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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觉非却让他自己去歇着,不用管了。
云深待要反对,宁觉非却不由分说地将他的衣服脱下来,替他仔细清理了身体的里里外外,把云深弄得脸通红,却半个字也说不出来。
两人在温暖的帐篷中相拥着睡了一个时辰,天便蒙蒙亮了。
在其他人的眼里看来,第二天与第一天并不无同。
宁觉非中午的时候仍然与荆无双他们坐在一起吃饭,在北蓟上万双眼睛的注视下,他倒也神色自若,与荆无双、陆俨他们谈笑风生。
云深的神色变得淡淡的,倒没有前一日的冰冷了。
到了晚上,南楚的三千余双眼睛又瞧着宁觉非走进云深的帐篷。
荆无双的脸色微变,却没有说什么。
淳于朝借着随从的身份在他的帐中呆着,自帘缝中看着宁觉非撩开云深的帐帘进去,轻声问道:“你说他们之间到底有没有事?”
荆无双看了他一眼,沉声说道:“王爷多虑了,觉非也曾与我同宿同食。”
淳于朝便笑道:“我只是一问,也没多想什么。”
荆无双的脸色却十分阴沉,转过身去,不再理会他。
这一次晓行夜宿,速度不慢,路上也没有遇到过任何意外,十五日后便到了燕屏关外。
宁觉非虽夜夜与云深同寝,却顾及到他白天要骑马,便没有再与他缠绵,只偶尔轻吻,行为间极其克制。
云深知他体贴,嘴上不说什么,眼里却满是笑意。
到了距燕屏关还有一百里地时,荆无双正式拜访了云深。
虽说是两国使臣正式会谈,但因是白天,也没有架设帐篷,大家便站在地上,商谈起来。
荆无双客气地对云深抱了抱拳,简明扼要地说道:“云大人,现在将到燕屏关,请大人将护送的队伍遣回,以免发生不必要的误会。”
“荆将军,贵国使团带了三千人进入我国。”云深微微一笑。“礼尚往来,我也带三千人去往临淄,其他人便驻扎于此,等我回来。”
荆无双哼了一声,冷冷地说:“我带三千人马,是因为要护送给贵国的十万两白银和其他物品。云大人带那三千铁骑,却不知是所为何来?”
云深淡淡地笑道:“你说是为何?难道我还能踏平临淄?”
荆无双一听,顿时大怒:“住口,云深,你不要仗着口舌之利,有辱我国体面。”
云深哈哈大笑,半晌方道:“好,我便听你的,你说我能带多少人进入贵国?”
荆无双在心里略一合计,便道:“准你带三百人。”
云深也不多言,便点头道:“好,我就只带三百,其他人全部等在此处。”
荆无双看着他,眼中全是不放心,却碍于身份,不能失礼。他身旁的陆俨却按捺不住,质问道:“你放一万重兵在这里,是什么意思?”
云深对他微微一笑:“没什么意思。这里是敝国土地,我想怎么做就怎么做,不必向你们解释。”
陆俨行伍出身,沉不住气,便要上前理论。荆无双一伸手便拦住了他。
他看着好整以暇的云深,脸上也不露声色,只是礼貌地道:“云大人言之有理,我们悉听尊便。那么,有请云大人入关。”
云深潇洒地对他抱拳还礼:“荆将军请。”
他们两边针锋相对的时候,宁觉非自认为不便插手两国事务,便远远地走开了。虽看上去他们谈话的气氛似是剑拔弩张,但他知他们这时讨论的事情一定不是军事,而是外交,所以并不上前。
云深转身去与领军的将军商议留守之事,荆无双便过来找他。
“贤弟。”他微笑着,温和地说。“一会儿进了燕屏关,我就不往前去了。这儿有北蓟的一万铁骑,我实在是不放心,得守在这里。你也留下吧,也可到寨中多盘桓几日。”
宁觉非笑着说道:“大哥,我先陪云深去临淄,然后再回来。”
荆无双听他提到云深时语气如此亲热,心中一沉,随后又想到他是要去临淄,又是一喜,一时五味杂陈,半晌,方长叹了一声:“贤弟,常言道:‘非我族类,其心必异。’那云深乃北蓟国师,一向诡计多端,别看他表面上温文尔雅,似乎知书识礼,其实骨子里仍然是蛮族中人。那些蛮族人大都是枭獍之心、豺狼之性。你的心地太过善良,只怕会为他所算,或者暗中加害,你可要多加小心。”
宁觉非温和地点头:“多谢大哥关心,我知道了。”
荆无双一直看着他,这时叹了口气:“贤弟,你太年轻了,真让人不放心。”
宁觉非却只是笑:“大哥,你别把我当孩子,凭我的身手,至少自保是没有问题的。”
荆无双听了,不由得也笑了起来:“是,我倒忘了你身怀绝技。”
云深交代完毕,带着使团上了马,后面跟着北蓟的三百骑兵。虽只三百人,却个个衣甲鲜亮,高大剽悍,骑的尽都是好马,与南楚军实不可同日而语。
他走到两人身旁,笑着看了宁觉非一眼,却礼貌地对荆无双说道:“荆将军,我们走吧。”
荆无双便与宁觉非一起上马,与他们往燕屏关而来。
这一耽搁的功夫,淳于朝已被荆无双先分兵护送进了关。他换好了王爷服饰,抢先等在关口,正色道:“云大人,本王奉旨迎接,欢迎贵国使团前来南楚。”
云深下了马,对他抱拳,躬身一礼,客气地说:“醇王千里来迎,云深不敢当。”
淳于朝也是礼仪周到:“哪里?云大人乃敝国贵宾,自当恭迎。”
二人客气着,便一同进了关门。淳于朝亲切地陪着云深到了安排他们下榻的客栈,然后安排晚宴款待。
宁觉非却不愿意搅在其中。荆无双一看他的神情便明白了他的意思,善解人意地要陆俨陪他回伏虎寨去瞧瞧,自己却不得不留下做陪客。
刚到山脚,宁觉非便听到了欢呼声。
寨中的男女老少已等在了那里,一见他便拥了上来。
宁觉非看着这一张张熟悉的笑脸,心情甚是舒畅,被一群孩子们拉扯着衣服,抱着胳膊地走上了山。
寨中大开筵席,就如过年一般热闹。
男人们豪爽地与他喝酒,女人们七嘴八舌地问他这两个月到哪儿去了,孩子们在地上打打闹闹,围着他坐着的桌子转圈,老人们慈祥地问长问短,从身子骨到亲事,问得十分琐碎。宁觉非很耐心地微笑着,一一作答,身子很好,亲事不急……
忽然,那个叫毛毛的才十二岁的男孩子天真地问道:“宁叔叔,你怎么会在北蓟呢?他们是坏蛋呀,他们杀了我们好多人呢。”
顿时,整个大厅静了下来,人人都看着他,似是都有此疑惑。
宁觉非也不知该如何回答,一时颇有些头疼。
孩子们亮晶晶的眼睛都一眨不眨地望着他,眼巴巴地要听他说话。
宁觉非想了半天才道:“我以前没去过那里,只是想去瞧瞧,看看风景。”
“哦。”孩子们便接受了这个解释,却又有了新问题。“那你是南楚人,他们怎么没有杀你?”
宁觉非一愣,更加不知该从何说起。
小虎子才九岁,仰着头很认真地问他:“我奶奶说北蓟人都是吃人恶魔,宁叔叔,他们怎么没吃你?”
宁觉非知道寨中有不少人的亲人是死于北蓟的刀兵之下,一时真不知该如何说才好,只得呷了口茶,轻声道:“他们也是人,他们不吃人的。”
孩子们的问题都有了答案,便满意地接着玩了起来。
然而,大人们的眼光却不一样。旁边的一位大婶问他:“觉非,你这次回来,就不走了吧?”
宁觉非转头对她一笑:“李婶,我要去临淄。”
“哦。”大家听他是去都城,并不是再往北蓟,倒是都没有意见,只是连声说。“以后一定要常来看看。”
气氛这才重新热闹起来。
宁觉非嘴上答应着,心里却已是意兴阑珊。
本来他打算在山上住一夜的,这时却吃完了饭便坚持着下了山,赶回了燕屏关。
这一晚,他住在荆无双的将军府,却推说疲倦,早早地便单独睡下了。
次日一早,荆无双去相送北蓟使团,宁觉非也骑着马与他一齐到了城的南门。
云深见了他,笑着问道:“觉非,睡得好吗?”
宁觉非微笑着点头:“很好。”
云深一笑:“那就走吧。”
淳于朝却上下打量了宁觉非一眼,不解地问道:“云大人,这位先生看形貌当是我南楚人,难道也是贵国使团中的成员吗?”
云深对他解释道:“他是我国今年的金章勇士宁觉非,也是我的朋友,虽不是使团成员,却是要陪我去临淄的。”
淳于朝温文尔雅地看向宁觉非,笑道:“原来竟是当日助我南楚大军在剑门关驱敌的宁壮士,欢迎你回来。”
宁觉非看他们笑里藏刀地舌战,自己并不打算加入,闻言只是微一躬身,礼貌地道:“王爷言重了,宁某不过是一介草民,怎当得起王爷欢迎?”
淳于朝却好脾气地笑道:“宁先生一进国门,便不是草民了,乃是我南楚的贵人。”
“本就不是什么草民,觉非生性谦和而已。”云深在一边也是温和地笑着。“他是我北蓟的金章勇士,身份贵重,声名远扬,哪里是草民?”
淳于朝恍然大悟:“哦,原来贵国今年的金章勇士,竟是被我南楚之人夺得,真是可喜可贺。”
云深笑容可掬地道:“是啊,这说明我国皇帝贤明,引得四海来归,实是可喜可贺。”
淳于朝啧啧称道:“云大人高瞻远瞩,强词夺理,令人钦佩。”
云深连连赞叹:“醇王爷深谋远虑,巧言令色,让人叹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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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面带笑容,却是唇枪舌箭,偏又面不改色,一点也不气恼,都显得很有气度。
宁觉非见他们都拿自己说事,偏偏自己还不好解释,而且人家两国高官举行“高峰论坛”,自己这一介草民还真是不便插言,便索性一言不发,面带微笑地洗耳恭听。
淳于朝抬头看了看天色,对云深客气地道:“云大人,那我们这就上路吧。”
“好。”云深点头。“醇王爷,请。”
两人便策马同行,一齐出关。
宁觉非跟在他们身后,正要出去,荆无双却叫道:“贤弟,你要多保重。”
宁觉非对他一拱手:“大哥放心,你也多保重。”
荆无双满脸忧虑,立马城门,目送着他们远去。
为防备关外的万名北蓟铁骑突然发难,被荆无双带到北蓟去的那三千名士兵都留了下来,改由十名御前骁骑卫和醇王府中的数十名侍卫护送淳于朝前往临淄。
他们的队伍明显缩小了规模,实是让人松了口气。
一路上,淳于朝与云深指点山川风物,大大地较量了一番学问。他二人都是性喜读书之人,竟是无书不读,虽互相不断考较,却都未被对方难住,心中倒也暗自佩服。
宁觉非看着沿途景色,脸上很是冷淡,一直不大说话,只云深偶尔回首对他微笑时,他会还以一笑。
晚上,他们便住在官府驿站。为免人闲话,他总是与云深分房而睡。
如此悠闲从容地走了十二天,他们来到了南楚的都城临淄。
高大的灰色城墙首先映入眼帘,接着是城外一排排的杨柳,有许多不知名的树上开满了大朵大朵的鲜花,在阳光下姹紫嫣红,各式各样的人穿梭来去,显得十分热闹。
宁觉非跟着队伍缓缓前行。他默默地看着这繁华依旧的景象,竟觉得恍如隔世。
第三十四章
临淄的南门是正门,这时早已清场,等着几个官员和大批侍卫,一看见他们,便一起迎了上来。
淳于朝和云深都停住,随即翻身下马。
其他人也都跟着下了马,瞧着他们。
走在最前面的,是一位须发花白的文臣,温文儒雅,却又不苟言笑,很有气度,这时对云深拱手一礼,沉稳地道:“国师大人远道而来,南楚幸何如之?本相在此有礼了。”
跟在云深身后的副使秦欣立刻轻声说道:“云大人,这位是南楚左相孙明昶孙大人。“
云深立刻以手抚胸,微一躬身,以北蓟大礼相还,笑道:“有劳左相大人久等,云深不胜荣幸。”
孙明昶谦和地微笑着说:“早便听说北蓟国师云大人乃少年奇才,年轻有为,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哪里?哪里?”云深连声谦逊。“左相孙大人文采风流,早已名闻天下,多年辅弼朝政,治理国家,风度气质,都令云深倾慕。”
这二人互相谦让着,那孙明昶身侧跟着的人却一直看着宁觉非。
此人两鬓微白,龙行虎步,气势威猛,正是南楚的兵部尚书游玄之。
宁觉非瞧了他一眼,淡漠地将眼光一一扫过他身旁身后的那些官员。除了那满脸堆笑的礼部尚书张于田外,他都没见过。
他脸上一丝表情都没有,仿佛这两人他也不认识。此次来到临淄,他却与半年之前一样,仍是心静如水。难道债主还怕负债人吗?
只不过,南楚此次也是万众一心要抹掉属于殷小楼的那件事,只认他是曾经帮助过南楚的南楚人宁觉非。
孙明昶与云深的寒暄告一段落后,便立即被淳于朝引见给了宁觉非。
“觉非,这位是左相孙大人。”淳于朝亲切地笑道。“他当日听说你在剑门关的英雄事迹后,便一心想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