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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周悄然无声,姜华雨紧紧地抓着放银子的包裹,只听见自己的心脏在“通通通”狂跳。时辰似乎过得特别慢,钱三一去竟似毫无消息。正当他开始胡思乱想时,却听几声轻微的脚步声,接着有两条身影来到土堆后面。
“姜兄弟,这就是我兄弟。”钱三再次点燃火折,他身边多了一个年轻人。
那年轻人长得獐头鼠目,他瞧了瞧姜华雨道:“银子带来了吗?”姜华雨点点头。那人伸手道:“给我。”姜华雨顿时犹豫起来,连卿仙的人都没看到,银子怎么能出手。钱三看他犹疑,便道:“姜兄弟,倭子要先拿到银子才肯放人。你先把银子给他们,我兄弟再说几句好话。他们自然就会放人。”
姜华雨迟疑道:“钱三哥,可我还没见着卿仙呢。”
那年轻人不耐道:“你这人怎么如此夹缠不清?你自己带着银子去赎娘子吧。我不管了。”说着就要起身离去。钱三连忙一把拉住他道:“好兄弟,先坐下来。”又转首对姜华雨道:“姜兄弟,你娘子确实在倭寇营里。今天下午我亲眼见着的。保证不会错。你快把银子给他吧,别耽误了。”
姜华雨本来没甚主见,听得这么说,只好把银子递了过去。那年轻人接过银子掂量了几下便走出去了。姜华雨瞧他走远,才问道:“钱三哥,这妥吗?”钱三道:“不会有事。你要是不放心。我就亲自去照应一下。总之一定把你娘子妥妥帖帖地交你手上。”姜华雨见钱三肯去,心道这样最好。毕竟他现在只能依靠钱三。于是道:“钱三哥,你肯走一趟,小弟真是感激万分。”钱三摆摆手道:“那好,你就在这儿等消息吧。我去了。”说罢转过了土堆。
夜,越来越深了。黑黝黝的林子里透出一股渗人的寒意来。姜华雨缩了缩身子,心中奇道:“钱三哥怎么还没回来?”原来这次钱三出去后竟如石沉大海,毫无动静。“不会出什么事吧?”姜华雨想着想着心惊肉跳起来,他大着胆子抬起头看看林子外面,依然是数堆火光,一个人影也没有。
而在此时,树林外的河道里,一条小舟正离树林渐渐远去。舟子上坐着二人,正是钱三和那年轻人。只听年轻人笑道:“三哥,您这一招可真够毒哇!”钱三得意一笑,摸着姜华雨包裹里的银子道:“早先你们都说要明抢他的银子再杀了他,那是最蠢的做法。像现在这样把他往倭寇窝里一送,我们又得了银子出来,多干净利落?而且我们也不用动手杀人。”年轻人连声称是,又道:“没想到姓姜的这么好骗,随随便便就把五十多两雪花银交了出来。”钱三道:“好骗?还不多亏我钱三的妙计?”年轻人笑道:“是是,三哥妙计安天下嘛。”两人边说笑着,边用力划动着舟子,很快消失在河道远处。
姜华雨在林中越等越心焦,他估摸着大约总有半个时辰了。他好几次想跑出林子探个究竟,但想起钱三吩咐过的话,只好硬生生忍住。但又等了小半个更次,钱三依然没有出现。这下他实在忍不住了,便深深地吸了口长气,大着胆子越过藏身的土堆朝林外走去。他一边走,一边暗暗提醒自己千万不要紧张,然而冷汗早已湿透了浑身衣衫。
越近林子边缘,林外的情形看得越真切。只见大约有十五六座帐篷随意地驻扎着,帐篷边升着四五堆篝火。昏黄的火光掩映下,几个头发扎成小辫,穿古怪衣衫的汉子正在火边打瞌睡。他们的腰间都插着刀剑。姜华雨见此益发恐慌。但一想到卿仙,他又不得不强逼自己的步子往前挪。汗水,不停地从额头上流下来。好不容易来到林子外,离那几个汉子只有十来步远时,他再也不敢走了,只好停下来。可又不知接着该如何是好。
就在这时,一个沉睡的汉子忽地双眼一睁,猛见一个陌生人站在他面前,惊得一个虎跳站了起来,同时一伸手自腰边拔出一把明晃晃的长刀,口中怒喝了一句。姜华雨被他吓得连连后退。这时其余几名汉子也都被吵醒,见到姜华雨,纷纷露出狞恶的神色,手都按上了刀柄。当先那汉子见姜华雨后退,连着几个大步上前,一把揪住他发出一连串奇怪的话语。
姜华雨丝毫听不懂他在说什么,又见他眼中凶光逼人,只吓得浑身发抖,口不能言。这么一闹,十几个帐篷全都打开了,走出来无数手提长刀,面目狰狞的浪人来。那揪住姜华雨的汉子见他一脸惊慌,益发怀疑,当下不再说话,一举长刀迎头劈落!姜华雨眼见刀光如电,也不知从哪里生起一股力气,双手用力一推那汉子。他到底是做木工活的,手上的力气比常人大得多。那汉子不妨,竟被他一把推开,刀也劈了个空。姜华雨趁机往林子里便逃。边上无数汉子哪里肯舍,高叫着“八格”之类的话追了上来。
姜华雨一头冲进树林里没头没脸地向外猛跑,后面火光照亮,喊声沸腾。
倭寇分成几路围追过来。一逃一追之间,姜华雨记得进来的路很快跑出了林子来到外面的乱石滩上。可跑到石滩一看,他彻底心凉了。原来停着的小舟不知上哪儿去了,眼前只有一条泛着白沫的漆黑河流。他才这么一愣,几个倭寇已经追了上来。他们见姜华雨无路可逃,不由发出嘿嘿狞笑,举着长刀渐渐逼近过来。姜华雨大急,一转身就向河中跑去,他想跳进河中或许还有一线生机。谁知说时迟那时快,他的肩头被人猛一把扳住,并将他身子整个得扳转过来,他才回头,就见一个强壮的倭寇冲他一笑,手起就是一刀!姜华雨匆忙之中,用右手一挡,忽觉眼前血光暴现,自己的右臂竟然被整条劈下!一阵钻心的剧痛令他大叫一声便晕了过去。
那倭寇刚想再补几刀结果他的性命,谁知河流下游杀声四起,火光冲天。
他回头一看大吃一惊,只见无数长阀子正快速向这边冲来,筏子上站满了披甲执锐的明朝官兵。原来明军正在这一带搜寻倭寇的踪迹,听得喧哗便赶来了。倭寇眼见明军势大,顾不得再杀姜华雨,呼啸一声便往林后逃去。大批明军很快抢上岸来,几个兵士见昏倒在地的姜华雨尚有气息,就把他抬上了筏子救治。
后来数日,因为明军要继续南下追击倭寇,就把姜华雨托给附近村子的一户农家。这户人家只有老夫妻二人,本分而善良。他们见姜华雨年纪轻轻就成了残废,心里十分疼惜,便悉心照料他。忽忽一个多月后,姜华雨的伤口是痊愈了,但他的心中却悲痛欲绝:“右手已断,辛苦积攒的银子又没了,自己今后还靠什么生活?何况卿仙至今下落不明,大有可能还陷在倭寇营中。”
有几次他向老夫妇问起外面情形如何,但他们只是摇摇头,只把好话安慰他。
这反而让他更为不安。
在焦急和痛苦中彷徨了半个多月后,他终于决定,先北上苏州找到自己的帮工,然后再想办法找卿仙。老夫妇见他去意已绝,挽留不住,只能送他上路。临行前要给姜华雨十几串铜钱当路费,但他坚辞不受,还向老夫妇磕了三个响头,随后才孤身一人前往苏州府去了。
可这时通往苏州的各条官道和水路都被剿倭明军所占用,姜华雨只能走小道,绕远路。这对他这个手又残疾,且身无分文的人来说相当艰苦。一路上他只能餐风露宿,饿了就胡乱问人家讨点吃的,累了就在荒山败庙,溪旁树下打发一觉,有时几天见不到人家,只好挖些野菜草根渡日。如此过了十来天,这昔日的翩翩少年已经变成一个浑身破衣烂衫,面容肮脏憔悴的独臂乞丐了。
这一日,他来到湖州地面。湖州因处内陆,没有被倭寇骚扰到了,所以市井之中还算繁华。姜华雨进城时已经饿得头昏眼花,忽被一股饭菜香气所吸引,跌跌撞撞地摸到了一家酒楼门前。他本想进去讨点吃的,怎奈脚下打飘,一个跟头栽倒在酒楼门前的阶梯下。酒楼的一个跑堂正在门口迎客,看到这么肮脏的乞丐跌倒门前,顿时大叫晦气。这种酒楼跑堂最是势利,只见他匆匆几步赶下来一脚踹向姜华雨,口中喝骂道:“哪来的臭要饭,还不给我滚?!”
姜华雨挣扎着爬起,才待说话,肩膀上早中一脚,恰好牵动右臂伤口,一阵剧痛令他连连在地上打滚。那跑堂一见,倒乐了:“嘿嘿,瞧这要饭的,倒耍起无赖来了,瞧老子再给他一脚。”说着又要举步上前,忽然一个声音道:“给我住手!”跑堂闻声回头一看,马上换了一种软语:“王员外,是您老哪。”只听那人又道:“你欺负一个残废的乞丐算什么?盛些饭菜,好好招待他。算我帐上。”跑堂赔笑道:“小的哪好意思呀。来,王员外,您里边请。”接着又低声吩咐一个小厮道:“去给那要饭的随意弄点什么,然后打发他快走。”
小厮闻言盛了一大碗饭,又加了些残汤剩菜端到姜华雨面前道:“喏,拿去吃吧。”姜华雨抚着手臂伤口,本待不接。无奈肚中着实饥饿难忍,只得忍住羞愤接过饭菜。望着满碗的残羹剩饭,他忽然想起自己竟会落到这步田地,大颗大颗的眼泪不由自主地滴了下来。小厮见他流泪,也觉可怜,便道:“吃吧,不够我再给你添点。”姜华雨听了愈发难受。
这时,街口传来一阵粗豪的吆喝声:“闪开!都闪开!”街上人群纷纷向两旁闪避。姜华雨被躲避过来的人群逼得站起身来。只见街中央走来几十个官兵,后面还跟着八九顶轿子。
“这帮官贼,不去剿倭寇,却又抢人家良家女子。”小厮低声骂道。姜华雨听到“剿倭寇”,便问道:“小哥,这怎么回事?”小厮恨恨道:“还用说?朝廷派这些官兵去剿倭寇,他们遇到倭寇就逃,却抓那些不相干的老百姓回来报功。还趁机搜刮钱财,抢夺良家妇女。”边上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者道:“嘘,这位小哥小声点,你不要命啦。”小厮被一吓,便不说话了。姜华雨道:“小哥,这倒不一定。我亲眼瞧见的明军不是这样的。”他想起了救他的明军官兵。老者道:“是啊,听说朝廷这阵子派来一位戚大将军,不但把矮倭打得哇哇直叫,而且对咱百姓秋毫无犯……”姜华雨点头称是,才待说话。忽地街上吹过一阵凉凉冷冷的清风。刹那之间,他心头似有所感,蓦然一回首,恰好望见街中最后一顶轿子抬过眼前,轿帘被风一掀,露出轿中人的大半张脸来。
姜华雨一看之下,全身都震呆了。那轿中人不正是自己魂牵梦萦,苦苦思念的卿仙吗?他刚想冲上前去,却见轿边有好几个虎狼似的官兵护着,脚底顿时一犹豫,再抬头看去,却见轿帘早已落下。“喂,你怎么了?”小厮见他双眼发直,全身颤抖,连饭也不吃了。姜华雨闻言一震,忙将饭碗递还给小厮道了声谢,便急急地尾随轿子去了。小厮不由奇道:“好个怪人,莫不是失心疯了?”
一行轿子走得不慢,很快转过了几条街,来到一座气派很大的巨宅之前。
宅门前亦有八名官兵守卫。姜华雨不敢上前,只得远远地躲在一个街角茶水铺偷望。只见轿子一顶一顶被抬进宅中。他望了半晌,激动之心慢慢平复下来。暗想:“难道刚才是我看错了?卿仙不是被倭寇抓去了吗?怎么会在这里?”可又一想:“也难说,那小哥不是说这帮官兵不打倭寇,专抢良家妇女么,难道……”他想来想去拿不定主意,只得暂时在街角处留下。
茶水铺的老板倒是个热心人,见姜华雨这般模样,只道是个丧魂落魄的残废乞丐,便时常照应他些粗茶淡饭。姜华雨自是感激,可一连在街口守了几日,始终不见轿子再出来,心中焦急不已。
“喂,你瞅什么?”茶水铺老板这日无事,见他始终望着巨宅,便好奇地问道。姜华雨不好把心事说出来,便道:“大叔,我瞧这大宅造得气派,不知是谁家老爷造的?”那老板瞧了瞧宅子,微微一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