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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还要搭上自己?他为什么不问问自己是怎么想的?!万申越想越恨,他管不了叔父口中的什么大义国家,他只知道叔父改变了自己本来可以无比辉煌的人生,他无法原谅,他一定要努力挽回。
当然,聪明的万申并没有当面对万仁说些什么,从万仁和万和的一次次交谈中,万申早已感觉到了一贯温和儒雅的叔父在这件事上的立场却是前所未有的清晰,明确和坚定,万申知道自己是无法说服叔父的,所以他只能换一种方式——代替叔父。终于,他走出了第一步,趁着打扫书房的时候偷走了狼头鹰尾戒,并且藏了起来;接下来要做的,就是去掉这条路上唯一的绊脚石——叔父万仁了。
当万仁发现狼头鹰尾戒丢失的时候,一直在暗中将一切都尽收眼底的老园丁万三把什么都告诉了他——万三真的不想说,十六年了,他知道万申在万仁心里的位置有多重,所以他一直忍着,忍到他发现万申不仅盗走了狼头鹰尾戒,而且还偷偷按照万仁的鸩毒方子配了药……知道了一切的万仁什么话也没说,他只是把自己一个人关在房中,独自坐了整整一个下午,温暖的阳光洒在他身上,阳光的暖意更衬出他心底透骨的寒。他刚刚告诉契苾闽文,他三天后要面见契苾乌延,他要和侯天朔,也就是真正的兀楔良一起努力为铁勒和大唐做些什么,毕竟如果不是造化弄人,现在的自己一定不会比身为朝中重臣的李思行差多少,说到底,自己是大唐的臣子,可是现在……现在……他只是一个正在被自己儿子暗算的父亲。
报应呐,真是报应!万仁抬起头望着长安的方向:李思行,难道这就是我的报应么?可是人人都说世间之事皆有因有果,为什么我这么多年得到的只有一轮接一轮的报应?!!万仁觉得太累了,真是太累了,十六年的时间,他付出一切心血的这个孩子,却正在向他举起刀,万仁不知道自己这一路走来到底还有什么意义,“好吧,你希望我死,我就死吧。”万仁望着北斗星的方向,两滴浊泪顺着两腮流进嘴里。
这一天,是二月初五。
第二天,当万仁目送着万申送上酒菜关上门之后,他便端起面前早已调制好的一杯酒,这酒和十六年前他为当时的秦王李世民调制的那杯毒酒一模一样,当然,分量要足的多。
“喝了这杯酒,从此你我再无关系了,我不会再是你的绊脚石。”万仁看着万申远去的方向,嘴角边浮上一丝苦笑,继而,变成了冷笑,“这也许正是你希望杀掉我的方式,只是我自己提前了一点点而已,至于今后如何,天来断吧。”万仁笑着端起杯,一饮而尽,饮的是那样的痛快。十六年前他带走李思行的独子隐居忻州,是他一种说不出的报复;而今天他饮下这杯鸩酒,也一样是报复——你们这对父子和我十六年的恩怨纠葛,该到此为止了。
“万仁……就是这么死的?”我问水爷,“不是他杀,而是自杀?那前面的那些一直纠缠着万府的夺嫡远征谋反等等等等最终却落脚在一对父子的感情上?”我的脑子一时半会有些转不过弯来。
“对,”水爷点点头,抽口烟,“其实啊,‘家国天下’这四个字,看起来,家是最小的一个,但是也是后面那些的根,这个根都没了,谈什么治国平天下呢?万仁的心已经伤透了,伤了心,人就没劲儿了;没劲儿了,还穷折腾个啥?什么国家安危民族大义,在一个伤心伤肝的父亲那里,恐怕都不重要了。”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水爷说这话的语气很忧郁,一种不像是在讲故事的忧郁,当然,我只是猜测。
我仰起头想了想,突然想到了什么:“万仁是自杀——可他的脑袋呢?这不是个无头案么?”
水爷呵呵笑了,点点头:“行,丫头,算你记性好。万仁的脑袋呐,说起来,倒又是另一番故事……”
当万三当着李思行的面讲述了他所知道的一切之后,万仁的死似乎是真相大白了,可是方士奕和袁振升也有了和我一样的疑问:既然是自杀,谁把万仁的头给砍了呢?
“我不知道。”万三摇摇头,“我听见房间里杯盘落地的声音,我很清楚屋子里到底发生了什么。只是我不能进去看……”万三低下头,顿了顿,又接着说道,“当时,我很害怕,心里明白,但是束手无措,所以我一直在后园待着,直到听到侯天朔叩门的声音,等到他们来到北屋的时候,看到的不仅是老爷的尸身,而且连老爷的首级也不知去向,我当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更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等等,”袁振升挥手打断万三,“万和,也就是契必闽文曾经说过,在万申回来以后和侯天朔来侯府之间的这段时间,他们都在厨房里斗骰子,而这中间,万宝……出去过……”
“没有,他那天手气特别好,一直霸着桌子不肯下去,连万宝都被他挤走了。”——方士奕在袁振升的提醒下也记起了契必闽文一开始就说过的话。“假设契必闽文说的是真的,那么在万府没有外人进入的条件下,难道是万宝割了万仁的首级?!”方士奕觉得难以置信,“这个万宝,我们之前审过啊,他不是魏王府上的方士么——”方士奕自言自语道,突然方士奕想起李思行一直是和太子少师魏征站在一起的,理所应当的应该支持太子,于是忙把后面的话咽了下去,当然,李思行已经听见了,装作没听见而已。
“他?”袁振升觉得很意外,因为万宝是第一个出现在他们面前的人,竟然也是一直隐藏到最后的一个人。“好啊,反正现在事情已经一步步明朗了,就把万宝叫来当面问问好了。”袁振升边捏拳头边说。
“那我的儿子怎么办?”李思行急切地问,毕竟作为父亲,他眼下最关心的还是自己的儿子。
“李大人莫急,眼下虽然事情已经明了,但是还没有彻底结案,等到什么都弄清楚的时候,自然能还令郎一个清白。”方士奕的话说的很得体,但是说真的,他心里对这个利欲熏心图谋鸩杀自己养父的万申是十分反感。
李思行回眼想了想,抬起头:“也罢,那我也不再打扰你们办案,只做旁听,二位大人看如何?”
“旁听?”方士奕皱起眉,继而很不情愿地点点头,此时的他心里已经隐隐感觉到万宝的背后绝不仅仅是一个寻炼丹经书的魏王府方士这么简单,“大唐宗室”,他来忻州之前房公重似千钧的话又回响在他耳边,方士奕觉得自己的背后渗出了一层冷汗。
万宝被带来了,李思行和万宝两下一打照面,都吃了一惊,还没等方袁二人问话,方士奕便看见李思行对他俩使了个眼色,方士奕一愣,和袁振升互相看看,二人和李思行一起转入后堂,万宝看着三人远去的背影,脸上浮上一丝不安的神色。
“李大人刚才在堂上暗示我们,是何用意?”袁振升急急的问。
“我记得你们告诉过我,这个万宝是魏王李泰府上的一个炼丹术士,来到万府是为了寻那本丹鼎门的丹书《火经》的?”李思行问道。
“对。”袁振升点点头。
李思行则摇摇头,重重地叹了口气:“他哪里是什么魏王府的术士,他根本就是东宫太子的人!我在东宫不止见过他一次。”
“东宫的人?”方士奕愣住了,太子和魏王为夺嫡争得不亦乐乎,这个万宝既然是东宫的人,他假冒魏王府的人干什么呢?假冒也就假冒了,他把万仁的脑袋割下来又是要干什么呢?“难道……真的如房公所言?”方士奕困惑地自言自语道。
“什么?”李思行回头看了看方士奕,“房公?房大人说过什么?”
“房大人……”方士奕有些犹豫,还没等他想出合适的应对之词,一个意想不到的人却突然自己找上门来了,而这个人的到来,将揭开全部的真相——他就是房玄龄的次子,一直效力于魏王李泰门下的右卫将军,房遗爱。
听说房遗爱突然来访,李思行对方士奕示意了一下,便转到屏风后面去了,方士奕心里明白,身为魏征好友的李思行并不想和房遗爱这位魏王门下炙手可热的心腹之人在这种条件下有什么正面接触。
房遗爱身着一件深色的长衫,他的面孔一半隐在摇曳的烛光里,显出些阴郁和隐忍的味道,一如他说话的音调和语气:“方大人,您是家父的门生,家父对你推心置腹无话不讲,想来我也没必要对您有所隐瞒,只是这位大人——”房遗爱指了指站在一旁的袁振升。方士奕笑了笑:“袁大人是我的同窗好友,但讲无妨。”
房遗爱点点头:“好吧,实言相告,今日我来到忻州,正是奉了……家父之命,”说到这里,房遗爱又停住了,想了想,接着说道,“其实,这也是魏王的意思……魏王的意思,其实也包含着皇帝陛下的意思……”房遗爱吞吞吐吐期期艾艾的语气让方士奕觉得心里越来越没谱。
“到底是谁的意思?”袁振升忍不住打断房遗爱。
“呃,好吧,事情很复杂,待我从头讲起好了。”房遗爱舔舔嘴唇,“丹鼎门的事,想必你们都已经知道了,丹鼎门这本《火经》是很多人梦寐以求的东西,但是这么多年却从未外泄过,因为——”房遗爱顿了顿,压低了声音,但是他接下来说出来的话却让他刻意压低的声音听起来更为毛骨悚然,“这本《火经》不是制成书简纸帛代代相传的,而是烙在每一代掌门的头皮上……”
“什么?!”方士奕和袁振升同时惊呼,屏风后的李思行也忍不住打了一个冷战。“本就是些邪术,又以身体发肤做书简,这种书,要来干什么?竟还引得这么多人挖空心思想把它搞到手,真是荒唐!”袁振升心下想着,又想起在人的头皮上烙上密密麻麻的蝇头小字的情形,不禁觉得自己的头皮也发麻了。
方士奕也有些反胃,他踱了两步,定了定神,抬头问房遗爱:“如此说来,这个万宝要取万仁的首级,就是为了得到这部《火经》?”
“应该是这样。”房遗爱点点头。方士奕的心里却又多了一重迷雾:房遗爱是魏王李泰的心腹,万宝又是东宫太子的近臣,万宝第一次见到他们却又谎称自己是魏王府的方士,房遗爱一个人秘密跑到忻州来告诉他们《火经》的这个秘密……他们到底在干什么?
方士奕正在胡思乱想一脑子乱麻理不清的时候,一直在一旁没有说话似乎在思考着什么的袁振升突然插问了一句话:“那么这个万宝到底是什么人?他们这样挖空心思想得到这部《火经》到底是为了什么?”
房遗爱微微一笑:“他是东宫太子门下的谋士——”
“可他分明告诉我们他是魏王府上的人。”袁振升装糊涂道。
“呵呵,”房遗爱笑出声来,“此人真名叫王雍,是左屯卫中郎将李安俨的外甥,李安俨是太子的什么人,我不说方大人也应该很清楚。至于他谎称自己是魏王府的人,当然是为了嫁祸魏王罢了。”
方士奕皱皱眉,没说话,作为左屯卫中郎将的李安俨其实早已自托于太子李承乾,作为太宗皇帝近侍的李安俨有一个更重要的任务就是向太子李承乾报告皇帝的一举一动,这是很多人都知道的事实,只是谁也不去说破罢了,今天房遗爱连这样的话都说了出来,可见是真要捅破那层窗户纸了,方士奕的眉头越拧越紧,低头思忖了一会儿,方士奕抬头问房遗爱:“那么房将军此行到底所为何事?只是为了告诉我们丹鼎门的《火经》是如何代代相传的?”
“呵呵,当然不是。”房遗爱笑道,“方大人是家父的得意门生,我也就没什么可隐瞒得了,虽然这件案子陛下委派方大人来到忻州查案,但这案子背后的蹊跷,其实陛下早已经知道了,就在二位大人查案的时候,很多人也在查,只是二位大人查的是万仁之死,而其他人查的……”房遗爱一字一句地说道,“大人可知道这《火经》到底是一部什么书么?”
“炼丹经书?”方士奕眯起眼,“房将军知道些什么么?”
“当然没那么简单,外行人都只知道这《火经》是一部讲炼丹炼药的金石之书,其实远远不止这些。武德年间,丹鼎门的掌门叫张珔,那时的丹鼎门表面上是个炼丹方士的门派,其实却暗中和当时的太子李建成来往十分密切,这个张珔和隐太子建成到底是什么关系,我们不得而知,只知道玄武门之后,丹鼎门便彻底销声匿迹了,有人说张珔与隐太子是莫逆之交同袍之谊,隐太子死于玄武门,于是张珔也以死尽忠,当然,也有人说张珔归隐山林,誓死不为我朝皇帝陛下效力,但实际上,张珔却一直在暗中组织起一支力量,蓄势谋反,意欲为隐太子报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