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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宋江自张飞死,夺占荆州之后,在荆州整顿军马,一面救济民众,宣扬梁山军仁义,却也颇为忙碌。初时闻成都战局不妙,未免担忧。后得知克西川、汉中,刘备、诸葛亮等尽死了,方才宽慰。如今得吴用前来,大为欢喜,便教在南郡城池之中,杀牛宰马,大摆酒宴相待。
吴用问宋江道:“哥哥这里,情形如何。”宋江道:“还好。徐宁兄弟把江南四郡,整顿完备,又编了精兵三二万人。交州柴大官人同士燮,亦足为后盾。唯有曹仁大军在襄阳、樊城,总有进逼江陵之势。”吴用道:“曹仁是曹操宗室名将,如今刘备既平,必然窥测我等。只是有呼延将军在内,哥哥不须担忧也。武二郎如何?”宋江道:“武二郎前日气冲冲回来,整日喝酒。我多方言语劝告,方才渐渐舒展,然犹有怨气。加亮,你平素作为,还当少少顾及兄弟情分。这里弟兄,多有草莽气节,若是被他误解,恐难以辩解。”吴用叹道:“我如何不知,但势在必行,却也无可奈何也。”两人各自叹息。
吴用又问:“不知嫂嫂近来如何?”宋江道:“休说,一说气破肚皮。近日我屯兵荆州,她是整日无所事事,又夸口是她哥子西凉军厉害,才断了刘备西面一路,在我眼前,飞扬跋扈,只怕要上天去哩。”吴用笑道:“嫂嫂是将门虎女,累世公侯,又久在羌地,因此不习礼法,哥哥要多忍耐些。”宋江拍案道:“好,她是将门虎女,俺是郓城小吏,这等高攀,实是为难也!”吴用劝解道:“哥哥要起事,马超在关西一军,至关重要。那马孟起又是个随性之人,若非亲戚连接,难以巩固。哥哥只好生管待嫂嫂就是。俺也知哥哥为人,丈夫豪气,喜好结交英雄,不沉溺巾帼脂粉。但嫂嫂弓马娴熟,亦非等闲之女。哥哥闲下,还当用心抚慰也。”宋江勉强答应,口里兀自嘀咕:“我如今却知当初刘备在江东为婿,是何等滋味了。”
吴用又道:“如今李俊兄弟与黄忠尚在江东,曹操必将大军往东南去。一旦江东平定,则挥戈西南,非足怪也。我等须乘其攻江东之时,进取中原也。”宋江道:“只是曹操部下,名将甚多。我梁山军合汉城、巴郡、荆州军马,亦不过十余万,恐难与之匹敌也。”吴用笑道:“曹操年迈,寿不长矣。彼若身故,则我梁山可乘虚而入。”正说之间,忽然窗外天空骤暗,强风刮进窗来,竟把案前酒具,尽皆打翻。吴用心头一动,到窗前向外一张,只看天上黑云围裹太阳,龙挂骤起,扶摇而上,甚是惊骇。吴用看了片刻,吩咐小喽啰:“请公孙先生来。”须臾,公孙胜入,吴用道:“公孙先生,适才骤风,所主何事?”公孙胜掐指算了半天,道:“所主今日汉家,当丧一位极权臣也。”吴用闻之,呵呵笑道:“是了。必是曹操寿限将至也。”宋江道:“曹操若死,我等何以处置?”吴用想了片刻道:“某前日曾设下一计,如今可以收用。现须得与戴院长同入中原一趟。”宋江道:“入中原作甚?”吴用道:“曹操若死,则其诸子必然相争。曹丕为人阴险狠辣,诸子皆非其对。然我此去,欲与圣手书生萧让兄弟,扶持曹植。植若得其位,则曹魏基业,半数为我掌握;植若不得其位,也可乱曹军阵脚也。”宋江大喜:“既如此,便辛苦了加亮。多加小心也。”
吴用在荆州歇息了两日,又同了戴宗,收拾停当,预备往北去。宋江设宴相送。席间,吴用密谓宋江道:“哥哥,还有一事,须得小心。”宋江道:“何事?”吴用道:“庞士元盖世奇才,今孔明既殉,则当世无双也。然其虽诚心辅佐,终究非梁山军一路。又,如今入汉十年,众家兄弟分散久了,恐人心不聚。我观林教头,对庞统言听计从。他本是我梁山一等名将,万一心有所失,恐大不利。故哥哥可将我荆州、汉城两处兄弟,略作调防。林教头可叫他回荆州来,而把秦明换过去,此谓未雨绸缪也。”宋江道:“加亮所言是也。”吴用、戴宗告辞,宋江依依惜别。
吴用、戴宗一路架起甲马速行,不数日,先到许都,找到菜园子张青、母夜叉孙二娘店面。张青、孙二娘急忙烫酒切肉,请吴用、戴宗吃。吴用一边问道:“如今这里消息如何?”张青道:“近来许都纷纷传言,说魏王病重,又说太子曹丕不日将来许都,以继其位也。”吴用听了,微微点头。张青道:“加亮哥哥此来,可有甚要事?”吴用道:“自然。”嘱咐道:“你二人在此间,多加小心。不日将有大举措也。”张青、孙二娘满口答应。
吴用又在市井之间,看了一回。停留两日,遂往洛阳去。进得洛阳,寻得小尉迟孙新、母大虫顾大嫂两口儿。两个都是十分欢喜,没迭口道:“我两个在此地耽了十年,少看自家兄弟,如今军师竟来了。”在店里宰鸡烫酒招待。吴用道:“二位头领休要多礼。那圣手书生萧让先生,可在洛阳?”孙新道:“在。如今他在临淄侯曹植府邸,颇为座上宾客也。”吴用道:“城中可还有其他兄弟?”顾大嫂道:“蔡福、蔡庆两个也在。”吴用道:“甚好。你们几人,可有联络?”孙新道:“萧让及二蔡,常来小店。我等被扔在这边,多日不见消息,也甚郁闷。”吴用呵呵笑道:“无妨,无妨,便有事了。”吩咐道:“可设法联络萧让及二蔡,来店中与我相晤也。”孙新道:“是了。哥哥请先到客房歇息,待小弟联络了几位兄弟,再作商议。”于是吴用、戴宗自引去店内客房。沿途驾甲马,日行数百里,身心疲惫,倒头便睡。
次日,吴用、戴宗正在店内闲坐,外面孙新引萧让、蔡福、蔡庆三个进来,见了吴用,抱拳相拜,各自不胜欢喜:“久不见加亮哥哥,如今闻得公明哥哥那边做的好大事业,如何有闲暇来此?”吴用笑道:“我这里亦是无事不来,却有要紧,须得诸位兄弟相助。”蔡福道:“哥哥但请吩咐便是。”吴用点头,先问萧让:“你在那临淄侯曹植幕中,亲信如何?”萧让道:“曹植见某文采好,对某十分看重。杨修之下,某与丁仪、丁廙诸人,皆用为心腹。平素进言,亦多相从也。”吴用道:“甚好。那曹植平时,对其父兄,可有甚言辞?”萧让道:“曹植甚鄙夷其兄曹丕,以为无才无德,专好做作邀宠;又以曹彰乃无谋武夫,更不足提。因曹操立曹丕为世子,心中着实不满,常于痛饮之余,拍案大骂,对我等诸人诉说委屈也。”吴用听了,大喜道:“如此,则我计可成!”萧让道:“军师何计?”吴用道:“如今曹操身染重病,眼看要亡。他死之后,曹丕必然篡权。我欲请萧让及二蔡兄弟,辅佐曹植,出来争夺魏王之位。若能得手,则天下如在我梁山军手中了!”萧让听了,沉吟道:“只是那曹丕既为世子,必然爪牙甚多。我等要拥立曹植,实力悬殊,岂不甚难?”吴用捻须道:“非也。曹丕党羽虽多,若是乘曹操新故,人心混乱之时,迅疾出手,制其要害,则曹丕如砧上鱼肉也!”萧让道:“倘如此,请以梁山军马,遥为呼应,可否?”吴用道:“这个,公明哥哥与某是自有安排,断断不叫自己兄弟吃亏也。”萧让道:“既如此,加亮且说,怎生安排?”吴用遂授技如此如此。萧让听了,神色凝重道:“如此看来,须得加倍谨慎才是。”吴用道:“正是。”又对蔡福、蔡庆道:“二位兄弟,如今在何处?”蔡福道:“在洛阳军营之中,作到步军偏将也。”吴用道:“主将是谁?”蔡福道:“便是那胡车儿。自张绣死后,被调拨洛阳为用。”吴用听了,暗自点头。
正说时,孙新、顾大嫂早安排心腹伙计,杀了一口猪,两只鸡,又买了条二尺长黄河鲤鱼,把一盆蒸鱼,两只烤鸡并一大盘子肉,端进来,烫上一罐村酒,叫众人吃。七个好汉亦不多礼,各自斟酒吃肉,不亦乐乎。一边吃喝,一边叙旧。直从己时吃到天色发暗,吴用道:“且住了,改日再饮。如今三位兄弟可各自回去,按计策行事也。”萧让、蔡福、蔡庆各自告退。
只说萧让,转回临淄侯府。门口持戟卫士,皆知是侯爷心腹,不加阻拦。近侍道:“公子与杨修、丁仪、丁廙等人,皆在后堂饮酒。萧先生快去。”萧让紧步入后堂,门外便听得有人放歌,一推门,只闻酒气冲天,看后堂之中,杯盘狼藉,曹植一边乱舞,一边高歌,丁仪、丁廙各自拍掌相和,惟杨修端坐,不动声色。曹植正歌得起劲,看萧让进来,呵呵笑道:“来来来,谦之,同饮一杯!”萧让退后一步,道:“公子,某这里有要事相禀!”曹植冷笑道:“要事,要事!如今这汉家天下,迟早是子桓所有,我这里何来要事!”杨修闻言,微微皱眉,起身到门口,喝令左右尽皆出去,只留曹植、杨修、萧让、丁仪、丁廙五人。一面掩门窗,一面谓曹植道:“公子,可静坐听谦之所言也。”曹植听杨修说,方到席前坐下,一仰头,灌下半盏冷茶,面上酒色,渐渐褪去,一面开口问道:“谦之,何等要事,请说来。”
萧让道:“某今日出去,得到一密报。说大王自雍州迎击刘备归来,身染重病,如今眼看不起。五官中郎曹丕公子,已自邺城入许都,欲取后事也。”曹植闻言大惊:“父亲既然不好,子桓为何不告知我等兄弟?”不觉泪下。萧让道:“公子,事到如今,某亦直言,请恕无罪。想大王平素,原本最爱公子。曹子桓以玩弄诡术,构陷公子于大王之前,故得立嗣。子桓素来嫉公子甚也,倘大权在手,必要为难。公子不可不防。”曹植听了,摇头不语,丁仪早大骂道:“曹丕这贼子,惯于耍弄手腕,若非如此,我家公子安得如此落魄!”曹植怒道:“如今说此,尚有用耶!”丁廙道:“莫非我等便坐等子桓掌权,好放手谋害公子?”几人正说,杨修止之曰:“且莫争吵。谦之平素多有策谋,今既来报信,可有主张?”萧让道:“某有一想法,但不敢讲耳。”曹植道:“这里尽是自家心腹,说了何妨?但讲无虑。”萧让道:“既如此,容某唐突。”不慌不忙,说出一番道理。有分教:龙虎之阙多争斗,手足情谊难保全。不知萧让所说何计,请看下回。
正文 第八十三回:间手足吴加亮谋定,传遗命曹孟德寿终
第八十三回:间手足吴加亮谋定,传遗命曹孟德寿终
萧让对曹植道:“如今大王病重,五官中郎将既已入京,倘有意外,必然不利于公子。既然如此,何不先下手为强,准备军马。大王倘无事则好,大王若有事,则乘出城安葬之时,公子拥兵进京,继魏王之爵,谁敢不从也!”曹植闻言,倒是一愣。思索片刻,想起当日汉献帝死,曹丕引兵进京,相夺权柄之事,点头道:“谦之所言甚好。只是我与子桓,总归兄弟也,相动刀兵,恐人非议。”萧让正色道:“公子尚且念兄弟之情,却不知子桓心中,早有相害之意。如今尚且耽误,恐子桓掌权之日,大祸将临头矣!”杨修道:“虽然,若大王遗命教子桓继位,群臣推戴,只怕我于名分,终究有亏也。”萧让道:“群臣有子桓党羽,亦有汉室忠臣。公子只需力拥汉室,岂惧名分不正哉?”曹植听了,心念方动。杨修道:“今日已晚,不妨各自歇息,明日再去打探。”丁仪道:“公子不妨先派遣心腹人,往许都去,打听详细,若大王有事,即刻回报。”曹植然之,遂叫了两名心腹,连夜出城,往许都去了。
当夜曹植酒意全无,通宵未眠。至晨起身,便衣出府邸,沿街行走。约一刻,到一僻静街角。看迎面一个先生,一目眇,精神委顿,擦肩过来,神色忽变,朝曹植深深一揖,并不答话,径直便走。曹植心头一跳,急转身,闻那先生口中歌道:“风云突变兮,大厦将倾;大厦将倾兮,兄弟无情。兄弟无情兮,举步艰难;举步艰难兮,祸在旦夕!”曹植听他作歌,正说中心事,急急上前,对那先生道:“请教先生,尊姓大名。”那人微笑道:“化外之人,姓名无用也。”曹植道:“方才听先生作歌,甚是有趣,可否到舍下一谈?”那人笑道:“我这歌,只唱当今丞相,魏王家事,岂能随意与人详谈?”曹植道:“魏王家事如何?”那人道:“兄弟相争,手足难全也!”曹植道:“魏王尚在,兄弟如何相争?”那人大笑道:“魏王在日,尚且钩心斗角,天意国丧栋梁,岂免家起内祸!”曹植道:“手足情深,如何不能全?”那人道:“弟念手足之意,兄有相残之心!”曹植闻言悚然:“兄弟相争,那便如何?”那人道:“势不两立,汰弱留强。”
曹植听他句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