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忘杨异事-第3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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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姐,这事不怪你,我想清素也能明白。换作是我,重要之人的性命受到威胁,也不会顾忌太多。”
  红蝎的话说得周、梁二人与桑茵均是一阵尴尬。周忘杨与梁胤平对视一眼,皆又移开了目光。
  无言之际,周忘杨一侧首,恰好看见小童从客厢的方向走来,唤道:“童儿,江公子的酒醒得如何了?”
  小童闻声快步跑来,答道:“人还没清醒,在房里吐了一地。这不,我出来打水收拾收拾。”
  周忘杨拍拍小童的脑袋,说:“嗯,今晚你可要把江公子照顾好。”
  “放心吧,先生,我不会离他半步的。”小童说罢,立即打水回房。
  冰龙嘴角一扬,暗赞周忘杨醉翁之意不在酒,让小童照料江霆,无非是派一个看似不起眼的内线前去盯梢。
  眼看众人都显疲态,周忘杨说道:“时辰不早了,诸位不如先回房休息,一切等到明日再从长计议。”
  梁胤平与桑茵这对新人都受了不小的惊吓,已是万分劳顿,向另几人道别后,携手离去。
  红蝎回房前,拉住周忘杨的手说:“四哥,清素与我、三姐情同姐妹,你一定要设法救出她!”
  桐山镇上惊现的无头尸、姑苏城外被抛于山野的穆清素、寒山寺内若林的诡异梦境、出现在桑茵枕边的威胁书信及迎亲路上僵尸换新娘的戏码……所有的一切凑在一起,缠在脑中,像一团尚未理出头绪的乱麻。
  周忘杨拍拍红蝎的手,意外碰到她的小指外侧也凸起了一个茧,问:“五妹近日也在习琴?”
  红蝎抽回手,“四哥忘了,在进城的路上,我用你的古琴奏了一首《越人歌》,那是清素教我的唯一一支曲子。”说完,她便朝厢房走去,脑后的麻花辫随着走动一摇一晃。
  待冰龙也离开后,周忘杨举步也要走,就听若林在身后问:“先生的家人除了平阳子道长及几个师兄妹外,可有其他人?”
  周忘杨脚步一顿。反问道:“为何问起这个?”
  “因为穆姑娘失踪后,无论是梁大哥、桑茵、红蝎,甚至是平阳子道长,都将寻人的希望寄托在先生身上。”若林走到周忘杨面前,道,  “这令我不禁想起当日在洛阳,我身处何府凶宅,走投无路,夜访雪月楼请你帮忙。我与先生结识时日不算短,只知你幼时被母亲与姨娘带出兰岭镇,避过浩劫,却不知这样出色的英才,是不是还有兄弟姐妹?”
  “你这般问,莫非最想听到我说家中有位漂亮九妹,尚未婚配,与若林你年龄相仿,正好可以促成一门婚事?”
  何人不知“家有九妹”的典故出自晋末那则化蝶传说,所谓九妹,无非是祝英台委婉的表白之辞。
  英台就是九妹,九妹就是英台。
  若林害怕自己无意中又开罪了周忘杨,平白无故遭他拐着弯子戏弄。
  “莫怕莫怕……说笑罢了。”见若林脸色有变,周忘杨轻笑,“我是家中独子,并无兄弟姐妹,我不知生父是何许人,至于我娘,她现在长住普陀山清修。在我很小时,就被送到水榭,寄养在师父门下。”
  “那……”若林试探问,“你娘没告诉你是什么原因吗?”
  记忆的伤口被触碰,一些零碎的画面在周忘杨眼前,如走马灯般浮现。
  那是一张冰冷、严肃的脸,记忆中,娘好像从不会向他笑。她对他永远是那样严厉,会突然逼他跪下,训斥道:“不要忘了!我给你取名忘杨,是要你学会忘却,忘却那个人!”
  忘却谁?
  是要他忘却,还是娘自己不能忘却?
  画面一转,周忘杨呼吸一窒。他看见那些长舌妇人围在自家的院子外,她们喋喋不休,用最恶毒的语言掷向姨娘、掷向年幼的自己。
  “看呐!那女人的姐姐是个狐狸精,不知和谁生下个私生子!”
  “姐姐是个骚货。妹妹一定也好不到哪儿。你们看她那双眼睛,生来就像为勾引男人似的。”
  娘在时,这帮妇人不敢如此放肆,因为娘很厉害,她们只会趁娘不在时,对姨娘指指点点。
  人言,像一柄无形的尖刃划入心灵。周忘杨看见姨娘在哭,她每天都像在等待着什么,从满怀希望到彻底绝望,日复一日,直到她突然失踪,渺无音讯。
  周忘杨略微的失态,落入若林眼中,他连忙致歉,“是我问多了,先生不要在意。”
  “我娘确实没告诉我原因……”陷入了自身的回忆,周忘杨幽幽说道。
  无论日子过得何等艰辛,娘却从未掉下过一滴眼泪。可为何她会不顾姨娘的反对,毅然将他送到师父这里?
  凤眼微微一眨,周忘杨感觉有些讽刺。
  弱冠之年,他就开始浪迹江湖,一路北上,受千百人敬仰,到头来,却连自己的身世也不清不楚。可眼下,他无暇思考太多关于自己的事,习惯性地带上漫不经心的面具,揉了揉肩膀,说:“在雪月楼睡了太久的高床软枕,躺回水榭的木板床还真有些不习惯。”
  若林看他精神不佳,道:“那先生回房歇着吧,我方才多喝了几杯,现在仍然头晕目眩,想到凉亭吹吹冷风,醒醒酒。”
  周忘杨闻言便走,迈了两步,又回头说:“如果实在晕得厉害,就去厨房喝些浓茶。”
  得到周忘杨的关照,好似一件非比寻常的大事,若林一笑,“多谢先生。”
  忘杨异事之毒心计篇(下)
  十五、夜袭
  话分两头,洞房内,关灯花烛正在不住垂泪。
  桑茵坐在梳妆台前,将发上的琳琅发饰一一摘下,垂下了一头瀑布般的青丝,轻轻梳理。她望着镜中的梁胤平,见他坐在红帐床头若有所思,问:“胤平,你在想什么?”
  梁胤平侧着头,不答,像是没听见。
  桑茵放下梳子,解下绣霞吉服,坐到他身边,问:“怎么了?”
  柔美的五指抚上梁胤平的膝头,他一怔,猛地拽住妻子的手放到心口,急道:“桑茵,你不知在义庄你失踪后,我整个人几近崩渍。答应我,以后别再涉险做傻事了,好么?”
  桑茵眼中含笑,默默点头,夫妻二人相拥而坐。
  抱着那具柔软的胴体,梁胤平轻抚桑茵的长发,低道:“我知道你心里还放不下忘杨,他自小比我出色,所有人都觉意外,医女桑茵最终嫁的竟不是周四郎。”
  “过去的事,我早已忘记,胤平你又何须放在心上?”靠在梁胤平的肩头,桑茵轻道,“先前你我拜了天地,桑茵现在已是你的妻子了。”
  梁胤平一叹,“我又何尝不想不再介怀,只是……我看得出,忘杨对你还有眷恋,而你……你心里也是舍不下他的。”
  “忘杨那时年轻气盛,错解了我对他的感情,但这些年,他漂泊在外,也懂了不少人情世故,已不会对我再有非分的念头。”桑茵抬头,看了看梁胤平,“我心里放不下忘杨,也只是把他当成师弟来看。”
  “师弟?”梁胤平苦笑,“我看,就连那写信威胁的幕后黑手也不认为你待他只是师弟,那人不提红蝎,不提师父,为何偏偏对你说如不照办,只殃及我和小四?刚才在院里,红蝎说得对,为了重要之人,谁都会不顾一切。五年前,你在药山上迷路,第二天与小四一同回水榭,接着不久他就远走他乡……那个晚上,你们……真没发生什么事?”
  末尾一问像是重锤般打在桑茵心上,她松开环在梁胤平腰际的手,正视他道:“胤平,我们自幼失去双亲,今有师父见证,结为连理。上有苍天,我桑茵如在那一晚与忘杨有过苟且之事,我当年就会嫁给他。现在我做了你梁家的媳妇,我对你的心意,你应该清楚。”
  梁胤平使劲摇了摇头,后悔自己的口不择言。
  “桑茵,我今夜太过高兴,酒后胡言,你别往心里去。”梁胤平语无伦次道,“我……是怕忘杨对你余情未了……所有人都说你们是金童玉女,我……”
  桑茵捂住梁胤平的唇,“我知道你喝多了酒,什么也别说了,我去给你端碗醒酒汤来。”
  见妻子并未太过介意,梁胤平松了口气,“那我等你回来。”
  桑茵微笑点头,不经意间,她瞥向梳妆镜,一张腐烂、可怕的脸在镜中的窗外一闪而过,桑茵猛地一颤,立即转头看向窗外——户外是漆黑的夜,并无其他。
  “怎么了?”见桑茵不动,梁胤平问。
  “可能是太过劳累,看花了眼。”桑茵取来披风,又关照道,“现在还未到初夏,夜寒露重,你不要和衣而睡,我去去就回。”
  出了洞房,无人的长廊,披风在身后呼呼摆动,桑茵才走了十多步,忽听背后像是夹了些细碎的脚步声。
  难道是胤平不放心,跟了出来?
  此次,桑茵放低自己的脚步,细细去听,而那背后那声音像知道她有意倾听.一时间竟消失不见。
  心头涌动着不安,桑茵忍不住向后望去,背后是她之前走过的漆黑走廊,可无形中,那被人尾随的压力却时刻紧迫。
  “胤平,是你么?”
  低微的声音回荡在长廊上,无人回应。
  桑茵不禁加快了步伐,朝湖心亮灯的地方行走,猛一转身,心脏刹时被提到嗓子眼,在她前方竟已站了一个人。
  微弱的光线下,那人的面容从阴影中显出,清秀的脸庞同样带了惊讶。
  “梁夫人.你怎么在这里?”
  看到来者是若林,桑茵舒了口气,见他面色带红,道:“你也是喝多了,想要解酒吧,厨房内有浓茶和醒酒汤,你去喝些就能清醒。”
  若林一抹脸,说:“多谢梁夫人,周先生刚也这么说。我已照他的话去过厨房了,估计这会儿还没起效。”
  桑茵闻言,扬唇一笑,继续向厨房,边走边道:“若林,你与忘杨是如何相识的?”
  若林本要回房,但听桑茵问话,便跟在她身侧,说:“若林不才,原想去洛阳投奔亲戚,到后的头一晚就在街头邂逅了周先生。等我到了姐姐府上,才知那所大宅怪诞不断,夜半时常闹鬼,搞得人心惶惶。而我唯一的外甥女也遭人调包,生难见人,死难觅尸。
  “请动先生出山费了不少周折,但当他介入后,不出十日,就与龙捕头一同将凶案破获,并找到了我失踪了多年的外甥女。”
  桑茵问:“我看若林你到了苏州,一直在为钱财犯愁,莫非是你欠了忘杨银子?”
  若林点头,“先生帮我如此大忙,那一百两的报酬,我一定要凑齐还给他,所以也就跟来了苏州。”
  桑茵微笑,“忘杨这次回来,我曾问他在外以什么行业谋生。他说师父传授他的琴艺,已让他无论走至神州何地,都能过上锦衣玉食的生活。而探案是他与生俱来的才能,我想,要不是他真心想交你这个朋友,绝不会为那一百两白银,让你陪他一起回苏州。”
  想到红蝎曾也说过类似的话,若林挠了挠头,“不管怎么说,那笔钱我还是要凑齐还给他的。”
  湖心到厨房还有些距离,若林看了看桑茵,借着没醒透的酒劲问:“梁夫人,若林有一事不知当讲不当讲。”
  “直言无妨。”
  得到许可,若林道:“像我这样的外人都看得出周先生曾对梁夫人你一往情深,在他人眼中,周忘杨聪明绝顶,相貌更是可比潘、宋,为何梁夫人没选择他?”
  此问涉及私隐,要不是喝了酒,若林绝不会问。
  晚风掠来,吹动桑茵的披风,她脸上并无愠色,说:“你问话时称呼我为梁夫人,其实,这已回答了你心中的疑惑。”
  好似一语点醒梦中人,若林忽有恍然大悟之感。
  世间情爱都讲一个情有独钟,两情相悦方能修成正果。管他旁人何其富贵、潇洒,君若独爱那清贫放牛郎,亦是刻骨铭心,至死不渝。
  见问话之人神色释然,桑茵撩起袖子,白皙的手臂上竟爬有一条长长的疤痕,她道:“这条疤是有一年我从屋檐上跌下后,压碎了底下的花盆所致。起因是我望见屋檐上有一只折翼的燕子,就叫了胤平与我一同上房,但还没救下那燕子,自己却不慎跌落,只有一只手攀在屋檐上。
  “千钧一发之即,胤平抓住了我。我对他说快放手,要不他也会掉下去,但胤平却责怪自己,他说:  ‘我怎么就让你也上了房顶!’可惜他太过文弱,根本没有臂力将我拉上倾斜的房顶,我还是在往下坠。我想挣脱他的手,他却握得那么紧,最后两人还是一起掉了下来。
  “我的手臂被花盆的碎片割伤,胤平挣扎着坐起来,握着我的手不住责怪自己,接着他捡起一块碎片竟往自己的手臂上也划了长长一条口子。我说:‘梁胤平你怎么这么傻?你没欠过我,为什么在自己身上偿还?’胤平一愣,说:‘谁说不欠,我看是上辈子就开始欠,还欠了不少。’我急了,凶他道:‘你要是喜欢我,就去跟师父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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