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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知道有回家的希望那天开始,她狂喜过、不安过、不舍过、犹豫过、烦躁过、期待过……她准备了那么那么久,安排好了雪人,做好了失去生命的准备,最后却因为无法进入而被迫放弃?
——怎么能甘心放弃?
这世间最痛苦的事不是没有希望,而是有了希望后却又被现实一拳打地粉碎,这样还不如一开始就没有希望。
如果从始至终都没有发现过那副穹顶画,她或许就会安安心心地在这里过完这一生,虽然心底总会有遗憾,虽然这遗憾或许直至死亡都无法消除,但因为别无选择,因为只能如此,所以不会不甘,不会心心念念,不会执念到成魔。
但事实是,她发现了那幅画,现在却又发现,她或许根本无法靠近龙山,去测试那回家的可能性。
所以她看向咕噜,像溺水的人紧紧地抓住身边所有能抓到的东西一样,妄图得到拯救。
“……咕噜,”她热切地看着它,眼中的光芒甚至超过了龙山上的璀璨光华,仿佛有两团火焰在其中跳动,“你,能进去么?”
咕噜一向活泼,虽然不算多话,但平时总是喜欢做出一些小动作来吸引她的注意力。但自从感应到龙山的位置,下到海底,它就再也没有说过话,安静地仿佛不存在一般。
听到她的声音,咕噜的嘴翕动了两下,但并没有发出声音,不知是不是因为脸上的鳞片太厚,麦冬竟看不出它是什么表情。
“咕噜,咕噜!”她双手抓住它的前臂,声音像是要哭出来,完全不像平时在咕噜面前镇定的样子,反而像是变成了依赖咕噜的小女孩,“你一定有办法的是吧,一定有办法的……你那么厉害,一定有办法对不对,对不对!”
咕噜肯定不会忘记龙山拒绝它的靠近,但它没有提醒她,反而毫不犹豫地陪着她走到这一步。它不是爱捉弄人的性子,起码对于她,它从来对她坦诚无私,绝对不会明知前方是绝路还不提醒她。
那么,这不就是意味着,它是有办法的?
麦冬是这样想的,但是,如果真的是这样,咕噜为什么不回答?它懂得轻重缓急,绝不会跟她开这样恶意的玩笑,如果答案是肯定的,为什么它不回答?为什么要让她问第二次?
所以,她不敢肯定,她害怕听到不愿听到的答案,害怕到甚至想蒙住眼睛,捂住耳朵,就这样鸵鸟地将自己所想当成现实,懦弱地沉浸在自己的幻想当中。
会这样懦弱,只是因为那答案对于她来说太过残酷。
但是,咕噜从来不会让她失望。
“能的。”她听到咕噜的声音,比世界上所有声音都更加悦耳动听,“咕噜能的,但是,冬冬要等我一下哦。”
咕噜大眼睛眨巴眨巴,笑得有点羞涩,似乎在为了要让她等待而不好意思。
喜悦来的太过突然,麦冬甚至有点反应不过来。她愣愣地看着咕噜,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却又不知道具体不对劲在哪里。
咕噜仍是黑鳞黑眼的模样,如果是在体内两种能量不相等的情况下,这说明它体内的火属性能量占上风,但如果两种属性能量谁也不占上风,那么咕噜就可以随意地在两种模样之间随意切换,黑鳞黑眼或银麟银眼不过是看它喜好。
不过它一般都是选择黑鳞黑眼的模样,麦冬原本以为它是因为从小就是这个模样所以养成习惯,直到一次它说漏了嘴:会选择黑鳞黑眼的一个重要原因,是因为这样会和麦冬看起来比较相像——虽然后来每次一提及它就黑红着脸不承认。
平时可以自由选择模样,但在战斗时,如果想要发挥出魔法的最大威力,还是变换成属性相同的模样最好。比如说如果想要使用龙炎,并将龙炎的威力发挥到最大,那么最好是变成黑鳞黑眼。所以咕噜战斗时经常会在两种模式之间切换,黑白不断交替着。
说了那句话后,咕噜向后退了几步,黑色的鳞片很快变成了银白,然后,它朝着与龙山相反的方向施放了一个水属性的魔法。
冰凉的海水瞬间凝成海冰,从海底的沙滩和礁石开始,不断蔓延,自下向上,很快就封住了最近的数百米水域,而冰层的厚度还在不断增加,似乎要从海底一直凝结,直到与海面处的海冰相接。
不到一刻钟,除了龙山的方向以及麦冬咕噜所在的这一小片区域,目所能及的地方都已经凝结成冰,冰层遮挡住了视线,麦冬看不到结冰的范围有多大,但即便是眼前所能看到的部分,已经是相当惊人。
麦冬从未见过咕噜这样使用魔法,而且,她也不明白它这样做的用意。
看上去除了把周围冰封起来,貌似可以阻挡一下万一有可能会出现的海兽袭击,似乎再没有一点意义。
但只是为了阻挡一下,用得着使出几乎所有的水属性力量么?
麦冬虽然不知道咕噜的魔力储备有多少,但对于它短时间内施放的魔法次数还是比较清楚的。但这次又有些不同,它从未施放过这样单纯只是将水凝结的魔法,而且是将整片海域的水都凝结。
这样所耗费的魔力无疑是巨大的,但麦冬不知道这是否到了它的底线。
但她很快就知道了。
在她看不到的地方,海水似乎还在不停地凝结着,但突然间,咕噜身体一晃,鳞片颜色又变成了黑色,全身也弥漫着一股魔力损耗过度的颓废感觉。
它现在应该已经没有水属性魔力了。
咕噜疲惫地朝麦冬伸出爪子。
麦冬愣愣地握住,然后愣愣地被它牵着,一步一步,慢慢地向着龙山前进。
所以,这样就可以了么?她心里涌上喜悦,回握住咕噜的爪子,满含期待又满含忐忑地走向龙山。
但是现实告诉她——当然不可以。
在距离龙山不到二百米的地方,前进已经非常困难,海水像粘稠的胶水一样,让人寸步难进,而前方龙山的威压也越来越强,不止是咕噜,连麦冬都感觉到,如果继续再往前走,他们的下场将会和山脚下堆积的白骨一样。
所以……果然不行么?
心里那团火蓦地又被冷水浇熄,握着咕噜的手无力地垂下,她看着近在咫尺却又遥不可及的龙山,铺天盖地的绝望忽然潮水般涌了过来,心脏一阵阵抽紧。
“咕噜,咕噜……”她想哭,却又奇怪地哭不出来,心脏疼地像是被什么东西大力撕扯着,啃咬着,很快就满是空洞,血液从里面汩汩流出,流淌遍身体的每一个角落,却再也回不到千疮百孔的心脏。
这疼痛让她再也顾不得什么,她抱住咕噜,抱得紧紧地,像是要跟它融为一体,感受到自己与另一个生命紧紧依偎着,似乎这样疼痛就会减轻一些。
“咕噜我好难过……好难过,难过地快要死了……”她神经质一样地反复说着,像刚刚学会说话的孩子,用最简单的话语诉说着自己的感受,不懂修辞,不懂婉转,直白地宣泄着情绪。
“我想回家,真的好想好想……为什么不让我回家?为什么……”
她真的只是想回家而已,为什么那么那么难……
☆、第110章
咕噜的身高已经比麦冬高了太多,她埋在它怀里,脑袋只到它腰间,就像它小时候一样,只不过当时两人所处的位置相反。
它已经长大了那么多,也比以前厉害了那么多,但她却还一直是原来的样子。虽然经过锻炼后身手远胜以前,但跟它比起来,她的身手不比一只蚂蚁强大多少。
以前,她将自己当做它的保护者,哪怕最后谁保护谁还不一定,但她一直试图保护它,并将保护它看成是自己的责任。
后来它长大了,远比她厉害得多。但是,她已经习惯了在他们的关系之中充当主动的那一个,不肯躲在它的翅膀下,做一只被它保护着的小鸟儿,而是努力让自己成长为雄鹰,好与它一起在空中飞翔。哪怕是在与海兽的战斗中,她也努力找到自己的定位,希望能与它并肩作战。
它不是真的什么都不懂的婴儿,它所成长的不仅仅是身体,更是心智,虽然她还将它当成小孩子,但其实,若从有意识开始算起,它的年龄甚至比她还要大。
她的努力,她的执着,她的一切一切,它都知道。
它也知道,她有多么渴望回家。
正是因为知道,所以从没有试图劝阻,只是认准了:她到哪儿,它就去哪儿。不管有多危险,它也不想被抛下,因为那对它而言是比死亡还要残酷的事情。
但是现在,她回家的可行性似乎变得非常渺茫,它原本的所想的并不奏效,即便用光了水属性魔力,龙山还是拒绝它的靠近。
可是,它想帮她啊。
哪怕拼尽全力,也想让她如愿。
它低头,看着身体不断颤抖的少女,口中发出轻快的声音:“冬冬,不要难过,再等我一下哦。”
是的,再等它一下,这一次,绝对不会再失败了。
它曾经想不通为什么龙山会拒绝让它进入,直到有一天麦冬在整理教给雪人的教材时,顺便为它讲解教材内容。
“……物竞天择,适者生存,达尔文的进化论将物种的演变看作是自然选择的结果……生命不是固定不变的,当环境发生改变,物种也会随之发生改变,否则就会被淘汰……当一个群体中出现一个有利变异的个体,就意味着这个群体开始了进化,经过变异后的个体将会更适应新的环境……”
它其实听不太懂,但显然麦冬也没一定要让它懂。
“……嗯,说这些其实有点没用啊,不过,咕噜你想一想,比起你的族人,你是不是更适合在这个世界生存了呢?这说明你就是那个产生有利变异的个体,是很优秀的,才不是什么怪胎呢!”
这次,它终于听懂了。
对于自己的异样,它不是不在乎的,它曾经无数次想着如果它跟其他龙蛋一样该有多好。可是这世间没有如果,它一直都是个异类,作为一颗蛋时是,破壳之后也是。龙族热爱光明和炽热的火焰,体内的力量也是纯粹的火属性,所以海水淹没龙山才会让它们那么焦急。
但它同时有着水火双属性的力量,同时身具了龙族与海兽的力量特性。
与其他巨龙截然不同,不论是外形还是内核。
所以,这就是龙山拒绝它靠近的原因么?
因为体内有着被龙族厌恶的水属性能量,所以即便的确是龙族后裔,却还是被当成了其他物种,因此像那些变成尸骨的海兽一样,被拒绝进入。
那么,只要没有了水属性能量,是不是就可以进入?
它不懂魔法的原理,最先想到的办法就是将水属性能量用光,这样或许就可以被龙山承认。
但是,这个办法已经被试验过,事实证明,不可以。
刚刚那个将附近海域冰冻的魔法已经完全耗尽了它能释放的水属性能量,现在它连一个小水球都发不出,但是,却依然不能靠近龙山。
它知道问题出在哪里。
不管怎样使用魔法,哪怕将所有的魔力都释放出来,力量的根源却还深植于体内,就像一个泉眼,虽然可能一时会干涸,但只要给它时间,只要再次遭逢大雨,就会重新焕发出生机。
想要得到龙山的承认,就必须拔除这个泉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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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情大喜大悲之后,麦冬对于咕噜的话反应有些迟钝,她抬起头看着它,再没有刚才那次那么激动,双眼望着它,却明显在走神。
再等一下,如果再等一下依旧不行呢?
不是不相信咕噜,只是无法再忍受满怀希望后却又失望的巨大反差。
咕噜却没有多做解释,它最后抱了抱麦冬,然后与她拉开了距离,闭上眼睛。
很快,它的身体发生了变化。
纯黑的鳞片再度变为银白,但却只维持了不到一秒钟,很快就又重新变为纯黑,转瞬之后,却又再度开始轮回。
麦冬的目光终于集中在它身上。
银白与纯黑的颜色交替着,变换的速度越来越快,明明没有使用任何魔法,变换速度却比使用魔法时还要快,极快的变换之下,麦冬几乎无法看清它的全身。
直到听到一声闷哼,变换缓了一下,她看到咕噜的脸皱成了一团,似乎在忍受什么极大的痛苦。
麦冬心底猛然一跳,她张口,想要让它快点停下,话到嘴边却又咽了下去。她不知道咕噜在做什么,她害怕自己弄巧成拙,最后却反而害了它。
就在她犹豫的这一会儿,周遭的海水温度忽然变得更加寒冷,她下意识地抱紧了双臂,双眼依旧紧盯着咕噜。
鳞片颜色变换的速度慢了下来,麦冬也终于能够看清咕噜全身。
与之前以为的全身变换不同,到了最后,咕噜鳞片的颜色开始分成两部分。
左前臂以及附近的部位是银白色的,其他部位都是黑色的。
每一次颜色变换过后,银白色部位都会变得更少一些,黑色所占的面积则会更大,但相应的,银白色鳞片的部位就好像在发光一样,宛如实质的能量透过鳞片好像要散逸出来,寒气扩散到四周,正是周围海水温度下降的原因。
直到银白色全部龟缩在左前臂的部位后,银白与黑色的交替才暂停。
但咕噜的表情似乎已经忍耐到了极限,所有的银白色都集中在左臂,使得左臂肿胀地似要爆发。
麦冬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