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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深吸了口气,又长长的吁了口气出去,这一刻,风细细忽然竟觉无比轻松。轻快的仿佛卸去了从前身上那些重重的枷锁,从里到外都无比的清透明澈。
展颜朝风子扬一笑,她道:“这么说来,这么多年,侯爷都从未将我视作女儿?”
她的无谓与过分的轻松,却让风子扬在意外之余,也无来由的只觉憋屈,但他仍是点了点头。风细细要的正是他的首肯,见此忙又追问道:“那我大哥呢,他知道这件事吗?”
“那当然!你入府时,松儿已将十岁了!”略事迟疑,风子扬仍然如实答道。
风细细点头:“这么说来,虽然并无血缘之亲,但大哥确是将我视作亲妹的?”说这话时,她的语气也并没有太大的起伏,只是纯粹的问话而已。
见风子扬点头,她又问道:“那母亲呢?我记得……母亲是很疼爱我的?”沉默良久,风子扬到底还是点了头,阴沉的面容却在不经意间染上了几分灰败,为他平添了几分苍老憔悴。
只可惜,风细细对此压根就视而不见,她只平静的又问了下去:“依大熙律,我依然可以继承母亲所留下的财产,对吧?”早些时候,她就已仔细研读过大熙律,因此也并不等风子扬答话,便又继续道:“大哥若真回来,我必会劝他回府见你一面!作为交换,我希望侯爷能将嫣红等人的卖身契都交我处置!还有……明儿我就搬去凝碧峰别院……”
交待完了这些,她更不多言,只扬声叫道:“嫣红,送客!”
她的冷静与处事,在在都让风子扬吃惊不已,及至听得“送客”二字时,风子扬才终于会过意来:“你……”他有心呵斥几句,但话到嘴边,眼见风细细平静面容,竟又觉无话可说。L
☆、第六十章 打算
立在窗前,风细细悠然自得的欣赏着屋外飘飞如絮的大雪。说来也巧,她搬来凝碧山别院的第二日头上,天上就飘起了大雪,这雪一连下了三日,以至于她这会儿看时,外头仍是一片琼瑶世界,静谧而安然,初晨的朝阳洒落下来,刺得人双眼都有些生疼。
懒懒的收回视线,风细细转了身,走到桌边坐下。桌上这会儿已摆上了早饭,并不十分丰盛,却也整齐精致,看着甚为赏心悦目。见她过来坐下,嫣红忙盛了粥上来。
风细细拿眼一看,眼见那粥颜色赤红,甜香扑鼻,里头隐约可见大枣、莲子、桂圆等各色食材。赫然竟是一碗腊八粥,怔了一下后,她才诧然道:“今儿已是腊八了吗?”
嫣红笑道:“可不是!小姐不知道,今儿我去小厨房时,见是腊八粥,也颇吃了一惊呢!”
了然一笑,风细细到底没再多说什么,便执了小匙,慢慢的吃起来。那粥熬得正是火候,各色食材入口即化,滋味甜糯又不过腻。阳光朗照的冬日,吃着这样的一盅甜粥,让人无由的便觉心腔满满当当的盈满了一种名为幸福的满足感。
一连吃了两碗腊八粥,风细细这才餍足的放下小匙,笑道:“这粥熬的真是不错!你们也来尝尝!”一面说着,便伸手拉了嫣红就在自己一侧坐下了。
嫣红一惊,还不及开口挣扎时,风细细已笑向嫣翠招了招手:“来,嫣翠你坐这边!”
不自觉的眨了眨眼,嫣翠自然而然的朝嫣红看了过来,神色既带惶恐又隐带征询之意。风细细在旁。早看出二人的不自在,当下笑道:“罢了,如今我可算是挣脱枷锁得自由,你们就别再给我添不自在了!让你们坐,你们就坐吧!左右这样的日子也不剩多少了!”
这话一出,嫣翠先是眼圈一红,到底也没言语什么。便在嫣红对面坐下了。嫣红也是默然无语。半晌起身,给嫣翠与自己各自盛了一碗腊八粥,慢慢的吃着。却是许久不语。
风细细并非风子扬与瞿氏夫人亲女一事,风府上下乃至别院内外,至今知者寥寥,但因风细细并无相瞒之心。故而嫣红二人却都是知道的。搬来凝碧峰后,二婢待风细细固然依旧恭顺依从。但心中到底不能完全不当回事。风细细何等敏锐,又岂能全无所察。
只是二人既是不说,她自也无意主动挑明,直到此刻。
二婢心中各自有事。再好的粥吃在口中,也觉无甚滋味。闷闷的扒了两口粥后,嫣翠到底忍不住。丢匙问道:“小姐,你……到底是怎么打算的呀?”忧虑之情已溢于言表。
风细细这会儿已吃饱了。正悠悠闲闲的自一边的攒盒里抓了一把瓜子,慢慢的剥了吃。忽然听了这么一句,反觉诧异,当下带笑看向嫣翠道:“打算?我在等大爷回来呀?”
嫣翠还真是没料到自家小姐竟会如此心大,得知了这样晴天霹雳般的真相后,竟还如此满不在乎,也根本没想着要为以后打算。她心下大急,忍不住叫道:“可是……可是……”她想说“可是大爷根本不是你亲哥哥呀”,然而话到嘴边,却是怎么也说不出来。
淡淡一笑,风细细道:“不管如何,我总是母亲的女儿!你们想想,若大爷不认我这个妹妹,他又何必平白生出这么些事来!再退一万步说,即便大爷不认我,身为母亲的义女,母亲留下的产业,也少不了我的一份,衣食总是无忧的,既如此,我又何必自寻烦恼?”
事实上,这些事儿,她早已想得通透了。她不是个一味乐观之人,但更不是杞人忧天之辈,而从现有的情况看来,一切对她,无疑仍是有利的。在她想来,瞿家应该早知她并非瞿氏夫人所出,否则也不会这么多年对她不闻不问。
但无论如何,瞿家并没将她的身份公诸天下,也没有追讨瞿氏所留下的产业,这就说明,他们虽没将她当作连国公府的外孙女,但至少仍然将她视为瞿氏的女儿。更有甚者,她并非瞿氏所出这事,连瞿煜枫与瞿菀儿,瞿镇父子也并没透露。
风子扬那边则更不必说,刘氏既然不知此事,那就说明,她风细细的名字,至少是写在风家族谱上的,只这一点,其实已坐实了她风家小姐的身份,虽然她与风家其实并无血缘。
所有的一切,她都想得很是明白,但在目下的情况下,她宁可选择借此离开风家。
至于瞿氏夫人所遗的产业,她不贪,但也没打算就此完全放弃。她可以少拿,但绝不会故作清高的一文不取。无论何时,没钱总是寸步难行的,何况她并不打算继续留在衍都。
所以,她会等着风入松。风入松若回来,那一切自是迎刃而解。风入松若久无音信,那她大可宣称无意间得知自己的身世,一时万念俱灰,决意出家,游走天下,以寻找生身父母。这样的消息,一旦放出,无疑会是一个重磅消息,也足以让衍都中人谈论个三五月了。
而个中最大的可能,也许是风家与瞿家不愿宣扬此事,放她走人了事。毕竟这事若传了出去,难说不会三人成虎,有损两家及已过世瞿氏的名声。
这些话,风细细自然不会详细同二婢解释,事实上,她在前往凝碧峰之前,已命嫣红又送了两封书信给瞿菀儿与宇文琳琅,细述了这个秘密。
到了现如今这个地步,她所能指望的,似乎也只有瞿菀儿与宇文琳琅了。如果硬要再添加旁人的话,只怕就非宇文璟之莫属了。毕竟这个天下,再没有人会比宇文璟之更了解她的底细了。这么想着的时候,风细细不免又是一阵心浮气躁。
一时用过了饭,风细细也还是懒怠动弹,只是懒懒的窝在屋里,寻了本闲书漫不经心的看着。将至中午时,外头却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旋之而来的,却是内院管事薛嬷嬷的声音:“小姐……小姐……瞿家大爷与大小姐到了!”
陡然听了这一声,风细细不觉大吃一惊,当即起了身,带了嫣红与嫣翠二人便迎了出去。她才刚走出院门不多几步,便见远远的有一行人正过来。只是一眼,风细细便清楚明白的辨识出了瞿菀儿来。这位爱穿红衣的公府小姐,今儿仍是一身绛衣,外头却披了一件月白莲纹绣折枝梅花长斗篷,娇艳绝伦中又透着清丽冷然,却只让人更移不开眼去。
而让风细细格外的诧异的,却是瞿菀儿身边着石青团花大氅、身形颀长、风仪洒然的瞿煜枫。在她的印象中,瞿煜枫可从没步入过这座原属瞿府的风府别院哪怕一步。
含笑上前数步,风细细远远行礼笑道:“这几日雪这般大,姐姐怎么却还来了?”
瞿菀儿也早见了她,闻声便也笑道:“那日收到你的信,我便打量着要来看看你!不意天公不凑巧,连着下了几日雪,直到腊八才放了晴,我想着你,便索性过来讨碗粥喝了!”
风细细听得一笑,她自然知道瞿菀儿此来,主要还是放心不下自己,所谓的讨口粥喝,不过是个由头而已。只是这话,她又怎会说破。说话间两下里已走得近了。风细细拿眼一瞥瞿煜枫,见他仍是冷着个脸,更看也不看自己,不禁挑了挑眉。
不管如何,对方既来,她也不好失了礼数,当下胡乱行了一礼,便上前拉了瞿菀儿的手,笑道:“姐姐来得正好!这几日我正闲的无聊,只想找个人来说说话呢!”
微笑的轻捏一下她的手心,瞿菀儿温言道:“见你如此,我也就放心了!”言下甚是情真。
莞尔一笑,风细细手上微微用力,回握了她一下,示意不必担心后,这才开口道:“俗话说得好,霜前寒雪后冷,今儿天虽好,也敌不过化雪的寒气,我们进屋再说话!”
瞿菀儿闻声点头,旋向瞿煜枫笑道:“大哥先回府去吧!左右只是一墙之隔,等我与细细说过了话,就回去!”风府别院如今只住了风细细一个主子,偏偏又是个未出阁的少女,瞿煜枫名义上虽是风细细的表哥,但直入风细细的闺房却也有些不合礼数。
犹豫的看了风细细一眼,瞿煜枫到底没说什么,转身径自去了。
这边风、瞿二人则一路回屋,才刚进了屋,瞿菀儿便将跟随自己过来的一应丫鬟婆子尽数打发了出去,而后更不稍息,便忙问道:“细细如今可有什么打算没有?”
笑着走上前去,风细细亲手替瞿菀儿解了斗篷的系带,将之除下,递与早已等在一边的嫣红,按了瞿菀儿坐下后,这才悠悠的道:“自然是离开衍都!”
她打算离开衍都,前往南源一事,瞿菀儿早已知晓,这会儿闻声,却也并不诧异,只问道:“去哪儿?”知道风细细与风入松并无血缘关系后,她最为关心的也无非就是这个了。
“去南源!”不曾稍有迟疑,风细细很干脆的给出了这么一个回答,随后不待瞿菀儿再问,她已抢先开口道:“我的身世,你可帮我问了吗?”L
☆、第六十一章 身世真相
风细细抢先开口问道:“我的身世,你可帮我问了吗?”上山之前,她在写给瞿菀儿的最后一封信中,曾求瞿菀儿帮她探一探瞿镇父子的口风,看看当年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虽说事情的因果,并不难想象,但她还是想要得到一个肯定的、真实的答案。
深深看她一眼,瞿菀儿微微一叹道:“事情其实很简单,只是一直也没人说破而已!”
风细细的身份所以少有人知晓,原因确是简单得很。当年瞿氏夫人确是怀孕了,而且产下了一名女婴。那个时候,瞿氏已得知了刘氏的存在,甚至知道刘氏生有一男一女。她也因此心情抑郁不乐,怀孕期间更多次在母亲瞿老夫人哭诉埋怨。
她生来原不甚康健,产下风入松后,身体便一直虚弱,瞿家也因此一直不许她再怀孕生子。然而在得知江南刘氏产女之后,她仿佛风魔了一般,非要再生一个孩子。也正因此,怀孕的这八个多月,她几乎就没下过床,一直躺着保胎,汤药更是不曾断过。
在这样的情况下,生产发生意外自也在情理之中。事实上,生产过程中,稳婆就曾壮着胆子出来问是要大人还是小孩。瞿镇闻声,心惊之余,不免雷霆震怒,更当场吼叫了起来。直惊得那稳婆手脚都软了。再不敢多问,便忙忙的回了产房。
瞿镇的吼声实在太大,瞿氏夫人在里头虽疼得死去活来,仍是清晰听见了那一句“保大人”。那稳婆才进产房,她就颤着手,掐住了稳婆的手腕。咬着牙一字一字的道:“要保孩子!孩子若有个三长两短,我也不活了!”
那稳婆哪里做得这个主,左右为难之下,只得又觑空悄悄溜了出来,将话说了。外头几人听了这话,都是又惊又怒,然想着瞿氏夫人的性子。也并不敢冒险。
最后却还是瞿老夫人急中生智。当即命人先去外头不拘男女秘密寻个婴孩回来,若母女均安,自然无话可说。若当真危险,仍是保大弃小,就拿了外头抱来的婴孩充数,敷衍过去。
当时做这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