天以“诸事处理不当,难当重任”为名,被暂时保留官职,送到了京畿守备军中加以锻炼。至此,本应由他主管的军事大权,几乎全数落到了大将军桑祈手上。
实权在手,桑祈当然是高兴的,却也不可避免地成为了宋家针对的靶子。
这一日她回府的路上,便被宋落天的马车拦了下来。
面对对方的气急败坏,桑祈显得很从容淡定,施施然从马车上走下来,还给他见了一礼,笑道:“不知什么风,竟把您这贵客吹来了。”
宋落天冷着一张脸,咬牙道:“桑祈,我们俩是什么关系全洛京人都心知肚明,少装模作样。”
桑祈便抬眸,漫不经心地揉了揉手腕:“大司马说的哪里话,做为下属,见面桑某自然要敬您三分。尽管您如今难当重任,到京畿营中历练,也改变不了这一事实不是吗?”
特地咬重了“难当重任”这四个字,微扬的眉梢挑起狡黠的笑意。
这可是在街道上,当着两家仆役的面,宋落天登时脸色又白了几分,恨不能扑上去跟她大打一架。
然而就算打了,也是打不过的。
他只能用眼神将她凌迟了千百万遍,冷笑道:“宋某今日来,却是想请桑将军到府上小叙一下,将手上未完成的事务聊做交代。将军既然敬宋某三分,想来也不会推脱吧?”
打不过自己,所以要在府上设个鸿门宴?
桑祈没回答,暗自琢磨了一下,没同意,而是提议道:“有话不如就在这儿说好了。”
“一句两句可说不明白,没来得及处理的文书,宋某又不能随身携带,都放在家中。”
“简单,派些家仆去取来,送到我府上便是,都不用劳烦您亲自走一趟。”桑祈耸耸肩,依然不愿妥协。
“这么说,桑将军是成心不给宋某这个面子了?”宋落天蹙眉,语带讥诮,道:“还是说桑将军怕去不成?”
桑祈冷眼看他,也不愿多废话,只道了句:“是不给。”便转身上了车,不再露面。
宋落天在外头周旋良久,仍是无疾而终,只得愤然离去。
第二天大司马和大将军的关系已经白热化的消息便在洛京不胫而走。因着大司马被送到京畿守备军中历练一事,桑祈再次站在了舆论的风口浪尖。
☆、第一百七十七章 :选妃之事
消息传到皇宫里的时候,桑祈正想办法把卓文远御案上一个精巧的,可分拆开来的小九重琉璃塔,拆到不可复原的地步。
卓文远忍着笑,摇头叹气道:“孤刚整治了宋司马,你就得意忘形,是不是有点太嚣张?人家名义上还是管辖着你的,也不怕旁人说闲话。”
桑祈眼皮都没抬,无所谓道:“你也不是不知道,我这个人生平最不在乎的就是闲话。”
说着终于将小塔底层的飞檐掰下来了一块儿。
“算我没说。”卓文远无奈地耸耸肩,顺手将其他几层抢救了回来,以免继续遭受她的毒手,挑眉问道:“现在司马大人在京畿守备军中做什么?”
桑祈抬眸看了一眼殿外太阳的方位,思忖道:“大概在扎马步吧。”
“扎马步?”卓文远一个不小心笑了出来。
“是啊,司马大人的操练还得从头做起才是,微臣可不敢有丝毫怠慢。”桑祈一本正经道,“给他安排了充足的训练。”
卓文远听完她的安排,哈哈大笑起来,笑得好看的桃花眼乱颤,道:“让皇后知道了,看她怎么治你。”
桑祈连外头的宋玉承都不怕,怎么会怕深宫里的宋佳音,闻言只是颇为自信地眉梢一扬看着他笑,若有所思地,又把玩起他桌案上的笔洗来。
卓文远将宋落天发配到了京畿守备军中,又将管辖京畿守备军的大权交给了她,有亲手报仇雪恨的机会,她当然是高兴的。
可是做为交换,他也拿走了她手中部分可以调度的军款。并且,她最为心心念念的,统筹边疆驻军的权力,依然牢牢紧握在他手里。
桑祈清楚地知道,若是动不了留守在白马河的军队,不能将自己的势力安插进去,光取得京畿守备军的管辖权,是没有任何意义的。
毕竟,京畿守备军被重组后,其中大部分都是原来卓家的私兵,对卓文远忠心耿耿。她虽然能管管日常事务,却到底无法将其笼络成为自己的力量。单靠京畿守备军,想要效仿卓文远当年夺权一样,将其从皇位上赶下来,是不可能的。
于是她将笔洗摇了摇,假装很无聊的样子,问他:“话说,你准备什么时候放我去各地巡查巡查?自从当上这个大将军,我还没有到各处军营中实地看看。从前父亲做大司马的时候可教育过我,不可轻易听信书面上的报告,若想掌握军中的实际情况,必须要亲自到各个军营当中体验一番才行。”
卓文远闻言止了笑意,眸光一荡,反问:“你想离京?”
“不是想离京。”桑祈轻咳一声道,“是想去各地军营看看,你别本末倒置。”
然而她那点花花肠子,哪里能够瞒过精于此道的卓文远的眼睛,表面上虽然没再拆穿,却明确地给予了一个意味深长的回答——“再议吧。”
而后慵懒地靠在龙椅上,玩味地看着她,道:“最近京城中有一大事你一定不想错过。”
“嗯?”
碰壁的桑祈本来有些失望,听到这句话还要佯装神情自然地询问:“什么大事?”
卓文远直直望进她的眼底,眸中仿佛有一片桃花在随着水波流转,说不出得暧昧柔情,低语道:“我要选妃了。”
“是吗……”浅酒那日说的话,毫无预兆地闪现在脑海里,桑祈笑容一僵,眼皮跳了几跳,尝试着问了句:“可有中意的人选了?”
卓文远的视线从她的面容转移到她将笔洗紧紧握着的柔荑上,淡笑道:“如果我说中意的人选是你,你怎么说?”
那表情带了几分认真,不似说谎。在桑祈没想出来合适的回答之前,还特地补充道:“其实你当这个将军也很辛苦,明摆着就是个要给我当挡箭牌的位置。我要整治宋家,这才刚刚开始,你就已经惹了一身腥。以后若是动到了宋玉承头上,恐怕情况比现在更糟。可你若是为妃,事情就不一样了。我一样可以拉拢桑家,让你大伯不敢轻举妄动,可你就要安全得多。毕竟,宋佳音比她哥哥和父亲好对付。而且随着宋家地位的动摇,她这个后位早晚也会废掉。到时候,我还是会让你做皇后的。”
洋洋洒洒的长篇大论说完,他托腮沉默下来,目光柔柔的,似是在耐心等待她的回应。
文政殿里方才还维持着表面上的诙谐融洽的气氛,一下子就撕掉了全数伪装,变得暗潮涌动起来。桑祈只觉得光被他这样注视着就全身都不舒服,干笑两声,道了句:“多谢陛下厚爱,可臣觉得,臣做个将军挺心情愉快的,一点也不危险……那个,臣还要去看看大司马操练得怎么样了,先行告退,祝陛下选妃顺利。”
说完放下笔洗,匆匆落跑。
然而回家之后,她提心吊胆了好几天,生怕自己不祥的预感又要成真,连到时候如果卓文远真的要娶自己,用什么理由来推脱都想出了好几个。等到选妃的日子真正到来时,才听说,原来此次选妃,是针对出身平民的女子的——与她完全没有关系。
桑祈在书房里连连拍着胸口呼气,深感逃过一劫。
玉树一边整理着她这几天为了表现出自己比起做个后妃来,做这个将军对卓文远来说更有利的样子,而熬夜勤奋工作写的折子,一边分析道:“卓帝这是为了进一步拉拢民心。从扶持寒门官员上位,到接纳平民女子为妃,再到现在声势蜚然,百姓中传的沸沸扬扬的科举……现在才登基短短三载有余,在百姓中的呼声已经很高了。只有名门望族对他不太满意,可名门望族本来就是少数人,如今实力雄厚的还大部分都迁到了临安……婢子觉着,用不了再三载,齐国的根基就会很深厚了。”
桑祈边听边点头,接道:“你的意思是说,如果到时候南燕想要卷土重来,就会变得困难,而且失了民心。”
玉树微微点了点头,面上虽然没做什么表情,可收拾东西时动作的迟缓,却显露出了几分担忧。
桑祈也走上前来帮忙,拿起一本书往书架上放回去,在心中盘算着能留给他们的时间还有多久。
早了不行,边境的大军还没放松警惕,时刻紧盯南燕的动向,根本就没有机会。
晚了不行,到时卓氏政权稳固,大燕很可能会失去本来可以拥有的民众基础。
究竟什么时候才是个好时机?
或者说,究竟要怎样,才能让卓文远放松在白马河沿岸的戒备,好教晏云之有空子可钻呢?
难道……她真的要继续加倍讨好他,甚至进宫去做他的妃子才行?
桑祈想到这儿便不太愉快地蹙了眉。
玉树见她保持着将书册放回架上的姿势良久未动,试探着上前轻轻唤了声:“小姐?”
桑祈这才从神思飘忽中回过神来,稍稍一推,将书册推了进去,回眸神情严肃道:“玉树,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小姐请讲。”
“你说如果我……”
她想问出来那句,如果我嫁给卓文远,会不会对我们有裨益,你觉得真的非走到这一步不可的话,晏云之知道了又会怎么想。
然而话到嘴边,酝酿了好几次,却总是说不出来。
最终只是无奈地叹了口气,摆摆手,道:“罢了,没什么。”
从这一天发布自民间选妃的消息,到最终册封了三个有名分的妃嫔,这一次的选妃活动热热闹闹地进行了近一个月。受到册封的三个妃子都不是名门之后,而且受封的品阶还不低。这打从这个都城有历史以来,还是头一次。
荣澈在位期间,出身微寒的曹氏,即使是太子荣寻的生母,也不过是封了个淑妃,地位比皇后差了两个级别。
而今这三个平民女子中,却有一人封了贵嫔,地位仅次于皇后。
册封的消息传出去的第二天,洛京城里就炸了锅。人们纷纷议论着,这个汤贵嫔到底是怎样国色天香的美人,才能如此深获帝王青睐。他们都原本以为,所谓的平民女子入宫,没身世地位又无所出,最多不过是给个修容或修仪的名号罢了。
桑祈也是万万没想到这一皇后之下,后宫第二尊贵的地位,竟然会被卓文远如此轻易地给了汤家。就算是汤家斥巨资,一手将他扶持上帝位的,毕竟也只是个商贾之家罢了。让汤氏妃几乎于宋家女平起平坐,无异于是继将宋落天送到京畿守备军中之后,对宋氏的又一大折辱。
看来卓文远整治宋家的决心是无比坚定,不会动摇的了,并且已经不怕跟宋家公然摊牌。
由于选妃期间的全过程,她都没有过问,而今不免也好奇起来,汤家送进宫的到底是怎样一个女子。听说三个新后妃一入宫,卓文远就宠幸了她,而且是连续七天晚上,将其他美人都晾在了一边。真是只闻新人笑,不见旧人哭。
专宠的传言一经流出,她也安心了几分,回想起那日在殿上他对自己说的话,又觉得不过是个坏心眼的玩笑而已。
于是这一日,皇帝又要在后花园设宴邀请众臣,教大家见见自己新收的三个妃子的时候,桑祈便抱着八卦的心态,兴致勃勃地去了。
☆、第一百七十八章 :金屋藏“娇”
可这位汤氏贵嫔却没有露面,据称是身子不大好,怕见风。
桑祈有些扫兴,百无聊赖地把玩着面前的一串葡萄,想着这位汤姑娘大约和自己认识的那个不太一样,是个弱柳扶风,病如西子的娇美人。
宋太傅最近几日都告了病在家,不肯来上朝,算是跟卓文远冷战,连带着连宋皇后都病了,宴会彻底变成了卓文远和几个亲近臣子的觥筹交错,其乐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