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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得儿子才出生的时候,思纲看着这柔弱的小生命,心里很是惊诧:似乎一阵风就能把他吹走,他的生命是如此的脆弱,以至于不能抵御任何外来力量的攻击,思纲总喜欢盯着他看,实在也是好奇。午夜梦回,听到孩子的哭声,他反倒能安然入睡。
很快思纲就改变了看法,孩子哭声嘹亮,食欲旺盛,好像才吃饱一会,也不过就是睡了一觉,醒来就饿了。幸亏永红奶水充足,小常平每次都能吃得饱饱的,直到小肚子滚圆滚圆的,才算作罢。
思纲走出房间,习惯性的看了隔壁一眼,那里是方子平的房子,思纲有钥匙,每次回家,他都去隔壁看看,就和原来子平在家时一样。潜意识里,总希望某一次走进柴门的时候,会和以前一样,看到子平一个人静静的树下独做,小桌上摆着一壶茶,正冒着热气。
而子平看到他,总是含笑起身,跟他打招呼,他也就默默走过去,坐下来喝茶。
现在树影婆娑,而子平却不在,思纲顿觉小院空空荡荡,毫无生机。取代那种幸福感的,是一种深深的落寞。
他打开房门,洗洗抹布,开始扫地,擦桌子,这段时间天天如此,其实地上既无垃圾浮土,桌子上、窗台上也是了无纤尘。
子平是个很讲究生活情调的人,他不但喜欢喝茶,也喜欢把自己住处收拾的干干净净,常思目给他打造的书柜内,也总是纤尘不生。他不在家的时候,永红就过来帮他收拾,这段时间永红不方便,则由思纲代劳。
收拾完毕,思纲在自己惯常坐的位置静静的坐了一会,似乎子平还在座,两位好朋友促膝谈心一样,当然,大多数时候,是子平在谈,而思纲默默地听。
坐在这里,思纲往往很平静,虽然那时候子平并不说明白,他自己所做的一切到底目的何在,但思纲总是相信他,就像相信自己一样。
“就叫常平吧。”子平热切的说,“常保平安!”
“常平!”思纲念叨着,觉得这个名字很好。他飞快的起身,跑出门去,子平站起来含笑相送。思纲回到家,告诉妻子,子平给儿子起名常平,然后他凝视着妻子:“你喜欢吗?”
永红也笑着,大声说:“好啊!这么好的名字!子平大哥,这个名字好啊!”一墙之隔的方子平听到之后也笑了,笑得很响,两座小院内同时爆发出三个人爽朗的大笑声。
笑声还在耳畔回响,眼前人却已经踪影皆无,思纲这个很重感情的汉子顿感眼前模糊起来,他在小院内站了一会,心情略略平静了,才带上柴门,回到自己家。
桌子上已经摆上了热气腾腾的饭菜,岳母想给他拿酒,被思纲止住了,他请岳母上座,自己也坐下来,一家人其乐融融,很快的吃过了饭,儿子就醒了。
思纲把常平抱起来,托在手上,永红一边收拾着东西,一边看着他爷儿俩:“说过多少次了,就是不会抱孩子!快看看褯子,是不是尿了?”
常平可能是感觉不舒服,还在啼哭不止,思纲看了看,确实是尿了,他嘿嘿笑着,要去给儿子换褯子,永红接了过来,自去料理。
饭后一家人围做在如豆粒般大小的灯头下,闲闲的聊着,农家小院,溶溶月色笼罩,静谧异常,温馨异常。
思纲独自睡在厢房,才合上眼,就进入了梦乡。
明月缓缓移动,已经是月上中天了。
思纲朦朦胧胧的似乎回到了孩提时代,他们几个孩子由本家一位先生拢在一起读书,那是个年代久远的破庙,一口大钟铜锈斑驳,先生就靠那口钟招呼孩子们。
思纲似乎还在神殿后面玩耍,就听到钟声激越,响在耳边,他连忙往前跑,可哪里有破庙的影子?伙伴们也不知道哪里去了,奇怪的是,大钟也不见,何来钟声?
他一惊而醒,发现自己直喘粗气,似乎跑了很远的路,而钟声“嘡嘡”,犹在耳边,震的他心头烦恶,永红也醒了,过来叫思纲,思纲才穿上衣服,就见弟弟思目来扣柴门了。
“哥!哥!哪里敲钟?”思目惶急无措的样子。
“我也不知道,去找谭大叔。”兄弟二人在此住了一年多,从所未遇,所以急急忙忙夺门而去。
谭大叔世居此地,他的住处离此不远,是一个单独的院落,他们到的时候,谭大叔正举头望天,似乎在辨别钟声的方向。
谭大叔向他们点点头,自己继续辨别,兄弟二人也不作声,一起辨别钟声的方向,而这时候,村子里很多人陆陆续续来到谭大叔的院子。
钟声似乎来自东面的跑马山,然而,这里的每个人都知道,跑马山上除了一座道观,别无他物,而道观内荒草遍地,已经破败,却绝无大钟,那么钟声到底来自何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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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晨曦初透
钟声一直敲了大半个时辰,终于平息,山村重又恢复了平静。然而这天外凭空而来的钟声却令村民们无法安静下来,他们围在谭大叔周围,纷纷猜测,众人七嘴八舌,莫衷一是。
谭风林大叔摆摆手,等大家安静下来,他才开始说:“这钟声来得蹊跷,周围村庄并无如此大钟,也从没有半夜敲钟的,这件事需要进一步调查,大家看,这钟声来自什么地方?”
众人又开始唧唧喳喳的议论起来,但大家普遍的看法是来自跑马山顶峰的回马岭,那座道观虽已破败,但年代久远,比翠屏山上的风霞寺历史还要古老,或许是来自那里。
谭风林果断的作了决定:大家先回去睡觉,天亮以后,派几个得力的小伙子去跑马山做一番调查,当时就在这里点兵:谭人瑞谭人祥两兄弟,那是他的两个儿子,常氏兄弟,再加上穆家的穆天峰穆天岭,总共六人,由他自己带队,天亮以后在这里集合,去跑马山。
众人纷纷散去,然而钟声带来的震荡依然没有平息,回到家,却很少有人还能睡着。
坟墓事件在山谷内刚刚平息,损失了一个方子平,唐门也几乎被灭门,然而翠屏村的人们并未遭受损失,大家只是在上个月中秋节前后那两天,才有那种喘不过气来的感觉。现在钟声在人们耳边敲响,究竟昭示着什么呢?
雄鸡已经扯着嗓子高唱了几遍,常思纲早早的准备好,带上一柄长剑,告别了妻子和儿子,来到谭风林家。
重阳节过后,天气一直很干燥,只是在早晨才会略略感觉有一丝寒冷的意味,鸟儿没有任何异常,聚集在大树林中做它们早晨惯常坐的功课,这实在是一个很寻常的早晨。众人都是紧张之中有些兴奋,尤其是谭家兄弟,只有十八九岁年纪,少年不识愁滋味,带着跃跃欲试的神情,令余人大为宽怀。
谭风林脸上严峻异常,扎束停当,率先走出了院子。此处已是村后,他们由此往北,折而往东,来到跑马上山脚。一条小路,蜿蜒而上,两侧是从生的杂草,渐露柴黄,因为雨量不够充沛,早早的开始衰败了。一路走过很多山峰,小路时而在峰前,时而转到峰后,众人都是荒山野地里走惯的,脚步甚健,几里地的山路,并不觉得累,太阳出来的时候,他们一行终于走上了一个山脊。
这个山脊,斜斜的直插峰顶,连接回马岭,险峻异常,两侧都是悬崖峭壁,山脊中间一条小路,埋没在荒草与荆棘之间,几不可辨,人称阎王鼻,极言其险。
北侧群峰环绕,形成了一个三角形山谷,山高谷深,少见日光,故而少有人来,峭壁下多有石洞,乃恶狼天然栖身之地,正是令人望而生畏的狼窝峪。南侧则正好相反,谷中甘泉经年不断,土质肥沃,有各种野果树,交错而生,未经人工修整,一到秋天,野果飘香,阴家寨和翠屏村的人们相约来收野果,这段时间,人声鼎沸,笑语喧阗,跟狼窝峪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一行人攀登的极为吃力,走到峻峭难行处,要靠附近的小树帮助攀登,谭风林走在中间,他的两个儿子一前一后,常氏兄弟当先,穆家兄弟走在最后面。只听得众人呼吸之声渐粗渐重,而每个人的衣服都贴在背上。
日上三竿,他们终于站到了阎王鼻的最高处,这是一个比较平整的开阔地,离回马岭只有很近的一段路了,众人席地而坐,少事休息,重又攀登,此时山脊的倾斜度已足以让千里良驹举步维艰了,虽只有不长的一段,但也是寸步难行。
顶峰是很大一片开阔地,东西狭长,成山岭状,这就是回马岭了。破旧的道观座北朝南,居于要冲,真不知道是何人所建,在此处修炼,别的不说,单是粮米水菜诸项,就已经殊所不易了。
道观山门阔约一丈,石拱为顶,虽经多年风雨,依然坚固。石拱上方条形巨石上书有三个正楷大字:回龙观,字迹遒劲有力,显是名家所书,众人才要进入,就听得南侧山脊有人说话,众人一惊,驻足静听。
片刻之后,终于见到四个人,攀援而上,原来是阴家寨的阴冰心和阴寒心带人来到,那么,昨夜他们也听到了钟声?
阴家兄弟陡然见到山顶有人,也是一愣,随即绽开笑脸,互致问候,谭风林拉住阴冰心询问。
“是呀,谭大叔,昨天半夜里突然听到钟声,我们都起来了,辨别声音是从这里发出,我们决定来看看。”
“那正好,我们也是觉得声音有异,才来查看,我们一起进去吧。”
思纲也和大家问候,阴冰心曾在最后歼灭神鸡时和思纲共过事,而且思纲还曾在去年帮他盖了三间房屋,大家都很熟悉,两个人跟在众人后面,小声交谈了几句。
冰心问思纲:“孩子满月了?”
“是呀,刚刚满月呢。”
“方先生还是没有消息吧?”
“没有。李山西老伯也回家了,说好有了消息大家互相通气的。”
“但愿方先生吉人天相。可那种情形实在不好说,我担心……”
一语未毕,里面常思目和阴寒心的声音几乎同时响起:“大哥快来!”两个人不暇他顾,急忙跟进了大殿。
正殿内有座真武泥塑,显得比较臃肿,思纲昨天还来过,那时候塑像站立着,一绺胡须飘在胸前,神情庄重肃穆,而现在,塑像倒在地上,似乎被大风所折。
正殿是除山门外保存得比较完好的唯一建筑,大殿的四面墙皮虽已脱落,但是石墙本就坚固,所采用的石头乃是比较讲究的条形石,每层同高,加之大殿本身建造在峰顶的石基上,基础牢固,所以虽历经数百年而不受损。但是现在,后面的墙壁竟然裂开了一道缝!
条形石从中间断裂,这道缝看上去是受到了冲击所致,这种冲击,快捷无伦而又力道极大,绝非人力所为,那么是什么力量呢?
这种力量,连塑像的基石也动摇了。
谭风林接过儿子手中的铁棍,敲击着塑像残缺处,竟然发出金属撞击的声音,众人这才醒悟:原来真武塑像并非泥身,而是铜塑,何以外面又裹上泥塑呢?
思纲蹲下来,塑像的脚下果然是空的,思纲将铁棍伸入,金属的撞击声更加清脆,那么这个中空的塑像,也就成了一口里面空空的大钟,昨夜的钟声或许就是这里发出来的。
然而究竟是谁在敲钟呢?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相对摇头,想想这深山道观,午夜时分,有谁会到这里来呢?
矗立了不知凡几的塑像一旦倒下,谁也不知道这会预示着什么,被坟墓事件折磨了很长时间的阴家人面如凝霜,他们在活泼泼的太阳下,眺望着阴家寨和白虎山,还能依稀看到由此山而去的青龙河以及远处的温河,宛若游龙,恰似长练,穿插在田野山间,波光闪闪。
看罢道观,又分头在周围四散察看,确信无异,两帮人就在观前作别,分头而去,约好择一黄道吉日,重树塑像,谭风林带人向阎王鼻走去。才走不远,只听得背后道观内钟声一响,众人吃惊回头,一齐立定,良久,余音消失,道观内复又归于沉寂。思纲眼望着谭风林,听他示下,谭风林摆摆手,大家原路下山,不一时,来到阎王鼻下,秋风送爽,众人只感大畅心怀,禁不住都深深吸了口气。
第三章 翠屏之颠
常思纲回到家,时已近午,肚中饥火上升,他先喝了一顿水,就忙着要吃饭,竟然连儿子都忘了看了。
“怎么样呢?你们去有没有发现?”妻子站在一边,看他狼吞虎咽的样子,一边劝他慢点,一边问他。
“唔,”思纲嘴里满是饭,说话含混不清,“是道观内的塑像。”
妻子听着直纳闷,塑像怎么了?可她不忍心再问了,先让他吃饱饭再说罢。
饭后思纲简要描述了一切,永红听得也很奇怪,不过她有自己的想法:“兴许就是塑像倒了呢,可怎么会传那么远呢?我看,还是叫我爸爸来看看吧。”
对呀!思纲一拍大腿,顿时兴奋起来,或许岳父能有说法呢,那还是自己去走一趟吧。没想到岳母到有自己的说法:“思纲,现在平平他妈也能下地了,我也想回去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