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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买买提不紧不慢地说,“我打算选送几个人到国外去,除了去朝圣,还要让他们去国外的大学学经。”
克里木焦急地说:“老师,我、我有没有机会,我……”
买买提转头一笑:“我这些塔里甫中,你是个好孩子,对安拉也很忠心,我怎么会忘了你?但是,其他人也不差,所以嘛,安拉要考验你们,只要经过考验,谁都有机会。”
克里木兴奋地抓住买买提的手:“老师,我不怕考验,为了安拉,什么考验我都不怕!
”
买买提满意笑说:“好的,去吧,跟他们去干活吧,希望你不让我失望。”
克里木马上加入干活的行列,一次就扛起两包粮食,差点没崴着腰,所有的驴车装完,他累得浑身要散架,不过,想起这是一考验,心里又舒坦了许多。
“出门以后,不许说话!把你们水都交出来,没有我的同意不许喝水!”院子里,出现了一个英俊的男人和一个凶恶的男人。大家显然都知道考验开始了,纷纷上缴水囊,谁也不敢再说话。这一夜,克里木赶着自己的驴车,跟随其他人,在这两个男人的带领下,走进沙漠,到达目的地他才知道,这两个人英俊的叫海达尔,凶恶的叫巴提力克。
*
来到南疆几个月,海达尔知道自己走对了。离开北疆,就像一只重新拥有天空的雄鹰。
南疆太大了,而且这里的人对宗教的虔诚,超乎他的想象。刚和买买提接触的头一段时间,买买提的权威让他五体投地,所到之处,穆斯林无不顶礼膜拜、言听计从。他不止一次看见,女人在炕上欢迎买买提的热情程度,比对自己的丈夫还要过分。组织人手,自然不费吹灰之力。于是,训练基地以他意想不到速度建立了起来。
“安拉保佑,今天,我们的基地建成了!为什么要建这个基地,为什么让大家跑来这么远的不毛之地?原因很简单,在不久的将来,我们要迎接一场圣战!经过训练,你们,每一个人都将成为圣战的勇士,成为圣战的火种。当一个伟大神圣的新伊斯兰国家在这片土地上站立起来时,每一个维族人都将记住你们的名字,因为你们将是开国的英雄!”
这是基地建立时,他的开场白。在他跟前列队的塔里甫们,群情激动,一脸自豪。
“为了圣战,偷盗、抢劫、杀人、纵火都是无罪的。一个人一生中没有经过一次圣战,没有杀死一个异教徒或民族败类,那他的死是毫无意义的。我不管你们从哪里来,是农村的还是城里的,无论你有钱还是没钱,有文化还是没文化,只要你加入圣战队伍,只要你敢于杀死安拉的敌人,我们大家都是平等的兄弟。从今天起,你们要牢记,你们已经不是普通的人了,你们是安拉的圣战勇士!”
从塔里甫们向往的目光中,他得到了满足。人的虔诚被利用起来,那是最强大的力量。
这个道理,他坚信不移。
基地生活最可怕的是枯燥,以前在境外哈桑的基地也是最大的敌人,但那时为了学本领,咬咬牙顶了过来,如今在自己的基地里,感觉就不一样了。训练交给喜欢当军官的巴提力克负责,从国外回来的四个人成了教官,大凡小事用不着去过问。每天带领大家按时做五次“乃玛子”,顺便背颂几段滚瓜烂熟的《古兰经》、《圣训经》,或者讲一讲维人对汉人的仇恨,讲一讲在国外参加圣战的经历,以及去麦加朝圣的见闻。从精神上控制,比任何誓言效忠都管用。这是借鉴哈桑的手法,海达尔要把自己塑造成一个精神领袖。塔里甫们在未成年时,就接受了买买提极端宗教的熏陶,丑化汉人的洗脑,稍加点拨,便死心踏地。两个多月后,虽然没有人宣布,但谁都知道海达尔是这个基地的“埃米尔”。
基地步入正轨,海达尔开始舞弄那个海事电话。在此之前,他有意让自己消失,连哈桑、司马义也找不到他。这一会,他叮嘱司马义,密切注意阿布杜拉的动向和哈桑的指示,又与躲在北疆的塔西取得了联系,开始策划下一个步骤。他频繁离开基地,经常往返于和库县和万喀村之间,这要冒很大的风险。其实,他完全可以放下基地不管。巴提力克和以艾尔为首的四个教官,并不心齐,不用担心会失控。但他没有这么做,在万喀村,他还有一件事要做。
“听话,收下吧!热比亚。我在城里第一眼看见,就想到只有你们姐妹俩才配得上。”海达尔给热比亚和古丽仙带来了两件首饰。上一次他带回来两套漂亮的衣服,几乎每一次与热比亚见面,他都有礼物。
热比亚从小失去母亲,带着妹妹古丽仙跟随讲经的父亲,可以说是四处流浪,她已忘了搬过多少次家,初中没毕业就负担起一家的人饮食起居。父亲对她们姐妹并不关心,生气时,非打即骂,少有和颜悦色。好在当阿訇的父亲总是有人进贡,家里不愁温饱。
“大叔,这、这太贵重了,我、我怕……。”热比亚在城里念过书,知道这两件首饰价值不菲。
天真活泼的古丽仙抓起一件首饰惊喜地说:“大叔,你真的要送给我?大好了!”
海达尔边点头边微笑看向热比亚:“我们是一家人,你达当从小就照顾我,虽说是师兄,其实更像我达当,他整天有事忙,我照顾你们是应该的,这点东西,算是我代他送给你们的。”
热比亚的面纱向下低垂,一只手忸怩地摸着首饰。眼前这位年轻的大叔让人倍感亲切,每次到家里,都问寒问暖,除了有礼物相送,还经常陪她们姐妹俩说笑解闷。村里青年谁都惧怕买买提,没有人敢到家里来玩耍。自从这位海达尔大叔来了,突然间客人不断,而且来的全是年青人,家里热闹了许多。
“你快二十了吧?”海达尔早就看出热比亚已对自己产生好感,但这姐妹俩亲密无间,没有机会单独在一起。不过,他的眼睛现在不单注意热比亚了,古丽仙也开始吸引他的视线。
“大叔,我十七了,我比姐姐小两岁!”古丽仙已戴上首饰,维族女性早熟的身材,不看那张稚气未消的脸,一点不像只有十七岁。
“你们都长大了,可以出嫁了。唉,就不知道哪家小伙子有这个福气?”海达尔的口气很伤感,至少有一半不是装假。
热比亚似乎也神情黯然,手指不停地卷动面纱的一角。近两年,父亲不止一次当面说,要把她嫁出去,根本由不得她做主,万一嫁一个像父亲一样的人……。父亲在外边下一个女人的炕,又上另一个女人的炕,早就不是秘密,她甚至怀疑母亲是气死的。
“大叔,你帮我姐姐做媒好不好,最好找一个跟你一样能干的人。”
古丽仙的话引得海达尔哈哈大笑。
“古丽仙,胡说什么?”热比亚像是生气了,走向门口,“我、我要去打水了。”
海达尔目送热比亚的背影,又转头看古丽仙鼓鼓的胸脯。他表面上是来接第二批受训人员的,其实是为了看这姐妹俩。说起来,他并不缺少女人,在和库,司马义可以每天给他换一个,但他对那种来得容易的残花败柳,很快就失去兴趣。两朵娇艳欲滴的鲜花摆在面前,谁不想亲自采撷。
率领第二批受训人员回到基地,天色微明,一轮红日在大漠尽头喷薄欲出。巴提力克没有让在沙漠里走了一夜的塔里甫们有一刻喘息的机会,马上列队,开始他的魔鬼式训练。
“这个地方太好了!师兄。”海达尔与买买提漫步走上一个小沙丘。沙丘下,骆驼刺丛生,几棵胡杨树旁,十几间残破的房屋被阳光染红,一个城堡的废墟出现在眼前,这就是他的基地所在。
买买提站到沙丘的最高处往下望:“有不少被沙子埋了。几年前,有个迷路的牧羊人发现了这座老城,这里有水,还有房,救了他的一条命。”
“师兄又是怎么知道呢?”海达尔第一次看见沙漠中有座老城,也吃惊不小。
买买提一脸阴笑:“那牧羊人在老城里捡了一件古董拿回去,在巴扎上卖了好些钱,他向我忏悔自己的偷窃行为,我有点好奇,就让他带我来了。”
海达尔笑:“看来他捡到好东西了。不过,幸亏你好奇,到这儿可是要在沙漠里走一天。”
买买提却叹息道:“唉,好奇是一回事,我是考虑到以后有什么危险,可以找个躲避的地方。想不到现在派上用场。”
海达尔钦佩地说:“师兄,这么多年来,你能让共产党、黑大爷对你无可奈何,不是一般人做得到的,你凡事都提前为自己留退路。”
“是要留退路,要不然,连种子也剩不下。”买买挪动身下对像坐在沙漠上的太阳,“现在正是时候,你看,顺着我的影子,往西往西直走一天,就能到达一条公路,这是我自己找出来的。”
海达尔抚掌大笑道:“太好了,师兄,你连退路的退路都留好了。我今天就顺着这个方向走走。”这时,身上响起电话铃。
“你这个是什么东西?在沙漠里也能通电话?”买买提吃惊地看海达尔从行囊里摸出一只比普通手机要大的电话。
“这叫海事电话,在任何一个地方都通。”海达尔说完接电话,“啊,是你,凯日找到你了?他迟早知道我到南疆,好,你就说我在和库花天酒地,不想见人。啊,塔西也和你联系了?嗯,他那里看来危险了,别告诉他我的电话,叫他尽快想办法离开北疆,最好到南疆来,我这里很忙,需要人。”
买买提看通完电话的海达尔,意味深长地说:“听你的口气,你回国的目标不只是南疆,你是要做大事啊!”
“不,师兄,不是我要做大事,是我们要做大事,我一个人什么也做不来,这还是你教的。”海达尔对买买提的心思已经了如指掌。
买买提大笑:“哈哈,老弟,这一点,你比阿布杜拉老师明白多了,他好像把我们维族人独立建国当成自己一个人的事。”
海达尔附和道:“希望他最终能明白。他有钱,你有人,我能打仗。只要咱们一条心,用不了多久,就能让共产党手忙脚乱,昏头转向。”
买买提点头:“好,我全力支持你,这个基地搞好以后,我和你去和库,那边也是我的地盘,组织人比这边还容易,到那时……”
两人边说边走下小沙丘。
坡下,巴提力克正在吹胡子瞪眼在高呼口令,指挥汗流浃背的塔里甫们正步走,统一的脚步掀起阵阵黄沙,整个古城显得杀气腾腾。
南疆雨水不多,同样也很少下雪。这一日,天上飘起雪花,从早上一直下到中午,整座城市银装素裹,因为少见,这种景观反倒提起人们出门的兴致,大街上车来人往。像是过节一样。
“怎么样?青青,我的眼光不错吧,这家饭店的特色是大盘鸡,下星期,我带你去另一家吃鹅肉。”李东阳一家三口走出一个门面装饰精巧的维族小饭店,
“以后再去吧,我在减肥呢!爸,今天你害我吃了好多,再吃去鹅,我都前功尽弃了。
”李青看上去并不胖,多穿了几件冬衣稍显臃肿。
谢医生道:“小孩子家减什么肥?你呀,少吃点零食,说你就是不听。”
李东阳笑:“我看呀,哪天青青参加了工作,肯定变成个大胖子。”
李青不快地:“讨厌,我从明天开始绝食!”
“这样的话,你妈就有事做喽!她们有一种方法叫强制进食。”李东阳跟妻女在一块心情特别轻松。
谢医生也笑:“是啊,还要公安机关协助进行。”
李青嗔道:“哇,你们把我当犯人了,那好,我离家出走得了!”
李东阳一本正经地说:“好啊,到时我们在报上登个寻人启事,某校高中生李青,因逃避吃饭,离家出走,各地公安机关,若有发现,请立即抓捕!悬赏大盘鸡和鹅肉各一顿!”
李青苦着脸拉父亲的胳膊摇:“我才值大盘鸡和鹅肉啊!再说你这也不叫寻人启事,这明明是通缉令!你这是假公济私,缉拿女儿。”
李东阳道:“那不正好吗,因为逃避吃饭被通缉的,你是天下第一人啊!”
谢医生抿嘴发笑,李青也笑了,在父亲背上轻轻打了一下:“又是巧立名目,利用职权,难怪人家来调查你!”
此话一出,谢医生也惊呆了,李青发觉自己失言扭头看向街道。
“看来你爸被调查,已经是满城风雨了。”李东阳呼出一股白雾,脸色略有变化。
谢医生瞪李青道:“怎么越大越不懂事的?”
李青眼睛发红,眼看就要哭了。李东阳攀女儿的肩道:“女儿是懂事了,所以才关心我,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