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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谢海桐对于这种稀奇古怪的知识相当有研究!这让郑绍德颇为意外,可是他还是不明白,谢海桐称这个案件非常恐怖的理由。
“至于幽浮之咒嘛……我想你一定也看过卡通中骑着扫把飞翔的巫婆吧?里面有一个地方很奇怪——既然巫婆拥有使东西飞行的法术,她应该也可以对自己施法,而不需要带着扫帚到处跑,对不对?事实上,巫婆当然可以施法让自己飞翔,但这会发生一个问题,就是巫师的法力范围十分有限,质量太大的东西飞不起来。要让一架波音七四七自动起飞没有任何巫师做得到,而即使是轻到人类这种程度,巫师也无法完全赋予飞翔的能力。也就是说,你可以施法让右手飞翔,但是那没什么用;而要让整个人都飞起来,就几乎做不到,因为质量太大。所以巫婆只好采取变通的办法:将法术施于扫帚上,然后乘坐扫帚飞行。
“也就是说,飞翔与否的关键是在于受施魔法物本身的质量,只要这件东西能飞,那么载着比它重很多的人都还是能飞。
“杜裕忠的手稿里,也说明了同样的概念。就算是伟大的雅布拉梅宁想要走出地狱,也不能直接飞上去,而必须采取比较复杂的方式。在故事里,他要让谢洛克离开,不能施法让他整个人飞上去,而得先砍下他的头,让他的头单独飞出去,然后再寻找另外一具躯体。只有头颅的话,法力的范围才能够集中,也才能够完全随施法者的意志来控制。”
“喔,是这样的啊……”郑绍德很佩服地说,“原先我以为杜裕忠写不出正常的东西,经过你的分析,原来当中有这么多合情合理的事情啊!他还蛮正常的嘛!”
“我不是这个意思。杜裕忠写的东西当然不正常。正常人是不会去写这种东西的。但他所提到的事情,却全都符合巫术学的逻辑。为了这篇手稿,我特别去翻了好多资料。这也是令我感到恐怖的原因……”
“这……难道你是在说……杜裕忠会魔法?”郑说这句话时感到喉头滞顿。
“嗯,”谢海桐以毫无情感的语气说,“从这篇作品看来,杜裕忠对中古世纪的魔法有深入的研究。他并非凭空捏造。我甚至在想,他恐怕自己也亲身修习这些魔法。你想想看,万一真的有换头魔法呢?”
“什么?”
“若上一个世纪的雅布拉梅宁法术重新复苏,换头魔法也确实存在呢?比如你我,想学魔法是做不到的,因为我们成天与别人接触,早就失去了与原始精灵沟通的天赋。但杜裕忠不同,他成天被关在家里,所面对的只有一堆魔法书。他可以专心研究,他可以静下心来沉思冥想,他甚至可以守诚净身。他可以完全不受人干扰!”
“这……这……这太难让人相信了!”
“魔法本来就是一种让人难以置信的行为!你听我说,如果杜裕忠真的会魔法,那一切就完全合理了!为什么杜裕忠会在命案现场?为什么他能够从凤山来到本市?为什么林浩山的头颅不见了?你想想活僵尸术、想想幽浮之咒,他就算被钉入木箱,还是能够施展法力啊!”
郑绍德已经完全说不出话了。
这个猜测的恐怖性远远超出谢海桐自己的想象。谢海桐只是借由手边资料和已经公布的新闻做出这项推测。他不知道这件命案里的所有细节。但郑绍德全都一清二楚。 ※棒槌学堂の精校E书※
为什么两名戴着狗头面具的绑匪在杀人以前跳了一场舞?为什么杜裕忠也会跳那种奇妙的舞蹈?为什么杜裕忠能够离开自家的房间?为什么那名死者被拖到对面的办公室?为什么杜裕忠被钉在木箱子里?为什么木箱子会钻了一个洞?
这些一直未获解决的问题,一个一个在郑绍德的脑海中翻滚。
按照高组长昨天的第一项推论,若两名绑匪一个是林浩山、一个就是杜裕忠,那结论会变成怎样?——他们两人先跳跃一场“鬼轮魔舞”,接着林浩山将杜裕忠钉入木箱,再回过头来在朱作明面前杀害那个脸孔被蒙黑布、不知名的代罪羔羊,拖回林浩山办公室里,杜裕忠从箱孔往外看见那具尸体,然后施展幽浮之咒。林浩山需要他来当绑匪,因为林需要杜裕忠的魔法,而杜根本不需要离开木箱就能让头颅飞离现场。后来林留下杜,反正他被人钉入木箱,装作一副受害者的模样,绝对不被破警方怀疑!
在本市的夜空中,任意飞翔的无名氏头颅……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郑警官,你应该再仔细去翻阅杜裕忠读过的书,他的魔法知识太渊博了,里面一定会提到实现换头魔法的咒语!换头魔法和雅布拉梅宁的关系……”
“姓谢的!”郑绍德气急败坏地厉声对他喊,“你给我闭嘴,不要再说了!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换头魔法,林浩山的死也绝对不是杜裕忠害的!全部都是胡扯!我警告你,这件事情你要是敢说出去、敢当作新闻发布,我就和你没完没了!”
“开什么玩笑?”谢海桐反唇相问,“这么恐怖的事情,谁敢写成新闻报导啊?如果说出去,不发生暴动才怪!打死我都不会说!”
2
十一月十三日走访完杜裕忠就读的小学和初中,也见过了几位曾经教过他的老师,但郑绍德所得到的只是一些他们对这个患有精神病症的学生,一些很表面的看法。
“他平常在上课时间很乖、很安静,不像一般同样年纪的学生在椅子上总是坐不住,否则就是叽叽喳喳地说话,无法专心上课……”
“杜同学的运动神经很发达,如果是比赛跑或是跳高,那他很可能是数一数二的;不过他的动作好像有点不协调,爬楼梯时常常会摔跤,走路也总是跌跌撞撞的,比方撞翻眼前的桌椅,弄得全身青一块、红一块,而原本他就不是长得很讨人喜欢,加上这种外伤,同学们大多不愿意和他亲近……”
“事实上我很担心这种学生会闯出什么祸来。没错,他是很安静,但根据教过他的同事说,他曾经因为一些小事突然发狂打伤同学。这会让人认为他是一枚不定时的炸弹,随时随地都有爆炸的危险。”
以上是他几个小学老师对他的观感,里面混杂了不少对精神病患的偏见。感觉起来,杜裕忠是一个非常早熟的儿童,而心理病症则让他孤立于人群之中,他因而痛苦不堪。
“我曾经在书店里偶然看过他好几次。有一次我印象深刻,他那时正被书店老板骂。我过去一问才知道,杜裕忠推倒了一个书架,还把脚踩在那些新书上。后来我好声相劝才平息老板的怒气。当我想带杜裕忠走时,他却彷佛没看见我似的。”
“没有。我相信没什么人愿意和他作朋友。他太奇怪了,平时沉默得好像不存在于这个世界,而在他发疯时,却好像这个世界里只有他一个人……”
“唯一我感到十分欣慰的是,杜同学很喜欢阅读。虽然我不清楚他对哪些方面的书比较有兴趣,但喜欢看书的小孩我想应该是不会变坏的吧!不过阅读这种事情是这样,如果你读了书以后不和别人讨论,那很可能就会对书中的意思产生误解,更没办法让老师知道你对这些作品了解多少;所谓以文会友,以友辅仁,这才是我们阅读的正面目的……”
提出这个评语的中学语文老师,教了那么二十几年的书了,依然如此天真乐观,郑绍德实在不敢将杜裕忠到底爱看哪些书告诉他。
“他是一个孤僻到极点的人。别人找他说话他都不愿意回答了,更何况是他去找人聊天呢?要认识什么年纪比他大很多的朋友,还得是校外的,这是绝对不可能的!”
“我不想谈他。他真丢脸。”
最后一句话是一位女教师的回答。
除了杜裕忠就读的小学和初中之外,郑绍德另外也去了他读到二年级以后就辍学的私立高中。他认为杜辍学的原因说不定会与林浩山有关。
但没想到答案却出人意料。
“他弄坏了一幅画。”他很幸运地问到那时候知道这件事情的老师。
“画?”
“一幅林布兰的画。”
“呃……林布兰是淮?”
“林布兰·范·莱茵,十七世纪的荷兰画家,和鲁本斯齐名。”
郑绍德本来想继续问:“那鲁本斯又是谁?”,不过最后还是忍住了。
“他最有名的作品你一定见过,群像画《杜勒普教授的解剖课》。这幅画的构图不落俗套,画中人物的神情栩栩如生,连场景的灯光都真实得若临其境,可以说是打破了荷兰一百年来这类画作的呆板风格。另外他还有一幅《夜巡》更是旷世巨作!”
那个时代所有的画家都会去意大利,林布兰却未曾离开过他的国家,然而他依然声名远播。他作画极为用心,画珠宝、衣服的皱折都一丝不苟,完全不吝惜颜料;他投入大量的金钱购买已成名大师的铜版画,用心临摹研习,好学的态度令人着实拜服。另外,他极为擅长运用光亮与阴影的对比效果,发展出特殊的空间透视画法,这使得他绝大多数的作品都表现出真实与戏剧性高度融合的美感。“
郑此时突然有一种正在美术教室里上课的感觉。
“不过,由于他过于追求个人式的艺术,不愿配合委托他作画的顾客,最后订单愈接愈少,终至因挥霍无度而负债累累,最后孤寂地死去——一个天才画家也不得不沦落到这步田地哪……啊,不好意思,我竟然把话题扯远了……
“学校的董事会一直都相当保守,教学设备一切从简,但当时的校长却力排众议地获得他们的首肯,拨钱买了一幅与《杜勒普教授的解剖课》原图同等大小的复制画,放在学校的生物实验室里。这大概也是他个人与众不同的教学理念吧!
“总之,那些画好端端地放在实验室里,但杜裕忠却不晓得是怎么回事,把它弄坏了,用指甲把画的表面刮得乱七八糟。董事会这时候当然就有借口了,他们说高中生年纪太小,根本不懂得艺术,所以学校也没理由浪费钱在这些没用的装饰品上了。
“而杜裕忠就在这种教学理想与办学现实的角力冲突下,变成牺牲品劝令辍学。事实上董事会早就对这种精神状态有点失常的学生不高兴了,所有行为出现偏差的学生,他们一概不喜欢,恨不得他们早点滚……”
老态龙钟的教师回想起当时的情况,无奈地叹了一口气。由旁人听起来,他叹的气恐怕不是只为了杜裕忠,更可能是为了他遇过的所有问题学生。
“果然什么都没问到。”郑绍德摇了摇头,“毕竟我问的都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了,那些老师每一个年纪都是我的两倍以上,到现在能记住的大概都只有杜裕忠一些比较过分的行为而已。所以,和林浩山的接点还是什么都没找到。接下来,我打算再回杜家去看看,验证一下组长你的猜想可行性如何。”
“拜托你了。”高钦福回答。
郑绍德挂上打到警局去的电话,回到便利商店旁停放机车的骑楼处,然后再次驱车前往凤山市。
3
又是傍晚。
进入巷子以后,头上的天空被两边的低矮建筑切割出一条黑蓝色的狭道,彷佛连月光都渗不进来。这个窄巷是不是只要到了晚上,就会给人如入幽冥禁地的恐怖感?就像是吸血鬼每到深夜就会露出那长长的獠牙?
再加上受到从谢主编那里得到“换头魔法”原稿的心理影响,更使郑绍德骑车在控制龙头,通过巷口停驻阻塞交通的几辆轿车时,不自觉地感到背脊发凉——气温应该还没有这么低吧?他想着。
杜家这个时候大门关上,从一楼玻璃窗户可以见到客厅的晚灯初点,但郑绍德并没立即造访的打算。他这次来是打算确定杜裕忠利用救生气垫离开房间的可能性。在杜家对面悠闲坐着一个穿着白色短衫、年约接近七十岁的老人,而他身旁的门口则有几个工人般模样的青年搬动建筑用的木板在忙碌,
“这位老先生啊,我可不可以请问你一些问题呢?”
“喔,你是前天傍晚来找杜太太的警察先生啊?”他的言语有很典型的闽南腔。
“对啦,对啦,”他感觉到眼前的老人似乎并不讨厌警察,于是便很高兴地说,“借问一下喔,您平常都几点休息睡觉啊?”
“老头子了,平常睡得很早啦。啊,你问这个做什么?”
“在这个月九日……不,这个月八日晚上,您睡觉的时候,特别是在晚上十点以后,有没有听到什么卡车开进来的声音啊?”
“你是说对面那个阿忠走丢的前一天晚上吗?”
“是啦。”
“那就是大前天嘛,我想想……”老人沉思了一阵说,“没有耶……其实,卡车根本就开不进来的啦!”
“啊?怎么说?” ※棒槌学堂の精校E书※
“可能是现代年轻人钱赚得太多,日子过得太好了,只要一找到工作就想想买车开去上班。你看哦,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