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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剑侠连忙拉住她：“到底是什么事？先说出来再看我能不能帮上忙。”
“去‘北欧之神俱乐部’调查内幕，收集尽可能多的情报。”
“总算接到象样点的工作了。我会试试。”
“你以为谍报人员都是007那样的工作？”
“我觉得至少应该差不多吧。”
看来要教的还有很多。厉冰心叹了口气，拉陈剑侠走：“我先带你去看……一个人。”
“你要带我去见谁？”坐上车以后，陈剑侠才问。
厉冰心什么都不说，从皮夹里掏出一张照片给他看。照片上是个很俊朗的小伙子，二十七八岁年纪，穿着一身米色风衣。他的脸部线条分明，很容易给人一种素描画的感觉，偏长的头发有点乱，胡子倒是剃得很干净，这点也很容易理解——头发披下来再弄得乱一点，出入低层社会的场所不会引人注意，要见顾主的话把头发扎起来，看起来就很像艺术家，要进高档场所就不会被门口的侍者拦下。陈剑侠发现他的右耳下有一道银光，再仔细看，那是一只造型简单的耳环，就是耳垂下一条细长的长方形银色金属，这点点缀很好地体现出他掺杂着高雅和豪放的忧郁气质。
“这是……”
“郎韶平，曾经是我们的情报员。”
陈剑侠注意到他的衣服：“这件风衣好象是……”
“女式的。”
“你好象也有一件一模一样的。”
“就是这件。他原本是送给允儿的，允儿不要，就给我了。”
“他为什么要送给你们？”
“他再也不需要了。”
一个大男人确实不需要女式风衣，陈剑侠没太在意厉冰心的话。
“觉得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他？”陈剑侠再次仔细研究照片，“也是杀手吧？生活在社会最底层，却经常出入上流社会，只有杀手才会同时有贵族的高雅和侠客的豪放。他的过去决不幸福，不然的话不会有这么忧郁的眼神。对人也挺冷漠的吧？”
“他给陌生人的第一印象都是这样——第一印象而已。”
虽然干爹养了一大批间谍，毕竟良莠不齐，不总是一有人殉职就马上能找到人顶替。周天冀死后就因为一下子找不到合适的接班人而找了一个临时的替代品——郎韶平。
忧郁、冷漠、不苟言笑，“蜂王”第一次见到这个高大的年轻人时就是这种感觉。
厉冰心很有礼貌地打招呼：“郎先生？”
姬妍被她吓醒：“狼？”
楚凝雪只注意到他的耳环：“阿亚！”（阿亚是动画片《白色猎人》中的人物，原名藤宫郎，是一个银行职员的儿子，因为父亲的上司要掩饰自己的罪行，一家人成了替罪羊——父母被害，妹妹成了植物人，只有他因为种种巧合逃过一劫。为时刻铭记这份仇恨，阿亚一直戴着妹妹的一只耳环，并从此以后用妹妹藤宫彩的名字做人（“彩”的日语读音为“AYA”），加入替天行道的杀手组织“白色猎人”等待复仇的机会。）
凌允儿关心的则是他的衣服：“一大老爷们儿咋穿女式风衣？”
郎韶平愣了半天都没反应过来。第一次和“蜂王”过招，郎韶平惨败。
陈剑侠忍不住笑出来：“你们几个也太坏了点。”
“你以为他就是好人？”
“蜂王”只是四姐妹的总称，其实四个人各有各的名号。姬妍因为那次光明正大的“暗杀”出了名，道上叫她“执法天使”，——自从杀手这个行业诞生以来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会在埋伏时睡着、连暗杀都像法院处死死刑犯人一样明着干还能全身而退的杀手，——她的防护罩“守护天使”的名字也是从这个外号来的；凌允儿因为高超的易容术被称为“千面”，这个名字源自江户川乱步小说中的怪盗“二十面相”的名字，不过二十张脸实在不够四个人用，更何况现在“蜂王”的队伍越来越壮大，一千张脸才周转得过来；楚凝雪的名字不断随她最喜欢的动画片改变，动画片里的怪盗、侠探的名号不论男女她都用过，由于变换太频繁，她还有另外一个名字——“赌神”。实在是没什么新意的名字；厉冰心在“蜂王”成立以前就已经在黑道上闯出了点名声，“蜂王”成立以后才一起“威震江湖”。“大小姐”这个称呼很早就有了，不过“波斯猫”的历史更悠久，当然只有大帮派的首领和更大的帮派中有一定地位的人才敢这么叫她，小喽罗都是必恭必敬的“大小姐”，正如对另外几个的称呼是“二小姐”、“三小姐”、“四小姐”。
刚认识时郎韶平为对厉冰心的称呼愁了很久。仗着比她大几岁，像楚爷养的别的孩子一样叫她“姐姐”是不可能的，更何况“姐姐”这个称呼在朗韶平口中是他的姐姐郎韶韵专用。“小妹”之类的称呼是周天冀的专用昵称，那时周天冀刚死不久，郎韶平不是那么不知趣的人。杀手也分高低贵贱，像“蜂王”这样有富翁养着的是杀手中的贵族，就算没生意也能过比较富裕的生活，因为他们一旦出手往往能给主人赢回更多的利益；像郎韶平这样接散活的是杀手中的平民，接不到活就得靠吃积蓄生活，不过偶尔干一票得到的报酬足够应付几年不贫不富的日常生活支出；杀手中的乞丐是小喽罗，没受过专业训练、用命去换钱的人，往往是一次性的，就像丹尼尔派到淮南大学的毕业典礼上捣乱的那些人，出一次任务就没法活着回来，正派杀手通常不屑于承认这样的人也是杀手。总而言之以郎韶平的身份还没资格叫厉冰心“波斯猫”，但他不是楚爷的手下，不甘心低声下气地叫“大小姐”。这般左右为难，最后他想出了一个至少他觉得左右逢源的解决方法，于是……
“哟，波斯猫大小姐。”
每次听到这独特的“郎式”不伦不类称呼，厉冰心就想把他打了包从窗口扔下去——从十五楼以上的窗口扔下去。当然，她从没真的付诸行动。厉冰心知道郎韶平认识他们时已经当了十几年杀手，要动手的话她未必是他的对手，郎韶平也很清楚以厉冰心的头脑除了正面冲突以外要让他死得很难看的方法还有很多。
“当了十几年杀手？他认识你们时才几岁？”
“二十七八岁吧。他从没对我们说过他的具体年龄，我只知道他第一次杀人时才十三岁。”
“十三岁！为什么杀人？”
“韶平是个孤儿，和一个大他三岁的姐姐相依为命。我记得他的姐姐好象是叫韶韵，名字挺诗意的，有个这么帅的弟弟，估计她长得也不会丑。”
“听上去像文言小说里的薄命红颜。”
“确实是红颜薄命，十六岁就死了，遇上变态被杀的，曝尸街头，死得很惨。韶平的耳环就是他姐姐的，另一只和尸体一起埋了。他第一次杀人就是为姐姐报仇，从此走上职业杀手之路。”厉冰心至今还记得谈起姐姐时郎韶平几乎眼泪都要掉下来的神情。
那时他们会谈起这个倒不是因为耳环。
“你怎么老是穿女式风衣？”幸好郎韶平长得很漂亮，不至于太别扭。
想不到他立刻蒙上一层深深的落寞：“这是姐姐的，她说这件衣服以前是妈妈的。这只耳环也是。有它们在就好象姐姐还在身边一样。”
厉冰心怎么也想不到郎韶平在豪放不羁的表面下原来是一个这么恋家的人。
“那是他第一次对我说起姐姐，说到后面竟然哭得像个孩子。就因为这个，凝雪一直在背后叫他‘阿亚’——那是动画片里的人物，经历和他差不多，而且两个人的耳环一模一样。我曾经很怕他知道凝雪这么叫他，——毕竟拿人家的伤心事开玩笑，太不厚道了，尽管她没有恶意。——不过你也知道，凝雪‘童言无忌’起来堵都来不及。结果他一点也没生气，反而欣然接受，尤其是知道阿亚的名字里也有个‘郎’字后。”
“那他从此以后肯定是绰号泛滥了。”
“不，只是妍在背后叫他‘色狼’。这次我们都很小心地瞒着他，还满心以为他不知道。”
陈剑侠没太注意后面的话：“为什么这么叫他？”
“妍以前在酒吧当舞女时经常被人占便宜，对异性很反感，直到遇见乔治这种反感才有所好转。而且以她的身材，男人见了她会两眼发直只能说明生理、心理发育正常，要是她穿得保守些，韶平还是很尊重她的。”
“不过他……”陈剑侠再次仔细打量照片，“这种不正经的神情，如果我是个女人，大概也会对他起戒心。”
“韶平对什么都可以不正经，惟独对男女之间的事特别拘谨。”
“你怎么知道？”
“从一个有点残忍的玩笑。”
两个人在一起时难得不是在交换情报，而是拉家常。
“你怎么会当杀手的？”
“干爹把我养大，我欠他的只能这么还。你呢？姐姐的仇已经报了，为什么还要当杀手？”
“因为除此以外我什么也不会。”
“有些工作不需要知识、技能，靠上天给你的礼物就够了。”
郎韶平听得一头雾水：“什么礼物？”
“这么好的长相、身材……”
郎韶平立刻很紧张地抓紧衣领。
厉冰心一看他的样子就知道他想歪了：“我是说去美术学院当模特。”
郎韶平大大松了口气：“可是模特可没我们的工作赚钱。”
“但是安全得多。”
“我还是比较喜欢现在的工作，虽然危险，大多数时候都很清闲，而且死了的话就再也不用为生活烦恼了。”
“既然如此，我想和你商量件事。”厉冰心盯着他。
郎韶平顺着她的目光低下头看到自己：“想要这件衣服吗？你穿一定比我穿好看。”
“不，我感兴趣的是里面的东西。”
“里面？”里面是一件衬衫，“很旧了，而且很久没洗了，送人挺不好意思的。”
“再里面。”
“再里面没衣服了。”
“对了，这就是我要的。”
郎韶平脸都绿了：“你……你……别乱来。”
厉冰心抓过他的手腕，捋起他的袖子，露出一截肌肉发达的手臂：“自愿捐尸体的老人没有这么发达的肌肉，标本坏了就很难找到材料做新的。”
郎韶平朝她眨巴着一双很无辜的眼睛。
“死了的话身体就没用了，不如为医学作点贡献。愿意在死后捐尸体吗？我保证拿你的身体做标本，决不给学生拿去乱解剖。”
郎韶平没怎么反应过来，还是很木讷地点头。
“谢谢。那么不管你是怎么死的，请务必保证躯干完整，我就要这一截。”
郎韶平回了她一张很尴尬的笑脸。
“这玩笑开得实在太残忍了一点。”
“残忍了何止一点。”厉冰心一点也笑不出来。
“他的反应也太激烈了。他怎么会这样？”
“因为他的姐姐。”
“又是那个伟大的姐姐？她是做什么的？”
“一个没什么文化的十六岁女孩，除了自己以外还有一个弟弟要养，白天睡觉晚上上街招徕生意，你说她是干什么的？”
陈剑侠恍然大悟。难怪花季少女曝尸街头都没人管，只能靠弟弟来报仇。
“我到现在还记得韶平对我说过的一句话：‘卖笑，这个词太确切了。笑都在外面卖完了，回家就只剩泪。’他每天看着姐姐被欺负，自己当然对这种事特别敏感。”
陈剑侠也听得心里很不是滋味：“连这些事都告诉你，你们的关系很不一般呐。”
“他追过我。他说我给人的感觉和他姐姐一样。不过那时我没接受，我心里还是只有天冀，容不下别的男人。”
“那时不接受而已？”
厉冰心没理他，完全沉浸在回忆中。
那次是一次很轻松的任务——杀死干爹生意上的一个竞争对手。为了接近目标，他们去参加目标举办的聚会。在这样的聚会一个人去会显得很怪，那时“蜂王”的男士还只有郎韶平，他选的女伴是厉冰心。
她还记得郎韶平穿晚礼服的样子真的很帅，但是……
郎韶平的自我感觉还不错：“觉得怎么样？”
姬妍只从后面瞟了一眼：“披羊皮的狼。”
凌允儿更是气死人不偿命：“强盗扮书生。”
……但是“蜂王”都是些很不厚道的家伙，……
“郎大哥，别听他们的，你很帅。”
……除了楚凝雪。
“那么就委屈你们的波斯猫大小姐今晚当我的‘压寨夫人’。”
厉冰心一听到这个不伦不类的称呼就来气：“你……”
郎韶平赶紧躲开：“别动手，穿这种衣服很容易走光的。”
厉冰心只好放下巴掌。
“嗨，我说你就不能别穿你姐姐的衣服，燕尾服外面套这么件衣服像啥样。”
“不行。”郎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