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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展把戴着手铐脚镣的悍匪詹龙从派出所的警车带下来,推到魏平车子的后排座上,魏平则从腰间取下一副手铐把詹龙又铐在车门的拉链上,这等于加了双保险,这才开车上路。
唐嫣注意地看了看那个悍匪,光头,横眉,眼神飘到窗外的远方,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很普通的一个小伙子,身子骨也很单薄,只是眉宇间有股戾气横亘着。他大约三十左右,可脸上的沧桑却很浓,浓得化不开。
唐嫣在詹龙戴着手铐脚镣上车时,曾经照了几个镜头。在毛利派出所给她的那些材料里,说詹龙曾经在两年前手持菜刀砍伤一名警察,还将一名百姓砍成重伤,至今瘫痪在床,无法自理。不过是鸡毛蒜皮的小事,却引发这么大的血案。随后他逃亡海南,在海南曾经跟黑社会火拼留下案底,这次是回家为亡母奔丧,有群众举报才抓到的。
车子上路后,天空越发阴沉得能拧出水来,让人有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感觉。魏平依然沉默着开车。小展在后排跟詹龙坐在一起。车子在公路上行驶了半个钟头后,忽然发现前面的路口被两棵放倒的树截住了去路。魏平回头面色严肃地对小展说:“看看附近有没有动静。”
唐嫣发现轿车后面紧紧地跟着一辆面包车,车里似乎坐着好些人。那辆车不知道什么时候跟上来的,给她很不详的感觉。不会是截囚车吧?她脑子忽然掠过这个在《水浒传》里经常出现过的桥段。
小展回头看了下,紧张地对魏平说:“魏哥,后面那辆车好像不对劲,你说怎么办?”
魏平镇静地说:“别慌,看好嫌犯,见机行事。”
大雨说来就来,哗啦啦地泼了下来。雨刷在车窗上来回晃着,前方的路时而清晰时而迷离。
此时,那辆车已经在后面越靠越紧,就要追尾了。透过雨帘,唐嫣看到车里坐的都是壮年汉子,眼神都有些不善,来势汹汹的样子。她的心跳忽然加快,血液在血管里突突地跳着,有种莫名的紧张和兴奋。
唐嫣再次回头看了看詹龙,她猜不透这个年轻人身上有多少值得利用的价值,真的有人会为了他劫车?她有点不相信这事的可能性,不禁随口问了句:“真的有人为他劫车?”
魏平像是回答唐嫣的话,又像是自言自语:“他,能耐可大了去了。派出所的案底只是皮毛。”
18、后面那辆车近在咫尺
乡村的公路狭窄,路面经过雨的洗礼开始发滑。车子无法掉头。而后面那辆车已经近在咫尺。魏平对小展说:“要不你上前面开车,我下去推树。”
小展说:“不行魏哥,还是我下去吧,犯人铐在车门上,应该没问题。”
被铐在车门上的詹龙则冷冷地逡巡着小展和魏平。那模样有说不出的诡秘。
唐嫣也发现情况有些不妙,后面那辆车里的人好像一直紧盯着魏平的车,看来前面路上的树很可能是个陷阱。她自告奋勇地说:“我下去推树,你们俩都在车上坐着别动。”
魏平转过头认真地看了看她,目光里有疑惑,还有探寻。他问:“你会开车吗?”唐嫣点头。
车子嘎然停住了,因为已经来到那根树前。魏平用不容置疑的口吻对唐嫣说:“你过来开车,我推开树你就立刻开车过去,别管我,我有办法脱身。”说着话,他一叫踢开车门,窜下车子,几步跨到那根放倒的树前,大力地挪动着那棵粗树。
唐嫣急忙跨到司机的座位上,双手把着方向盘,一面从倒车镜里注意着后面车的动静。
后面的车子差点撞到唐嫣的车上,车子一停,从车里迅速跳下几个持刀的大汉,气势汹汹地向唐嫣的车子扑过来。
与此同时,车上的詹龙呵呵冷笑着。小展已经把手枪握在手里,顶在詹龙的太阳穴上。
那几个拿刀的大汉已经扑到车前,用刀子恶狠狠地砍着车玻璃。但听哗啦声不绝于耳,转眼间后窗玻璃碎了一地。一柄刀子迅猛地从敞开的后车窗斫了进来。小展扣动扳机,一枪打中伸进来的一只手臂,詹龙却猛地用头把小展顶在椅背上,令他动弹不已。
这可多亏了魏平给詹龙加的那道双保险,否则詹龙就跳车逃跑了。
下车推树的魏平也受到了攻击,两个大汉持刀向他砍过去,魏平伸手敏捷地三拳两脚就解决掉了,他用力地搬动两棵大树。
驾驶室的车玻璃也被砍碎了,风雨呼地灌了进来。唐嫣坐过来后没有反锁车门,因为她怕魏平一会上车不方便。等她想反锁车门时,已经来不及了,车门被哗地一声打开,一柄刀子也刺了过来。
19、没想到真人不露相
驾驶室里没有多大的地方施展拳脚,唐嫣一脚踹在悍匪的手腕上,刀子飞脱了那家伙的手。唐嫣紧接着又一脚,把他踢出老远,急忙关上车门反锁了。
右手的车玻璃也被一个悍匪砍碎。危急时刻,唐嫣看到魏平在前面已经搬开了那两棵挡路的树,她急忙一踩油门冲了过去。想停车等待魏平时,却见人影一闪,车厢里顿时暗了半截,魏平已经从没有玻璃的车窗跃了进来。
整个过程不过两分钟。唐嫣开着车子窜到通往国道的公路,很快将后面那辆车和那些人远远地抛在后面。
除了小展额头被划了道口子,唐嫣和魏平都没有受伤。詹龙的额头因为磕在窗玻璃上,也见了血。魏平跟唐嫣换过驾驶位后,看着唐嫣的目光有些别样,他诚心诚意地说:“没想到你的车技挺不错。”
唐嫣说:“你别笑话我了,可没你的好。”她已经对魏平刮目相看,没想到他竟然能从飞驰的车外跃进车里来,看来刑警还真不简单,身上怀着绝技呢!
后排的小展对魏平说:“魏哥你没看见吧,刚才扑进车里两个大家伙,都被唐记者三拳两脚就给收拾了,那伸手,魏哥我说了你别生气啊,好像不比你逊色。”
魏平一边开车一边给局里打电话,报告押解嫌疑人回来的路上被截的事。局里已经撒开大网实行围捕。并派人来路上接应他。他放下电话听小展这么说,不由上下打量着唐嫣,不太相信地说:“没想到,真人不露相啊!”
唐嫣笑笑,没说话。忽然她觉得肚子里开始翻江倒海地难受,好像有什么东西在里面不肯消停地呆着,非要从口里飞出来一样。她急忙叫魏平停车,魏平不明白怎么回事,看看后面没有跟上来的车,只好在路边把车停下了。
唐嫣跳下车就蹲到马路牙子上去吐。她肚子里那点货都在上一次吞得干干净景,这一次什么都没吐出来,只干呕出许多酸水。
20、他平时默不作声,还挺细心的
等再上车时,魏平递过来一盒口香糖。他对唐嫣说:“听说口香糖治疗晕车,我在毛利镇买的,你试试看。”
唐嫣感激地看了他一眼。没想到这人平时默不作声,还挺细心的。嚼了一块口香糖,她心里才渐渐地平稳下来。
“你刚才说詹龙是个能人,还说派出所掌握的是皮毛,跟我说详细点好吗?”职业的敏感性,使唐嫣觉得詹龙这个案子有新的东西可写。
魏平告诉唐嫣,拘留所里有人揭发,说詹龙有一绝活,见门就能开,外号妙手。好像他在南方的那伙兄弟要有大行动,需要他这双手开保险锁,所以才发生的这起劫车案。
“派出所审问的只是浅层的东西,要早知道这些,局里还得加派两辆车,护送他这个大人物。”魏平说。
后座上的詹龙则一言不发,但神情倨傲。小展已经从随身携带的包里拿出创可贴,帮他贴在他额头上的伤口处。他对唐嫣说:“上车前魏哥就交代了,要我精神点,可能路上不太平,还真让他说着了。”
唐嫣对魏平有多了一分佩服。
天黑后车子才到市里,仅仅只是几百里地的距离,市里竟然没有下雨,只是天阴沉得厉害。有警车停在路边。魏平下车交涉了一下,把詹龙交给了那辆警车。他重新上了奥迪有些歉意地对唐嫣说:“原本想请你吃饭的,可又有案子发生,我要直接出现场,改天好不好?”
唐嫣怕耽误魏平他们处理案子,急忙下车。下车前,魏平忽然冲唐嫣伸出手。
唐嫣原本不打算跟魏平握手再见,早晨在主任办公室里遭到的冷遇让她对魏平还有几分戒备,但没想到他这次倒是先伸出手来了。唐嫣心里一动,本想也用手指敷衍他的握手,不想魏平握住她的手在手心里用力地一握,那感觉沉稳中带着厚实的温度。
魏平关上车门前,对问他话的小展说:“是幸福小区的案子,人已经死了,初步判定是他杀。”
唐嫣心里咯噔一下,姚一飞不就住在幸福小区吗?
21、他为什么不接电话
已经是傍晚。唐嫣给姚一飞打电话,一直没人接。
听着电话铃声在手机里兀自单调地响着,她心里越来越慌。给江浩东打电话,也是不接。于是她给林可枫打电话,想知道江浩东今天去没去公司。
林可枫好像在室内,没有什么背景音乐,甚至连嘈杂的电车声和人声都没有。只听她用腻死人软软的腔调说:“后悔了吧,那现在出来还赶趟,我正和帅哥要去艾莉丝,你快点来。”
唐嫣打断她的话,说:“别跟我发情了,留着点情绪对付你身边的男人吧。我有件事问你,江浩东你看没看见,我找他有急事,天大的急事。”
电话那端传来林可枫的轻笑。“唐嫣你个二百五是不是脑袋进水了,找江浩东给我什么电话?我要说江浩东现在就在我身边,你信吗?”
唐嫣没时间跟林可枫打嘴仗逗趣,有电话打进她的手机,她匆匆跟林可枫说了再见就挂了。是报社主任董军打来的电话。市里发生命案,让她到现场去采访。
不会是幸福小区的案子吧?唐嫣刚想到此,就听主任说:“幸福小区,刑警队已经出现场了,你到那直接跟政治部主任联系,他会安排你采访的。”
唐嫣打车去幸福小区。她心里有些忐忑不安,再一次把电话打给江浩东。虽然她知道江浩东不会那么冲动,但是不打这个电话,她心里不放心。江浩东的电话还是不接,手机铃声也是《两只蝴蝶》。可两只蝴蝶已经唱了两遍,江浩东还是没接电话。唐嫣只好给他发了条短信,让他立刻给她回电。
幸福小区是棚户区改造的楼房,据说有豆腐渣工程之说。小区里的人曾打爆过报社的热线电话,掉墙皮,楼顶漏雨,水管爆裂,冬天温度还不到十五度等等等,希望报社联系有关单位解决云云。报社里发过一次类似的新闻,但后来不知道什么原因,再也没发。
在幸福小区大门口,就看见一辆辆警车排在院里,唐嫣一眼就看到了魏平的奥迪A6。她打听两个刑警,给她指引着政治部范主任。
22、他站在哪里都像一杆枪
范主任四十多岁,大高个子,两只眼睛炯炯发光,像向日葵似的粘住一个人就围着这个人转。他的眼睛围着唐嫣转了半天,有点不相信似的说:“你叫唐嫣?董军的部下?把两个悍匪三拳两脚踢下车?”看来她的事魏平都跟范主任说了。魏平不像话那么快的人呢?
范主任头一抬,发现新大陆似的眼睛又一亮,他点手叫着:“那个谁,魏平,来来来,把你的搭档领去,拍点照片,就说发生案情,警车三分钟之内赶到。法医鉴定结果什么的,你跟魏平去吧,他就告诉你怎么写了。”
魏平跟范主任一比,个子上就稍逊一筹。但魏平的腰杆笔直,站在哪里都像一杆枪,一杆旗,给人一种敏捷矫健的感觉。他领着唐嫣向小区里走去,边走边说:“怎么报社不派个男记者,这血糊连啦地,怕吓着你,刚才才没把你直接带来。”唐嫣已经没心情体会这个冷面刑警此时的关心,因为越往里走,她越胆战心惊,姚一飞就住在这栋楼。可他们正向那里走去。路两旁站了很多小区里的居民,谈论着这件血案。
三单元301。姚一飞租的房子。
跟着魏平走进301,唐嫣只觉得眼前一红,好像如血的夕阳铺天盖地而来,弄眩了她的眼睛。躺在血泊里的人穿的衣服很像姚一飞的,等转过来看见那人的脸时,唐嫣心里像拴了块石头,忽悠一下沉到了底。
姚一飞躺在血泊里,面色灰白,毫无生气。
穿着白大褂的法医给姚一飞检查着,只是这张曾经生动的脸此时已经一动不动。再也不会对女生动手动脚,再也无法做他的无冕之王,再也不能飚车戴着唐嫣狂奔在闹事悍匪中。唐嫣只觉得心里像有什么东西被挖空了,空荡荡,轻飘飘的,似乎一阵风吹来,她就会被风刮走。
魏平对唐嫣说“你拍些照片吧,一会儿被害人会被送走。”
唐嫣手忙脚乱地拍了几张照片。医生已经检查完,叫人把姚一飞抬上担架送走。看着姚一飞耷拉在担架下的两条毫无生气的胳膊,唐嫣心里的石头像被人向上提了一下。她有点不相信地问魏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