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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允许,他就照章行事。事实上,杰奇在第一次下毒时饮下蛋酒奶,以及在第二
次案件中自己既下毒又杀人,都有力的证实,他只是盲目服从一个异想天开、不符
事实的计谋,对其中所隐含的任何意义当然从来都没了解过。”
“至于动机呢?”萨姆有气无力地问,“我仍然想不通为什么一个小孩会要谋
杀他的祖母。”
“棒球是一个理由。”布鲁诺故作滑稽地说。
萨姆瞪他一眼,布鲁诺说,“毕竟,像那种样子的家庭,很容易可以了解嘛,
萨姆。嗯,雷恩先生?”
“是,”雷恩面带哀伤的微笑,“你早就知道答案,巡官,你自己晓得,这个
家庭的魔鬼血统是怎么造成的。虽然才十三岁,杰奇的血管里有他父亲和祖母的病
态血液,可能出生的时候,他就已经具有杀人的潜力——也就是说,除了所有的小
孩在某种程度上都具有的执拗、捣蛋和残忍的倾向,而他这些倾向的程度特别大以
外,他还继承了黑特家血统的弱点……你们记不记得他对小家伙比利几近疯狂的欺
压?他热衷破坏——践踏花草,差点淹死一只猫——全然不受管教?除此之外,再
加上我约略猜测,但大概也八九不离十的:黑特家族没有所谓的家庭温暖,家人之
间的仇恨与整个黑特家族习性相较起来并无矛盾,老太太经常毒打那个男孩子,事
实上,案子发生前三个星期,才因为他偷了露易莎的一颗水果鞭答过他,那个男孩
子曾经听到他妈妈玛莎对老太太说‘我希望你死掉’之类的话——孩子式的仇恨日
积月累,加上脑子里的劣根性煽风点火,可能在读到大纲,看见所有人里面他是讨
厌的家中之敌,也是他母亲的敌人,‘埃米莉祖母’,要被计划谋杀掉时,立即引
起他的灵感……”
此时,曾经多次呈现在雷恩脸上的衰老憔悴的表情再度出现,他的面目一片阴
霾,“因此,不难理解,当这名遭到遗传和环境扭曲的少年,发现一个以他假想中
的敌人为谋杀对象的计划时,是多么正中下怀,而且在采取第一个步骤——下毒—
—以后,没有被逮到,他看不出有任何道理不继续往下做,他的犯罪冲动更因成功
而滋长增大……”
“这些令人困惑的罪行,和多数罪案一样,因种种不在约克·黑特计划之内,
或因幼龄罪犯参与所造成的意外,使情况更趋复杂:床头桌上的粉盒被打翻,杰奇
蹑脚站定时被露易莎摸到,证实下毒身高的污指印。”
雷恩停下来喘口气,布鲁诺赶紧开口问,“皮瑞,或者说卡比安,在这里面的
角色呢?”
“巡官以前就揭示过答案,”雷恩回答,“皮瑞,埃米莉前夫的儿子,对她心
怀怨恨,因为她个人应对他父亲的惨死负责——无疑他心中有某种犯罪意图,否则
何必改姓在这个家里谋职。无论是真是假,总之他想要以某种方法让黑特太太吃苦
头。然而当老太太被杀,他变成处身险境,可是他不能离开,也许他早在谋杀案发
生以前就断绝了原来的意图——他似乎因为与芭芭拉亲近受到极大的影响,他真实
的意图可能永远没有人知道。”
好一段时间,萨姆巡官都以一种非常奇怪的审思神情看着雷恩。“为什么,”
他问,“在整个调查过程中,你都这么噤若寒蝉?你自己说在调查实验室以后,你
就知道是那个孩子,你为什么要这么神秘兮兮?对我们不太公平,雷恩先生。”
良久,雷恩都没有答话,等他终于开口,那沉重的声调充满了难以言传的感情,
萨姆和布鲁诺都为之震慑。“让我给你们大致剖析一下,在调查进行期间,我自己
的感触……当我知道那个孩子是罪犯,一次又一次的证实驱走我最后的怀疑时,我
面对一个不忍目睹的问题。
“无论从任何社会学的立场来看,都不应该要求那个男孩子对他所犯的罪行负
道德上的责任,他是他祖母罪恶的受害者,我要怎么办?揭发他的罪状吗?如果我
揭发了,你们的态度会如何——你们,曾经宣誓维护法律的专职人员?你们毫无选
择的余地,那个孩子一定会被逮捕,可能要被送进监牢关到他长大成人,然后以他
于道德上不应负责的年纪时所犯的谋杀罪受审判。假设他被判无罪,然后呢?充其
量他也只能以心理不正常请求释放,然后在精神病院度其余生。”
他叹口气,“所以,我既然并未宣誓护卫字面上的公正,我觉得,既然罪恶的
源头并非出于那个男孩子,既然无论是策划或犯罪冲动都不是他自发的,既然就广
义来说,他是悲惨环境的受害者……应该要给他一个机会!”
雷恩凝望地面静谧的波纹和悠游的黑天鹅,“从一开始,甚至在我读到大纲之
前,当我以计谋是由成人构思的假设为基础进行调查时——我就预测可能还有一次
谋害露易莎的行动。为什么?因为,由于前面两次都不是当真的,由于黑特太太的
死才是主要的目的,依逻辑,似乎阴谋者应该会再安排一次以露易莎为对象的‘企
图’,加强杀人动机是出于对付她,不是对付她母亲的假相……倘若这名新的阴谋
者真的要杀死露易莎,我怀疑这第三次企图可能会当真致命,无论如何,我相当肯
定会有另一次行动。
“当我在烟囱墙上的秘洞找到一试管的毒扁豆碱,这个计谋中还没有被用上的
毒药,理论便得到证实。基于两点理由,我用牛奶取代毒扁豆碱:预防意外,并且
给杰奇一个机会。”
“恐怕我不太了解怎么——”布鲁诺开口。
“这就是为什么我不能告诉你们,我在什么地方找到大纲的理由,”雷恩把他
的话挡回去,“等到你们了解就太迟了。你们会设陷阱,当场逮住他,把他缉捕起
来……我要用什么方法给他一个机会?就是用这个方法。我找到手稿,发现里面不
止一次说明,无论如何,绝对没有要毒死露易莎的意思,一再重复,如你们读到,
说不要杀死她。因此我用一试管无害的液体取代,让杰奇有机会实行大纲的最后一
项指令——即对露易莎进行第三次假下毒——而不造成任何恶果。我很确定他会不
顾一切地遵照大纲的指令做到底……我自问:等他依照大纲指示把脱脂奶下毒以后,
他会做什么? 大纲对这点并未完整说明——Y只说他会或者引人注意脱脂奶不太对
劲,或者用某种方法避免露易莎喝下去,所以我在旁观察。”
他们俯身向前,神情紧张。“他做了什么?”检察官耳语问。
“他从窗台溜进卧室,取得他以为装着毒药的试管。大纲上,据我所知,要求
在脱脂奶里滴十五滴毒药,杰奇踌躇一下——然后把整瓶试管的毒药都倒进玻璃杯
里。”雷恩停下来,沮丧地望一眼天空,“这看起来很糟糕,这是第一次他故意不
遵守大纲的说明。”
“然后呢?”萨姆厉声问。
雷恩疲惫地望着他,“虽然计划中指示,要在露易莎喝下去以前引人注意奶中
有毒,他并没有如此做。他任她喝下去,事实上,我看见他从窗台外偷看,而且,
看她喝下脱脂奶以后没有任何痛苦挣扎的后果,他脸上有失望的表情。”
“上帝慈悲。”布鲁诺大为震惊。
“不是位很慈悲的上帝,”雷恩沉重地说,“起码对那个可悲的小家伙不怎么
慈悲……此时我的问题是:杰奇会做什么?确实,他在好几方面都没有服从大纲的
字句,而现在大纲已经结束了,他会就这样罢手吗?如果他到此为止,如果他没有
再企图毒害露易莎或任何人,我下定决心绝口不提他的罪状,佯装我无能破案,从
此踏出这出戏,这个男孩子可以有机会改邪归正……”
萨姆巡官表情很不自在,布鲁诺瞪着一只搬了一小片干叶子的蚂蚁忙乱地往小
土丘爬上去。“我看住实验室,”
毫无生气的声音传来,“那杰奇可以取得更多毒药的唯一所在——如果他要的
话。”稍稍停顿一会儿,“他要,我看见他潜入房间,刻意拿下一个标明有毒的瓶
子,装满一支小瓶子,然后离开。”
雷恩一跳站起来,用脚尖站起来,用脚尖踢一团泥土。
“杰奇给自己定了罪,两位先生,对流血和谋杀的欲望已经深植他的脑海……
当时他已经开始使用他自发的意念,跨越现成和特定的指示——事实上,违背了大
纲,这时我知道,他已经无可救药,如果不受嫌疑地活下去,他会一辈子成为社会
的害虫,他不适宜再活下去,同时,如果我告发他,继之而起的,将是一场社会报
复一名十三岁大男孩子犯罪的惨烈局面,至于他所犯的罪,最后分析起来,其实是
社会本身的……”雷恩沉默不语了。
等他再度开口, 语气已然不同,“整个事件的悲剧,你们可能会说,正是Y之
悲剧——就如他所自称——约克·黑特以小说写作的精神计划一件罪案,却在自己
孙子的心灵里创造出一头自我毁灭的怪物,后者把计划承接过来,一步步实践到叫
人毛骨悚然的地步——甚至远超过Y在小说里的愿意。 当那个孩子死亡时,我选择
演出众人中的一角,仿佛我也被这悲剧吓坏了——而不揭露他的罪状。揭发能对谁
有什么好处吗?对所有关心他的人来说,永远不公开这男孩子的罪是比较好的。如
果我当时揭露他的罪状,在正值你的上司和新闻界都在叫嚣要求一个结果的时候,
很自然你会把事实公布……”
萨姆想要说什么,但雷恩又接着讲,“还有杰奇的母亲玛沙,也要列入考虑,
更重要的,小家伙比利,总也要给他一个机会……同时,巡官,我没有意思要害你
受苦。假使,譬如说,你因为逮不到凶手而被降级,那么我就不得不出面,让你用
这功绩保住职位,那是我欠你的,巡官……”
“谢了。”萨姆淡淡地说。
“但是经过两个月,抗议的风暴平息了,你的地位安稳如前,我不是有理由隐
藏事实不让你们两位知道——提醒一下,是把你们当朋友,而非执法的官员来看。
我唯一的希望,是你们能从人道的立场来理解我在这整桩难缠的事件中的所有动机
——并继续把杰奇·黑特可怕的故事保密到底。”
布鲁诺和萨姆沉重地点头,两个人都心事重重,情绪低沉,萨姆兀自点了几次
头……突然他在草地上坐直起来,把两只肥大的膝盖抱在厚胸前。“你知道,”他
随口说,“这档事最后有个地方我不明白。”他扯起一片叶子,放在嘴里咀嚼起来,
“那孩子在最后一次下毒的时候竟然犯错,自己喝下了他原来要给卡比安那女人的
毒牛奶,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嗯,雷恩先生?”
雷恩没有回答。他的脸稍微避开萨姆,默然把手探进口袋,拿出一巴掌的面包,
开始把面包屑投向池面,天鹅优雅地向他游来,开始啄食面包。
萨姆靠向前去,不耐烦地轻敲雷恩的膝盖,“嘿,雷恩先生?你没听到我说什
么吗?”
布鲁诺检察官忽地起身,他粗鲁地捶了萨姆的肩膀一拳,巡官吓了一跳,仰头
看他,布鲁诺脸色苍白,下巴抿得紧紧的。
雷恩缓缓转过身来,以痛苦折磨的眼神望着两位男土,布鲁诺语调奇异地说,
“走吧,巡官,雷恩先生累了。我们最好上路回城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