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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林军正在追赶其迹。”宋江如五雷轰顶,勃然怒道:“先把城门官与我斩了!传旨御林军,不追回皇后、太子,尽诛九族!”正在发火,有朱武、花荣入见,问道:“见御林军慌乱而出,不知何事?”宋江含怒道:“马云騄那贱人横暴,昨日无礼将俺殴打,又夺了安宁太子西去。俺今日方得知,正欲惩治门官。”朱武道:“皇后出驾,门官自不敢拦,非他过也。皇后此去,必往西凉。陛下可急檄雍州牧施恩,使于路劝阻。一面派遣轻骑追寻,必能请回皇后。然行为间须有礼仪,勿前鲁莽之辈,伤了朝廷颜面。”宋江道:“这般胡闹,尚有何颜面?”便依言而行。花荣道:“臣愿单骑前往,追上皇后,劝她回京。”江亦从之。过得数日,御林军回报,说皇后随身百余人,尽骑西凉骏马,行走迅疾;且先去了一日,军马赶不上。又有施恩密报来,说皇后沿途西行,左右家将尽是西凉人,弓马娴熟;便宋安宁年方四岁,却也抱在鞍上,跟随急行。所到之处,宿于西凉马氏亲兵营帐,并不入郡县府衙,因此难以阻拦。宋江不禁心焦。再过数日,花荣回来,宋江急问:“兄弟,我儿可曾追回?”花荣下拜道:“臣无能。虽在雍州内赶上皇后一行,几番劝说,皇后却道……”宋江问曰:“说道甚么?”花荣低声道:“说陛下无情无义,耽害手足。她自带了太子,回西凉哥哥处安身。”宋江道:“你武艺高强,兼箭法超群,何不强带了回来?”花荣道:“臣该死!因皇后左右从人甚多,臣只一人,又不敢动粗,故难下手;过得数日,却已入秦州地界,有马超小舅董种率众迎来。臣只得回禀。”宋江怔然片刻,扶起花荣:“不是兄弟的过。”转愁眉焦结:“这恶妇走了便走,只我儿被她带到马超处,却如何是好?”思来想去,欲哭无泪。朱武劝解道:“秦王乃国戚,与皇太子亦有甥舅之情,不至有事。陛下且安抚之,待吴家亮回都,再作计较。”江虽然之,心下毕竟忐忑。
过得些日,报大司马吴用班师归来。宋江正没主意,急请吴用相见。用却面色凝然,先将彭羕、武松之事,禀了一遍。宋江如雪上加霜,泪流道:“彭羕狂生,妄言取祸;却不想武二兄弟也弃我而去。”吴用道:“人各有志,岂能强求。”宋江默然。吴用又道:“惟此次征南,毫无所得,反去了林教头、武二郎两员大将。兄弟之心,恐亦因流言动摇。陛下可传旨,表彭羕之罪,而正武二郎之名,以安众心。”宋江然之。又道:“却还有家事一桩,须得加亮拿捏。”将云騄与自家争吵,带走宋安宁一事告之。吴用沉吟片刻道:“太子虽为皇后带走,无非去舅家盘桓,必无大事。且施恩、李忠、穆弘三位兄弟潜在西凉军中,早晚取回,非为难也。陛下可诏告众人,只说皇后带皇子往西凉探亲,令秦王马超好生看待,不可怠慢。如此超同皇后必感朝廷宽宏,再寻机劝回皇后,无碍大体。”江从其计,更追加林冲神毅大将军;遥封武松为湘南侯。又以彭羕妄言军中,理当问罪;怜其押送途中,为番人所杀,赦其罪,而厚葬衣冠,抚恤遗族。政令虽漂亮,然众好汉感林冲、武松之事,多暗垂泪。便朝野上下,亦不免议论。宋江偶闻,不胜烦忧;召吴用、朱武、花荣入殿相议。三人进殿,宋江先叹:“不想大宋建国数载,手足或离或死,竟比当初中原博杀,更是惨烈。莫非我宋江出身卑微,坐得天下,引天意不悦,而有此报么?”花荣道:“哥哥恁的说!汉高祖刘邦亦出亭长,哥哥岂坐不得天下!”宋江道:“然何以今岁之内,董平、卢员外、柴大官人、武二郎等先后背离,痛杀我心也!”花荣以目吴用,吴用道:“以某见,祸根皆在河北。河北曹魏虽只守一隅,南图之意不改。故连翻挑弄是非,惹出许多祸来。卢员外、柴大官人尽为所诱。”朱武道:“加亮言之甚是。今岁不利,先是董平为乱青州,旋有卢员外梁山之变;柴大官人又隔绝岭南,俱是手足相残,令众弟兄十分寒心。”宋江道:“然则有何良策?”朱武不语,吴用道:“良策者,唯有大举兴师,讨伐曹魏,方能铲除祸根,以安社稷。”朱武道:“连番内乱,官兵元气已损。愚见莫若仍循庞士元旧法,休兵养民,选拔忠贞之士安抚四方;且原岭南、西凉其咎。如此无须三五载,国强民安,然后兴师北伐,扫除曹魏如反掌也。”吴用叹道:“凤雏先生的计策,固有其当。然今朝野波澜迭起,多有不妥;若不速整军北伐,恐曹魏别有阴谋,又生他变。”朱武道:“既朝野尚有不妥之处,强出北伐,岂不更易生变?”吴用道:“朱武兄弟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我梁山兄弟大半出于草莽,处在庙堂,本非其长;若无战赋闲,便易生祸。今我出兵北伐,一则使众兄弟同仇敌忾,重振山寨义气;二则西凉雄立,岭南坐大;待我平了曹魏,则皆不敢违抗朝廷。若只坐守而待敌动,岂能守得住?”朱武道:“但以现有之力,伐魏恐难必胜。”吴用笑道:“今岁吾查各州民力供奉,皆如指掌。陛下若意决,可征天下之兵伐魏,何患举天下之力,而不能平一隅乎?”宋江问花荣:“君意如何?”荣道:“某为将,只从陛下旨意,万死不辞。想众兄弟都是一般。”江大悦:“有弟兄如此,何愁魏国不平?”
次日,宋江于朝堂之上,宣伐魏之策。群臣听罢,皆面面相觑。大夫费诗出班谏道:“去年曹魏越河南侵,今岁山东、岭南又变乱迭起,军民疲惫。且荆州、扬州,累战才安;此时大举伐魏,恐国力不支。”文臣多持此议。宋江道:“军民疲惫,正为魏贼屡屡越河来犯,扰乱地方。若举兵平之,则天下自治。且朕有四海之地,兵强马壮,岂有伐一逆魏而不能支者!朕意已决,列卿可助朕整军,无复多言。”群臣无言。于是宋江令所置十四州守牧,各量田畴广狭,人口多寡,征兵集粮。一时天下扰动。
令到秦州,马超召麾下相议。弟马岱道:“曹魏本是我血仇。但盘踞河北,尚有余威。前番我等进取并州,便曾小挫。今若随宋公明出征,万一有失,岂不伤我西凉元气?”穆弘道:“宋皇举天下之兵北伐,我西凉军勇贯四方,岂能落于人后?”杨秋又道:“前番皇后负气,携皇太子来西凉,皇上并无一字相责。今若违举国北伐之旨,颜面也不好交待。”超然之,便叫秦、凉、雍、益四州各征兵马。当夜却报翼将姜维来访。超迎入道:“姜伯约此来正好。吾将调西凉军北伐曹魏,公可率本部助我。”姜维道:“大王既有令,姜维岂敢不从?便如宋皇有令,大王亦不敢不从。”马超愕然道:“伯约此话似是讽我?有何见教,自管说来。”姜维道:“未知大王出兵河北,是欲成功乎,欲兵败乎?”马超笑道:“伯约颠倒问,为将出兵,自然欲成功以博名,岂有求败者?”姜维道:“我以秦王出兵,不如求败方好。”马超怒道:“伯约!吾诚意相问,何以再三戏弄?”维方正色道:“今秦王据关中之地,统百战之兵;而一举随宋皇北伐,必能建功。然而公已至王爵,国舅至亲;建功之后,宋皇当以何相酬?前有山东赵王卢俊义,收复兖州,功劳无双;旋为宋皇擒杀于梁山。赵王与宋皇有兄弟之名,扫平青徐,功劳甚大;然功高震主,故横死狱中。林冲亦以朝廷名将,莫名死于路。大王虽与宋皇有郎舅之亲,然皇后携太子来西凉,彼此或有猜疑;我恐西凉军若轻举北伐,功越大,罪越深,兼有军权尽出,大王难免卢俊义之祸。”马超听得悚然,沉吟片刻,忽问姜维:“伯约之意,莫非欲我联魏背宋?”姜维道:“大王与曹魏有杀父之仇,无端背宋,更恐人笑。愚见大王不背宋,亦不伐魏。一面整军备战,却只推粮草未齐;先待宋魏两军厮并于冀;若宋军得势,则大王可以一军自雍州渡河,取并州而越太行,直捣幽州;一路往洛阳渡河内,避实击虚,可得河北之地大半。若魏军胜,则大王上书朝廷,提兵为后续,可取司隶、江州、汉中等处,再视朝廷之意进退。万不可拿实力耗得虚功,反速致祸。”马超喜道:“伯约之策,万无一失!”遂依计从之。马超把住西部四州,不同朝廷会合。只有雍州施恩、益州李忠,各遣数千人赴役。宋江不悦,吴用道:“马超必是受刘备余党唆使,欲坐收渔利。幸施恩、李忠、穆弘三位兄弟在侧,不怕他猖獗。今且专力北伐,待平魏之后,不怕他飞上天去。”
于是青、徐、莱、兖、豫、荆、湘、扬、江、梁各州,大举征兵。设有不从,便如狼似虎,刀棍威逼。百姓牵衣顿足,哭声于路可闻。千里之地,多闻悲恸之声。各州或征兵三万,或征一二万;或赤足单衣,或有兵无甲,都往洛阳源源汇聚。更兼各州尚须备齐粮草,刮尽民脂,遥遥转运,亦须从民间抽丁,其数更远胜为兵者。许多郡县至丁壮尽空,妇孺把门。
至宋保义五年,魏黄初气年正月,各地军马集者数十万众。粮草战具,堆积如山。宋江遂于洛阳大会梁山诸将,慨然道:“想岁前欢宴,朕已伤感众兄弟或死或散,许多不得相见。不料一年之中,蔡福、董平、卢俊义、杨雄、林冲诸位兄弟,先后逝去;樊瑞、焦挺、马麟、柴进、武松又或远走僻野,或断绝义气。考其究竟,全是因曹丕奸诈,挑动我兄弟内斗。我见余人,心如刀绞!今举天下之兵,踏过黄河,扫灭曹魏。朕虽无拳无勇,亦当披甲跨马,冲于阵前,与众兄弟同生共死!大宋江山非属朕一人,实我梁山兄弟的基业!待得踏平魏国,一统天下,还千万百姓太平,方见我兄弟英雄盖世!”众好汉听得热血起来,皆举酒高呼。吴用道:“陛下万金之躯,不当临敌犯险;前敌之战,臣自当谋划。陛下可坐守洛阳,以激后援。”宋江叹道:“朕自登基以来,蒙众兄弟错爱,常不得临阵;然独坐朝堂,与手足隔离,却接连耳闻噩耗,其味甚苦!既是结义同心,岂有一人享福,大家受难之理?决战谋划,加亮自擅;朕当随军同众兄弟浴血奋战,便万死亦甘!”吴用还待再言,刘唐、李逵早高声叫好。用默然而止住。更议军机,吴用道:“今曹魏虽只占河北,尚有精兵猛将。可先使山东之兵虚张旗号,渡河分敌之势;又使江东舟师扰袭渤海、辽东。彼若不顾,则我两路奇兵乘虚而入;彼若顾之,则其力必弱。陛下自提大军自孟津渡河,先取河内,一则可屯兵,二则胁魏军之侧。然后合击邺城。如此曹魏首尾难顾,必为我破。”宋江甚然其言。遂整合各路军马:
山东一路,花荣为帅,督杨志、彭玘、雷横诸将,及张横水军。陈军青、兖,进迫河北。
东海一路,李俊为帅,欧鹏佐之,以大小战船五七百艘,将士万余扬帆北上,胁魏军右翼。
崔州平、孟建、石韬、费诗、谯周等一班文臣保守洛阳,为诸军后援。
荆楚由徐宁镇守。
两川由宣赞镇守。
扬州由童威镇守。
岭南依旧由邓飞屯兵界口,防士燮发难。
各路安排齐全,宋江遂自提大军,御驾亲征。以大司马吴用为军师,又调湘州牧廖立为参军。以秦明为先锋,解珍、解宝为救应使,张顺为水军都督,单廷珪、魏定国、李逵、项充、安道全、刘唐、戴宗、时迁、扈三娘、李立、王定六、朱仝及孙狼、侯音等为大将。共士卒三十三万,战马二万八千余匹,船筏四千余艘,大小将佐数百名,旌旗蔽日,号鼓动地,杀奔河北而去。更广布檄文,诱降河北军民。
檄到邺城,魏主曹丕观之,云宋江自率大军七十万,分三路北伐,欲报汉家之仇。使河北军民早投效相安。丕览书甚惊,聚文武相议,满朝多默然。须臾,陈矫奏道:“宋江合九州之兵前来,锋锐颇盛。并州表里山河,可迁都避之。”众议论纷纷。忽看大司马曹休挺身出道:“陈矫误国之言,陛下可斩之!”曹丕道:“文烈有何见地?”曹休道:“想那宋江,不过山野草寇,靠弄险行诈,窃居中原;今乃不自量力,欲犯河北,此大将立功之时,当生擒宋贼,以告天下,安论迁都避敌!且河北若不能保,独并州能全么?”便以目阶下众将。于是张辽、徐晃、乐进等俱出班,同声道:“臣等蒙武皇帝与陛下厚恩,纵横数十年,不曾闻宋贼名姓。今乃驱蚁聚之兵,越河送死,正当擒之,以正其罪。陛下勿疑!”曹丕尚不语,又有满宠出班道:“昔建安五年,袁绍提十万之兵南侵,声震天下;而我太祖武皇帝所统之军不满三万,粮草匮乏,遂战于官渡,一举溃敌,再举而定河北。今大魏前据黄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