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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衣老者观在怎样了?他仍睡在那里?不怕冷坏了么?别不会又死去了吧?
小猎人本想背上粮食袋子离开,但好奇心的驱使,又使他转到那一条山道看看。小猎人并不像黑衣老者所说的是个浑小子,他捕捉山鸡、野兔对,有过人的机灵,甚至山中残忍、凶恶、狡滑的豺狼,他也敢去猎取,也会为自己打算。但他到底是大山大岭中生长的人,有山里人敦厚、纯朴、以诚见人的一面,而且更没有在江湖上走动,不但州府大城没去过,就是连一些大市镇也设去过,不知道人心的险忍、奸诈和欺骗,他更不会去计算人和暗害人。小猎人去看黑衣老者,一方面是好奇;另一方面是关心。他看见黑衣老者仍直挺挺地躺在那里动也没动,暗想:这个老人是睡着了,还是死去了?或者他根本就是一个死人,刚才只不过是他的鬼魂说话?他忍不住走近去想看清楚。真的是具尸体,没听到人睡时发出的鼾声,连轻微的呼吸声也没有。不由说:“老人家,不是我不想埋葬你,是你的鬼魂叫我不要埋葬你,让你在这里躺着。老人家,你好好在这里安息吧,我走了,你的鬼魂千万别跟着我。”
小猎人向黑衣老者拜了几拜,在月下沿山问小道走去。他所住的地主,离这里还有十多里的路程,一路上还没人烟。这小猎人无疑是个大胆勇敢的青年。这与他生长的地方有关。他从小失去母亲,跟着父亲在深山打猎,经常在深山老林中风餐露宿,有时长达半个月没回家,一直在山里追踪野兽的行踪,岩洞、破庙、古寺、大树上,莫不住过,有时还在野兽出没的深谷大涧边升起一堆篝火,与父亲相依靠而眠,不但练成了他一身硬朗、结实的身体,也养成了他的勇敢、胆大异于常人的性格和一手捕猎的本事。没有弓箭,他可以用石块掷中飞跑的野兔,用一把短短的猎刀,可扑杀一只恶狼。在猎人中来说,他无疑是一个出色的猎人,一把猎刀在手,一般的壮汉三、五个近不了他的身,所以他敢一个人摸黑走山路。
今夜里他所碰到的情况,要是一般人,不给吓死也给吓昏了过去,他虽然吓了一大跳,也有一点害怕,但没有显得手忙脚乱,掉头就跑,还能埋葬死人,他害怕的只是无形的鬼魂,就是鬼魂真的要伤害他,他也会拼死一拼以求生存。绝不会白白等死的。
在他十四岁那年,父亲因劳累过度,有小病不肯找郎中,自已寻找山草药来医治,终于拖成重病,丢下他长辞人间,这两年来,他就一个人在山野里捕猎为生,更练成了他的勇敢和机灵。除了鬼神,他几乎什么也不害怕。当然杀人放火的事,他却是不会去做。
他走了五里路左右,以猎人应有的警惕,似乎发觉身后有什么野兽在悄悄跟踪,便暗暗拔出了猎刀防身。在一转弯的山角处。他突然身形一闪,藏身在一块岩石后,看看跟踪的是什么野兽。谁知一看,他后面的道路上根本没有任何野兽,反而是自己藏着的地方,有条人影站着,他急忙回头一看,又惊异了,站在自己身后的,竟然就是那位已死去的黑衣老人。黑衣老人反而不高兴他说:“浑小子,你这是干什么?怎么一闪身躲到这岩石背后来了?浑小子,你碰到什么了?”
小猎人怔了半晌,“你,你,你,你到底是人还是鬼?”
“我现在也不知道我是人呀,还是鬼的。”
“老人家,我没有得罪你老呵,你干吗缠住我?”
“浑小子,你还说没用罪我?”
“我,我几时得罪你了?”
“你干吗丢下我在树林里睡,自己一个人跑了?你起码在走时,也该叫醒我才是,万一我给野兽叼走了怎么办?”
小猎人又楞了半晌,心想:你是一个已死了的人,我怎么叫醒你呵?死人能叫得醒吗?叫得醒的,就不是死人了!他作揖道:“老人家,我承认得罪了你,请你老原谅。”
“咯!你这样还差不多。”
“你老愿原谅我了?”
“好吧!我原谅你就是。”
小猎人慌忙拜谢:“我聂十八多谢你老的大恩,请你老走吧,别跟着我了,明天我会多烧些纸钱给你享用。”
“浑小子,说什么?”
“我多烧些纸钱给你呀,要不,我明天到镇上买些金银锭烧给你。”
“你当我是什么人了?我是死人吗?”
“你不是死了的人么?”
“谁说我死了?我不是说阎王爷不要我,又送我回来么?”
“那,那,那你是活人?”
“阎王爷送我回来,我不是活人又是什么人?”
小猎人聂十八简直不敢相信。你是活人?活人走法怎么没有响声的?活人会一转眼从坑里跑出来躺在原来的地方吗?这只有鬼才能做得到。小猎人本想再问:你不是鬼吗?他害怕这一问招来老者的恼怒,不敢说出来,只好问:“你真的是活人?”
“浑小子,别说浑话了!我跑了一天的路,又去了鬼门关一趟,肚子饿了,想跟你回家喂饱肚子,你不会连一口饭也不请我吃吧?”
聂十八心想:鬼还会吃饭?那真奇了!好!我就让你跟我回去,看看你怎么吃饭。再说,我家中供奉了一只大慈大悲的观音,任何恶鬼也不敢上门。到时,我看你怕不怕。便问:“你真的跟我回家吃饭?”
“我不吃扳,跟着你干吗?”
“老人家,我家中供有一尊观音,你见了不害怕吗?”
“我害怕观音干吗?”
聂十八又怔了一下,暗想:你这老鬼怎么不害怕观音菩萨的?听老一辈人说,任何恶鬼邪神,见了观音菩萨,没有不远远避开的,难道你比其他的恶鬼邪恶还凶恶得多?连观音菩萨也怕了你?不会的。观音菩萨法力无边,她一显灵,任何恶鬼邪神都给她收了去。你不怕,除非我家的观音菩萨不灵验了。
一想到观音菩萨的显灵,聂十八心里又十五十六。父亲供奉了观音菩萨一辈子,异常虔诚,不但自己,就是连父亲也没看见过观音菩萨显过一次灵,甚至连父亲病重时,观音也不显灵来救一下,枉费父亲白白烧了一辈子的香。要是这一次这老鬼上门了,观音菩萨再不显灵,我还供奉观音干什么?
黑衣老者问:“浑小子,你在想什么?还不快走?”
聂十八定了定神:“好,好,我们走。老人家,你在路上不会害我吧?”
“我会害你吗?”
“哪,哪你不是害人的鬼了?”
“胡说八道!我要害你,不早害你了?还等到现在?浑小子,你是不是想害我?”
“不不!我怎敢害你老人家呵!”
“浑小子,你记住了,你要是存心想害我,我不但会剥了你的皮,更将你的心也挖了出来吃。”
聂十八不禁打了个冷颤。看来这恶老鬼惹不得,还是早一点请他吃饱饭,希望他快点离开自己的好。聂十八再也不敢说话,带着黑衣老者回家。
聂十八的家,就在鸡公山中离山泉瀑布不远的一个小山村里。这个小山村不大,只有七、八户人家,全都是靠打猎、砍柴为生,同时也在自己的家门口或屋旁种一些蔬菜。大约走了半个时辰,便到家了。聂十八指着一间孤零零的茅草小屋说:“老人家,那就是我的家了。”可是没听见黑衣老者回应,回头一看,哪里还有黑衣老者的身影?他心里又是愕异:他刚才还跟在我身后的,怎么一转眼就不见了?莫不是我家的观音菩萨显灵了,吓得他不敢每跟着我?要是这样,我要好好供奉观音菩萨了,今后上路,最好也将观音菩萨带在身边,让一切恶鬼邪神不敢接近我。
聂十八又叫了几声,不见黑衣老者回应,只好独自打开柴门,推门进去,用铁镰打着火石,点燃火媒,将油灯点亮。
这真是山里人家,茅屋简陋,所有一切的家具,都是自己做的,而且也不多,制作更粗糙,只有一张桌子和四张矮凳,正面的是一张长方神台,供奉聂家历代祖先牌位,还有就是一尊木雕的观音。
聂十八点亮了灯,首先就是去望神台上的观音菩萨,感激她暗中显灵,使老鬼不敢上门纠缠自己。这一尊木雕观音高不到四寸,不知出自那一位民间艺人之手,雕刻得颇为生动,五官明显,面带笑客,手拈柳枝。这是一尊立像,看来年代已久,观音给香火熏得黑中发亮。看来聂十八家中最值钱的,就是这一尊木雕观音像了,不知是聂十八哪一代祖先传下来的。
聂十八正在凝神台上的观音时,身后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浑小子,你看什么?还不去煮饭?”
他回身一看,惊愕得说不出话来。这黑衣老者不知什么时候走了进来,显然不害怕神台上的观音菩萨!看来观音苔萨根本没显灵过,自己是白白高兴了。半晌,他才惊向:“你,你,你是怎么走进来的?”
“浑小子,你进来时,我不也进来了?”
“那,那,那我怎么不见你?”
“你推门时,我就进来了,你怎么见我?”
聂十八更加肯定这黑衣老者是一个鬼了,而且还是一个不怕观音之鬼,更加得罪不得。嚅嚅地说:“我,我,我现在就去煮,你,你,你老先坐一会。”
聂十八摸到厨房里升火,掏米煮饭,还切了一些腌肉,拌上辣椒,一块放在饭面上蒸。辣椒可以卸寒,一般深山里的人都喜欢食用。其实不用黑衣老者催,他也准备煮饭吃了,他一早吃过饭,便赶去李家集卖猎物,一直到现在还没吃过东西。加上又埋葬了那七个死人,已是又累又饿。他一边煮饭,一边看着灶口边的灶君神位,心想:连神台上的观音菩萨也起不了作用,恐怕你这个小小的灶君,早吓得不知跑去哪里了!
不一会,聂十八煮好了饭莱,端上桌面,恭恭敬敬地请黑衣老者用饭,心想:你是一个鬼,我看看你是怎么吃饭的。听人们说,鬼是不会吃所的,只闻闻饭气、菜气就行了,最后还是人将这些饭菜吃掉。
可是,坐在他对面的黑衣老者,不但捧起了饭碗,还大口大口扒饭夹菜吃。
聂十八心里又惊疑了,难道他不是鬼?真的是一个死了又返生的活人?世上真的有这么奇异的事么?怪不得他不害怕观音菩萨了。可是一个活人,怎么会忽然不见。忽然又出现的?睡觉时还没有气息?莫非他是神仙?神仙也会肚饿么?聂十八对眼前的黑衣老者,一时弄不清楚他是人是鬼还是神仙。
但在灯光之下,看清楚了他的面容,是一位清瘦的白眉白发白须老人,双目如冷电,神态严厉,叫人见了有点害怕。
聂十八一边吃饭一边了试探地向:“老人家,你真的从阎王爷那里回来了?”
“我不回来,能坐在这里吃饭吗?”
“你见过阁王爷了?”
“见过!”
“他是什么样的?”
“没什么,跟人差不多,有鼻子,眼睛和嘴巴。”
“他怎么送你老人家回来了?”
“他害怕我会扭下他的脑袋,拆了他的阎王殿,将所有的冤魂枉死鬼全都放了出来。”
聂十八又吓用不敢说话了。这个老者怎么这般的凶恶呵,连阁王殿也敢拆了?不怕阎王爷打他下十八层地狱,永世不能翻生吗?难道阎王爷也跟人一样,欺善怕恶?
黑衣老者却问他了:“浑小子,你问这些干什么?”
“我,我,我没干什么,只是好奇,想知道阎王爷是怎么送你老人家回来的。”
“现在你知道了?”
“我知道了!”
“你想不想去见见阎王爷?”
“不,不,我不想去,你也别拉我去。”
聂十八心想:我去了还能回来吗?
黑衣老者吃完了饭,聂十八问:“你老吃饱了?要不要我再给你添一碗?”
“不用了!”
“那,那,那我给你倒碗水来。”
“你别忙了,我现在有话问你。”
“哦?老人家,你有什么话问我?”聂十八心里嘀咕起来,你不会是在我家里住着不走吧?”
黑衣者者看了他一眼:“浑小子,你是不是要给那姓贺的镖师带一样东西去广州?“
“是!我想明天就动身了。”聂十八说这话的意思十分明显,意思说,你老别缠住我了,我明天就离开这里,同时想:你总不会跟着我去广州吧?
“浑小子,你过去认识这贺镖师?”
“不认识。”
“哪你干吗给他带东西去广州?”
“老人家,没办法,因为我答应了他才眠目死去,不然,他死不瞑目,而且还会变成鬼来缠着我的。”
“所以你害怕了,才答应他?”
“浑小子,你别听他吓唬你,人死如灯灭,这世上根本没有鬼。”
“什么!?没有鬼?哪,哪,哪你老怎么见到了阎王?阎王可是管鬼的皇帝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