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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想起了烈尚伦笃定的笑容,打了个寒颤。
第一次,她发现再熟悉不过的枕边人是那么的陌生。
他英俊如昔的脸庞,满布的竟都是虚伪的笑意。
他……已经打定主意不要她与这个家了。
那么,挽回又有何用?
那些妇女杂志上总是写着,第三者出现,肯定是夫妇两人有了间隙后才造成的。
那么,始作俑者……是她?
横波习惯性地先将过错揽到自己身上。
在家里,她是长姐,所以素来没有美貌女子常有的那种骄娇二气。
她努力回想着他们小家庭平凡又普通的日常生活,检讨着自己,可……一无所获。
也不奇怪,人总是不容易看清自己,尤其怕沉淀后的本质令自己失望……这句话已记不得是在哪里听到的了。
看看时间还早,玛嘉和吉莲四点半放学,回来必然嚷着肚饿。晚上七点还有钢琴课,所以她得嘱咐佣人快点准备她们俩喜欢的炖乳鸽和糯米饭。
进了趟厨房,跟常嫂交待完要准备的菜色,横波又回到客厅继续坐着。
当她终于拿起遥控器的时候,才发现原本修剪打磨得形状极美的指甲已被自己啃得不成样子。
她的这个坏毛病,还是在七岁后被妈妈狠狠揍了一顿后就改了的。
横波苦笑着,“福无双至,祸不单行”,中国的那些古语,果然都是正确的。
她打开电视,正巧正播着好莱坞前年的一部老片,律政俏佳人。
金发的威瑟斯朋,被看作胸大无脑的花瓶,气愤之余,她努力振作,终于考入哈佛法学院,最后成为一名出色的美女律师。
律师……又是律师。
她今天,对这个职业倒足了胃口。
新出炉的“美国甜心”威瑟斯朋还在屏幕上笑着,扭着,表情夸张,展示着她那一切粉红芭比的东西,幽默效果是惊人的。她金发碧眼,肤色白皙,臀部浑圆,腰肢不盈一握,走起来款摆生姿……的确是东西方男人眼中共同的那种性感尤物。
她亦聪明,但很遗憾,她的美丽便是她的原罪。
横波表情呆滞的面孔忽然闪过一阵灵光。
她……花瓶?
她有些明白了。
也许,烈尚伦需要的不单是个贤妻良母,更要有个能与他比肩而战,夫唱妇随的女子,必要时……还能拉他一把,与同僚相比可免去十数年的职场煎熬,不失为一条捷径。
她几乎可以想象到他臂偕新妇,意气风发的模样。
没有任何预期地,泪水涌了出来。
横波以手掩面,不出声地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哭了起来。
恋爱时她曾觉得自己很幸运,烈尚伦的性格就像他的姓氏一样强烈,从不吝于向她表示自己的爱意。
如今,她第一次后悔,嫁给了一个“性烈”的男人。
爱则加诸膝,恶则坠诸渊。
而昔时的横波目,如今也就化作了流泪泉。
第二章 黄叶孤花
(平生似欠西湖债)
横波尽量在女儿们面前显得一切如常。
玛嘉和吉莲才只有六岁,出落得玉雪美丽,又极其聪慧。
笑起来都有酒靥,玛嘉在左,吉莲在右。
玛嘉是姐姐,显得比同龄孩子成熟些,凡事总让着妹妹三分。
吉莲更为娇憨可爱,又总是粘着姐姐的衣角不放,对她奉若神明。
两人像秤砣般互不可分,却让做母亲的也好找。
比方在母女三人玩捉迷藏时,找到了一个,另一个必也不远。
但……她们又是何其敏感和脆弱呵,幼小的心灵怎经得起父母离异的打击?
思及此她首次有了挽回这场婚姻的念头。
又生出些轻微的怨来。
阿伦,便是看在孩子面上……
这之前,便只有伤心而已。
她……一直是个感觉较迟钝的女人。
火灼痛了手指,也要过好一会儿才能真切地觉出那痛来。
她今天去探过母亲。
老人家年岁大了,父亲又去世得早,尤其喜欢孩子们围在身边。
家里姐妹三人,只她一人出嫁,小妹待字闺中,二妹则……用她的话说,“要招赘个上门女婿来光耀叶家门楣”。
其实……是不愿谈及婚嫁罢了。
连波的心中,现时唯有她的写作和“作家梦”而已。
但这个职业又是要能耐得住寂寞和清苦的。
未来的大作家连波,现在还处在“坐家”阶段而已。
仍坚持着不肯接那些人物自传或小报娱乐版等的滥俗邀稿,“我要有自己的品味和风格。”连波说。
所以,尚处在倚仗老母解决食宿的“米虫”阶段。
小妹流波年纪尚幼,大学还未毕业。正在情窦初开的年纪,对爱情有着种种美丽的幻想。尤其喜做白日梦,吃饭的时候亦神游太虚,一碗饭数着米粒来吃,惹得母亲跳脚。
横波劝伊,流波最小,父亲在世时也是最惯着她,既已养成了这副脾气,何不听之任之。何况,在家人充满爱意的眼里看来,这些小毛病也无伤大雅,甚至还更加惹人怜爱。
她知道这招必然奏效。
母亲想起早逝的父亲,眼圈微红,果然住嘴。
横波便有些后悔,为解小妹之围令得母亲伤心不已。
连波拿起碗往厨房去,在母亲身后悄悄对她竖起手指,嘴巴在做无声的哑语,“姐,佩服,佩服!”
流波也终于回神,感激地望了眼她,又怯怯地看了看母亲,低下头重新开始以龟速扒饭。
“唉,三个都不好好吃饭,让人说我养出女儿来都这般瘦。”母亲叹着气说。
连波刚洗好自己的碗筷回来,笑道,“妈你应该高兴才对?我们姐妹三人省掉了多少减肥药去脂贴健身器的开销……还有,可以向街坊邻里兜售一下保养成排骨美女的经验嘛!”
流波忍不住插嘴,“嗯,要是妈不那么死脑筋的话,肯定有的赚!”
母亲作势欲打,骇得流波噤声,“叫你去念商学院不是让你动这些歪脑筋的,还不好好吃饭!”
流波哀怨地看了害她挨骂的连波一眼,低下头继续数米粒。
连波浅笑,水蛇腰一扭,及时在老妈发飙前闪人。
呵,聪明的连波,从来是家里合时宜的那个。
母亲浅笑盈盈,看着女儿们无限喜乐。
叫她……怎么开口?
“我要离婚了”几个字便像魔咒,定会瞬间打碎这个家所有的平和气氛。
父亲一介教书匠,一世两袖清风,只留给她们母女栋老房子而已。
母亲带着尚未成年的她和年幼的妹妹们,大家挤在一间房内,将其余的三间租出去,以房租和打零工度日,拉扯大她们姐妹三人。
后来她和连波相继毕业,她又嫁得收入颇丰的律师,家里的情况才慢慢好转。
一年前买下了这里的小公寓,阖家搬了来,仍将老屋出租,刚抵得上生活花销,略有节余。
连波亦有收入。她很懂事,向来如数上交,只是还不稳定。
流波总在课余去打工,从来不像同龄女那样嗜好玩乐穿衣。
她……以前倒是常接济家用的。
只是每每被母亲退回来,“阿伦虽是烈氏旁系,总也是出身显贵。别让人戳脊梁骨说你娘家挖自家女婿的墙角。”
她说阿伦不是那样小气的人。
母亲却以过来人的口吻语重心长地告诉她,“未雨绸缪总是好事。他高兴的时候,自然不会多说什么;一旦哪天拌嘴斗气,不免被人捉住痛脚,有苦难辩。何况,家里也不是过不下去。”
她只得作罢。
直到某天听到阿伦取笑友妻,她才明白母亲再正确不过。
亦不是没有想过继续出来工作。
可……玛嘉和吉莲小时候总是生病,三天两头要去看医生。
上司不耐烦她频频告假,干脆奉劝她回家带孩子,“等女儿们大些再出来嘛!”
老板与阿伦有生意往来,所以才容忍了她这么久。
她与阿伦相识,亦在这间办公室内。
接待小姐不在,他站在公司门口犹豫,却正看见自茶水间里走出来的她。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他给她送的第一束红玫瑰上附着卡片写道。
她知道红玫瑰在很多人眼里有点俗,但她爱其奔放的红色和馥郁的浓香。
就像……他一样。
她情不自禁地深陷进去了。
父亲叶放歌最喜欢诗词歌赋,三个女儿沾染得都有些多愁善感。
她们的名字,横波,连波,流波,各有一个典故在里面。
她最不喜欢自己的,顾媚,横波夫人,秦淮河上的名妓。
也曾怨过父亲,小时候自学校哭着回来不依不饶地要求改名字。
后来……父亲突然病重,她自一夕间长大,不再在意这些,也不再有……少女的矜贵心怀。
很久以后,她看到一句诗作,“昔时横波目,今作流泪泉”。
她一下子喜欢上了那略带些哀怨的意境。
想象着,那将是怎样一对美目,眼波流转,恰似一股清流,带走人的全部精魂。
她的眼睛,的确在三姐妹里最为美丽。
横波体味了父亲的深意,伤感之余,第一次发自肺腑地接受了这个名字。
而今……
横波甩了甩头,像是要借助这股力道摆脱那种挥之不去的轻愁。
她接着回忆。
后来,母亲亦劝她,“书上和电视上都说孩子小的时候启蒙教育很重要。阿伦又能赚,何不在家专心育儿侍夫?”伊明白她的顾虑,轻轻说道,“你又不同我们,男人总是乐意给自己的女人花销的,且数目越大越高兴,恰能彰显其为事业成功人士。唉,有的人还嫌妻子花得少,或者不会花呢。”
说穿了,是所有雄性动物包括男人在内的自大和炫耀心理在作怪。
烈尚伦亦不愿自己的妻子终日抛头露面,为着一份薄薪终日奔波劳碌,尚不够他一场官司下来的零头。
她……一向温驯顺从,便答应了。
六年的家庭主妇生涯,普通而又平淡,一如其他万千个家庭中的全职太太。
她从来便很少危机意识。
电影电视或小说里常有失婚妇人被弃的桥段,她们以青春时光和对家庭的默默奉献换取了儿女的健康成长,夫君的事业腾达,却在一夕间被所有人抛弃。
连波曾给她拿过影碟来,不乏警醒的意味。
那是部欧洲电影,人到中年的贵妇,突然间发现丈夫与他漂亮的女秘书有染,还来不及发泄委屈和痛苦,赫然发现自己已被无情的丈夫扫地出门了。丈夫很精明,事先转移了大部分财产,使得他们的房子和汽车都挂在他任职的公司名下,而非私人财产。没有任何一条法律保护妻子的正当权益,他们只承认他们愿意看到的那些,即作为事业成功人士的丈夫展示出来的所谓“真相”。朋友们不敢帮助她,怕他因此打击报复。唯一的、她以为会跟随自己而去的女儿,正值青春妙龄的美丽女儿,选择了经济上能提供给她优质生活和漂亮衣裳的父亲。她……只得带着寒酸的行李租住在简陋的房舍里。夜半,保险丝烧断了,她打着手电筒一次次努力,最终掩面蹲在地上,发出阵阵撕心裂肺的哭声。
她当时……也哭了。
但只是受了剧情感染,不曾与己身有过丝毫的联想。
唐艳旻曾说过,“横波最开心,因为她从不杞人忧天,什么楼市暴涨,股价狂跌,非典蔓延,或者远一点的台海局势,飓风海啸,全球变暖等等,通通入不了她老人家的脑,乐得清闲!”说完对她在朋友中闻名的青春不老红颜充满艳羡地死盯着不放。
她……曾以为那样并没有错。
天塌下来,自有像阿伦一般八臂八手的人顶着,她……只需要顾好她的小家庭而已,所以大脑总是自动过滤掉与他们的小家庭生活无关的东西。
两个女儿和丈夫,便是她的全部天地。他们无事,她便无碍。
她……从未想过有朝一日当他们不再需要她该怎么办。
当然,女儿们和她是极其亲近的,绝不会弃她而去。
但,不能不考虑烈尚伦的如意算盘。
他,亦疼她们如珠如宝。
那些男人们不都是这样吗?
可以抛弃相濡以沫数十载的结发妻,对自己的骨肉哪怕是刚在年轻情人的腹中成形的胎儿也断难割舍。
横波突然想起了什么,拿起电话给大洋彼岸的艳旻拨过去。
电话很快接通了,“Hi!”
她听到那个熟悉的声音,鼻子有些发酸,“是我,横波。”
艳旻马上转换了公事公办的冷静面孔,以那种只是对极为熟稔的朋友才会用的口吻道,“又打电话气我们这种没有丈夫疼的可怜女人呐?”
横波一阵沉默,“旻,帮我找个律师吧?”
唐艳旻也持律师执照,当初还曾在烈尚伦的事务所工作过一阵子。后来他的合伙人和烈尚伦拆伙独自赴纽约发展,带了渴望海外生活的艳旻一起过去。
她曾为艳旻的事与烈尚伦起过争执,也是他们婚后屈指可数的意见相左的一次。
他要她断绝与艳旻的朋友关系,而她不肯。
最终还是烈尚伦屈服了,也许是看到她们之间隔了整个太平洋,觉得不必因此小事闹得太僵吧。
何况,绝大多数时候,他说一,她不会说二。
艳旻爽朗地笑打断了横波的思绪,“呵呵,自己家守着个大律师还来找我?开玩笑呢吧你!”
她等了好一会儿,都没有等到横波的回答,陡然正容,“横波,该不是……”
隔着长长的电话线,横波也能感受到好友的紧张与焦虑。她咧开唇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