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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是一把色泽深红,漆光清亮的椅子。椅子的造型非常古朴典雅。高高的靠背搭脑与两边扶手连成一个浑圆完美的弧形。扶手前端稍稍内拢,恰似两条手臂,圈住宽圆的坐板。椅背中央另起一条俗称“鹅脖”的曲颈靠背,上面雕刻着萧萧疏疏几枝兰竹,烘托出中间一个草书体的“仙”字,益发使得整张椅子散发着一种古色古香的韵味。
“这把椅子怎么了?”宁远有点纳闷。他不明白沈盼半夜三更打电话把他找来就为了看这把椅子。虽然这把椅子是一件不错的古董。
沈盼坐在对面沙发上,一脸欲语又止的神情。她看上去大抵二十六七岁,高挑身材,鹅蛋脸,乌黑如瀑的长发束起脑后,显得很有气质。
宁远见她这样,便知道她有什么心事,如果一催她,她反倒更不肯说了。
于是只好在窗角的沙发坐下,静静地等她说话。
窗外的雨愈下愈大,淅淅沥沥的敲打在窗上,使得整个房间既静谧又浪漫。宁远偷眼观望整个房间,只见四面墙上挂满了古人书画,东边更是立着一个古意盎然的雕花大壁橱。橱里堆满了各式卷轴,笔筒等文房四宝。就连旁边置放电脑的也是一张黑沉沉的,看上去年代久远的铁力木供桌。
作为沈盼的男友,宁远十分清楚这个身为广告公司创意总监的现代女郎有多么痴迷书画古董。自从他俩认识后,十次约会倒有九次泡在书画廊,文物店,甚至古董交易地摊上。像朵云轩,集古斋,中国文物商店更是他们常去的地方。
沈盼学的是西洋画技法,但收藏的却全都是中国书画文物。宁远曾经向她问起这个问题,她说这叫中西合壁。因为中国文物历史悠久,有时候揣摩着秦砖汉瓦,欣赏着六朝书画,常常会让她的灵感涌如喷泉,并激发无穷的广告创意。
然而作为刑事科科长,专门研究犯罪心理学的宁远却对这些书画古董始终提不起多大兴趣来。两人半个月前的第一次吵架也是出在这个分歧上。当时宁远为了纪念两人相识一年,特地在餐馆里订了一个包房,准备享受一次温馨的小酌,谁料沈盼迟了一个多小时还没到,后来打电话来说她在一家文物店看上一幅花鸟画,说是什么石涛和尚的真迹,眼下正在鉴定之中,约会不能来了。
这令宁远相当生气,在电话里语气不免有些生硬。而沈盼也是个心高气傲的性子,当下话不投机挂掉电话。一连十几天来两人始终没通过电话,宁远好几次忍不住想打电话,但却碍于面子。没想到今晚倒是沈盼先来电话。
“她让我来看这把椅子会不会是个借口,而实际上她是想和我重归于好?”
想到这儿,宁远觉得自己应该说话了,在这种颇为微妙的时刻,男人应该显得更为大度些。可当他刚想开口表示道歉时,沈盼说话了:“宁远,我想求你一件事。”
宁远一愣,随即笑道:“求我??我们俩没这么见外吧。”
沈盼道:“你答应吗?”
宁远不敢有丝毫停顿:“行。”
沈盼点点头,又道:“那我先告诉你一件怪事,是发生在我身上的。和这把椅子有关。我告诉你,你可要保密。”
宁远答应了。不过心里愈发奇怪。作为一个出色的犯罪心理学家,他忽然冒出一个习惯性的思维:莫非这把椅子来路不正?但他立刻否定了这种想法,他知道沈盼决不会干任何非法的事。因为这艺术系毕业的女孩纯洁得就像象牙塔里的天使。
“唉,这事真是怪极了……”沈盼先叹了口气,然后才指着屋中间的椅子道:“自从我买回这把椅子后,每次坐上去都会做一个同样的梦。梦到我走进了一个很大的花园。天色已经很黑了。但花园里四处都辉映着五颜六色的灯火。各式各样纸扎的禽鸟灯,八角灯,宫廷灯把整个花园点缀得豪华富丽,亮如白昼。我的周围没有人,但远处的竹林后面隐隐约约地传来一阵喧笑声。
我很奇怪,无意中低头一看,发现自己竟然一身古代仕女的打扮。碧罗的衫子,湘绣的长裙,脚上还穿着一双湖水绿的弓鞋。我忙摸摸头发,头发也被盘成了一个宫妆髻,我感到自己好象走进了一场古代的月夜游园……“
宁远听了心里暗笑,恐怕沈盼看古代书画看多了,因为古画里多的是仕女夜游花园之类的题材。
“我沿着碎石小径漫无目地的走着,不知为何心情很郁闷,就在这时对面匆匆跑来一个十五六岁丫鬟打扮的少女,她一见我就道:九奶奶,你上哪儿去啦,大奶奶她们都在那儿玩投壶,还有赌雀牌呢,好玩极了。我对她说:素馨,我身体不舒服,不去了。”
“我很奇怪我怎么会知道她的名字。”沈盼说到这儿插了一句。接着又继续道:“这个叫素馨的少女听我这么说,就走过来,用很轻的声音道:九奶奶,你去应酬一下也好,大奶奶要是不高兴……”我忽然心里生起一股愤恨,说:让她去好了。素馨,我们回房。素馨叹了口气,只得上来扶我,又劝道:九奶奶,算我多嘴,得罪了大奶奶还不要紧。可上次大爷他……听她说起大爷,我的脑海中忽然浮出一个可怕的男人形象,他两只牛眼带着血丝,腮下长满了乱刺似的黑胡子,而且浑身上下总透着一股野蛮凶淫的气息。一想起这个大爷,我就泛起一股恶心,我说:让他去好了!我宁愿他永远也别到我房里来!“
“素馨听我这么一说,不再言语了。于是我俩绕过花园,过了两道月洞门,上了一处绣楼。进了里屋,素馨点上金瑞兽脑里的天竺香,又铺好床便过来为我卸妆。我拒绝了。素馨不解道:奶奶,你……。我道:你自个去吧,我自己来。素馨有些担心地看了我一眼,就走到外屋去了,临了把格子门带上,卷下水晶帘。等她一走,不知怎么的,我心里忽然涌上一阵莫名的喜悦和期待。我走进最里面的睡房,带上门,忽然从门背后里……”沈盼说到这儿顿住了,同时脸上飞起一片酡红。
宁远没笨到脱口问出“怎么啦”之类的话,因为看沈盼的神情,接下来的梦中情节大有可能涉及男女情事之类很尴尬的话题。他适时倒了一杯冰水递了过去。沈盼对他这个知趣的动作颇感欣慰,喝过水后定定神道:“接下来的事你可不准笑话我……”
宁远点点头,心中暗喜。听她的语气,半个月前的不快似乎烟消云散了。
沈盼又沉吟了片刻,这才轻声道:“我刚带上卧房的门,忽然被人从背后抱住了。我心里一阵喜悦。只听一个男人在我耳边说:我等你好久了。他轻轻松开手臂,我回过身,看见一个年轻的男人。不知怎么,他的面目看不清楚,只觉得他有一双很温柔清澈的眼睛……”
宁远不由眨了眨自己那双躲在四百度镜片后的眼睛。
“接着,他和我说了会儿话,但我记不起来。我只觉得那时候月光从长长的窗牖洒落进来,整个卧房一片银白。他渐渐靠近我,我感到自己心跳加快,他用两条手臂环住我,然后……”沈盼不说话了,似在考虑着怎样挑选适当的词语来表达。
“我知道了……我能理解……”宁远摇了摇手,同时思维已经开始高速运转起来。他学的是犯罪心理学,曾经刻苦钻研过佛洛伊德的《梦的解析》,他此时在想,沈盼平日的工作生活中,究竟哪一位男士长着一双混蛋的“温柔清澈”的眼睛?以至于她连做梦都做到了?这可是个相当严峻的问题。
“你理解什么呀?”沈盼的话打断了他的思维。
“我?”宁远一楞。
“你可别胡思乱想!”沈盼对他的观察绝对细致入微,宁远只得讪然一笑。
“没错,他是用手臂环抱着我……”沈盼看了看宁远的表情,又道:“他的双手很灵巧,也很有力。我完全陶醉了……咳,咳。宁远,你别这么看着我,我只是按照当时的情景说给你听。”
“我明白。”宁远木然地道。
沈盼看他表情不仅一笑,又正色道:“就在他的手用力搂紧我时,我忽然醒了过来,我觉得我自己是在做梦,我不应该在这里。一想到这儿,我一推他,然后梦就醒了。可是每当这个梦醒后,我都发现自己坐在这把椅子上。
而且,我感觉这椅子的两边扶手就像两条手臂一样抱着我……每次一有这种感觉,我总是吓得立刻跳起来,再回头看看这把椅子,仿佛它,它好象活了。
仿佛我刚才不是坐在一把椅子里,而是坐在一个男人怀里。有好几次了,每次都这样。宁远,我是不是得了幻想症?”
宁远摇摇头道:“不会。你只不过做了几个相同的梦而已。没什么,不少人都有这种经历。尤其是女人。因为女人的思想比较复杂。”
沈盼道:“我也这么想。但我不太放心,前几天我叫陈丽来,让她也坐坐这把椅子。当然我没告诉她这事。那天我们聊到很晚,她就在椅子上小睡了会儿。谁知第二天她说她也做了个梦,梦里的情景和我做的一模一样。你说怪不怪?”
“有这种事?”这下宁远倒是真的来了兴趣。他又看了看放在屋中央的这把椅子。柠檬黄的灯光下,深红色的椅子还是这么安静沉默的置放着,还是这么古色古香,但似乎多了一种神秘的气息。
“这椅子你哪儿买的?”宁远开始按照破案的习惯思路提问了。
“是集古斋买的。”
集古斋是家私人开的文物店。虽说是私人所开,但规模却不小。除了买卖书画金石,文房四宝外,还兼做明清木器,老古家俱。爱好文物古董收藏的沈盼自然是那儿的常客。因为沈盼是一家大广告公司的创意总监,收入不菲,所以也是集古斋的一位不大不小的主顾。因此集古斋老板总是和她保持着非常热络的关系。
那天老板打来一个电话,告诉沈盼到了一批明清木器,相当有收藏价值。
沈盼一听非常高兴,当即就趁驱车前往。她最近迷上了古董家具收藏。而明清木器无疑是中国古代家具中的佼佼者。尤其是在明朝中后期江南一带出产的苏式家具,既带有当时富庶繁荣的社会特色,又深受追求生活品味的江南文人的熏陶,因此每一件传世的家具,无不带有一股别致,清秀,隽丽,高雅的江南韵味。《萝窗小牍》赞云:“吴中多巧匠,善攻木,有公输般之能。所制诸器,如香几,琴凳,隔屏,竹榻等,其厚薄深浅,浓密疏淡,适与后世鉴赏家之心力,目力针芥相投,是岂工匠之所能办乎?盖其技也而进乎道矣。”来到集古斋,胖胖的王老板先迎了上来,寒暄一番即将沈盼带上了两楼。
两楼大堂很宽敞,两三百平方的大厅里,有一半被老家具摆满了。沈盼粗粗一看,只见其中好货真的不少。而且家具款式齐备,京式,广式,苏式,海式,宁式样样皆有。从品相来看,也都是一些少见的佳品。
“你看这个壁橱,老红木做的。三十年代上海公馆内出来的家私。沈小姐,你是上海人,房间里摆一款海式老家具,怀旧气息满浓的。”王老板殷勤地介绍着。
沈盼没作声,因为她一走近这堆家私,就看中了靠墙那把深红色的圈椅。
在众多富丽堂皇,雕饰精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