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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不及分辨情势,戚少商眼前一花,本能地举掌劈去,“啪”地一声击实,瞬间错身,他看到蓝色的身影直飘数丈,回眸微笑,杳然融入小镇深灰的色彩中。
苦笑。
这一掌可算送鲲鹏扶摇的云雨,怨不得别人。
翻身从墙头跃下,漫天光雨还在不断闪耀,戚少商越发忍不住苦笑。原来刚才爆炸的并非炸药,而是烟花。源头就是他们方才穿出的房间,不光生死未卜的唐求在那,查探伤情的何太急,也在。
追不上了,不必再追。反正知道了对方的身份,天涯海角也能抓住。
作为小雷门曾经的大总管,在爆炸发生前没有嗅到硝石的味道,简直是生平最大耻辱之一。就算用“烟花”和“顾惜朝”作为解释,仍旧不可谅解。
戚少商叹口气,看了眼因为护在唐求身上,几乎被瓦砾埋没的何太急,眉毛拧成了麻绳。
“他已经死了。”何太急爬起来,满身血污混着泥灰,狼狈不堪。
一目了然,刺死唐求的是一支装饰用的短柄戟,弃置一旁。厅内书架上一对插着孔雀翎的花瓶并未被打碎,一只尚留柄两尺来长的钺,显然这戟本也插于瓶中。
从死者胸口血肉模糊的伤口看,不仅戟的直刃,就连大部分横刃都曾刺入胸腔。月牙形横刃如同倒刺,刺入本就不易,更不用说拔出来,足见凶手力道惊人,以及手段残忍。
以顾惜朝的修为并非做不到,可他做事向来克制,不会浪费力气,这种杀人方法,未免太不似他的风格。
拨开瓦砾,桌上两只震倒的瓷杯完好无损,虽然茶水早已流走,却仍有余温。
“他们怎会相识?”
何太急咬牙,怒冲冲就窜出了房间,自是打算去追凶手。戚少商心知凭他根本赢不了现在的顾惜朝,唯恐他出事,急忙拦下,让他去请唐鹏来。
何太急不太甘心地应了,不料还未到门口,又被叫住。
“你看守尸体。”
一对不大的眼睛瞪成了铜铃。
“镇里太安静。”
发生了爆炸,却一个人都没有来,很不寻常。
不欲多做解释,戚少商飞身出了院墙。临近晚餐时间,街道里一个人都没有,各家各户有炊烟袅袅,却都寂静无声。仔细聆听,才发现远处镇口方向隐隐可闻喧哗。
他二人从唐鹏宅子出来到现在不过片刻,镇民不会武功,定是在他们结束谈话之前就已经集体出镇。
出了什么事,唐鹏为何不通知?
纵上屋脊朝人多的地方张望,只见大群人正簇拥着唐鹏和一个十七、八岁的女子,浩浩荡荡走来。
——唐梦。
脑中猝然浮现了这个名字,就像四下的景色一般鲜明。
没有人比她更适合“梦”之一字,因为她给人的感觉就是“梦”。
萦绕着雪青的绫罗,娉婷如一枝盛开的紫藤。
美丽、温馨,
似乎触手可及又遥如天涯,
脆弱中蕴含细细的坚韧。
她是梦,举手投足妙到毫颠,虽然衣着朴素,却丝毫不减高贵。
戚少商看着自己某日遗落的梦走来,心想,也许只有这样的女子,才当得起那些传说。
而不知是不是因为刚见过顾惜朝,他隐约感到,这女子,某些地方很像晚晴。
从那令人窒息的陆离逃出来,顾惜朝大大松了口气,随后冷眼看着来时之路,良久嗤笑出声。
早就知道何太急向外求援的事,没想到来的会是故人。
戚少商,虽然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却毕竟是个剑客,没有了剑,就如龙没有了牙齿,武功多少要打点折扣,不然就算有烟花之助,须臾之间哪得脱身?
光阴真的可以改变一切。
当年的血海深仇,不过化作了初见时的片刻沉吟。那样陌生的目光,终于把“顾惜朝”仅存的痕迹都抹杀了。
漠视,倒真还不如被仇视来得爽快。
可是他了解戚少商。五年前被放过的时候就明白了,作为傅宗书手中的一把刀,他,顾惜朝,于戚少商已经没有了任何意义。
连憎恨的价值都没有,更不用说杀死了。
况且当时想杀他的人多如过江之鲫,实在不必劳烦戚大侠动手。
——当生存本身就是一种折磨,死亡反是一种仁慈。
戚少商对于敌人,从来没有多余的仁慈。
大家都是聪明人,换作他站在戚少商的位置,也会做出同样的选择吧。
一定也会认为一败涂地的丧家之犬,永远没有东山再起的机会。
一定不会想到,其实失败的人,根本不必图求东山再起。
那么,为什么还要意难平?
被小觑不是早就习惯了么?
顾惜朝长出口气,缓步走向山林。那里是他现在的存身之处,同时也是监视陆离动向的最佳地点。
戚少商无暇追来,他必须检查唐求的尸体,并应付大难不死的唐三小姐,且有更加焦头烂额的事情等着他。
而不久之后,顾惜朝这个名字,又将以另一个方式闻名江湖,成为众人追逐的目标。
问题太多,无从提起。
所有的东西都淹没在尘土瓦砾中,戚少商无眠,索性在凶案现场盘桓了一夜,扒出不少文字资料来。
从存留的书信账簿看,唐求是个很有儒学修养的老者,写得一手好字,笔划淡泊稳重,性格也当如此。
还真是匹夫无罪,怀璧自罪。
也不知他一介商贾,怎的就弄到了顾惜朝想要的东西。
断雪刀又是什么来历?
仅仅神兵利器,恐怕顾惜朝还不会看在眼里,除非他要做一件大事,非此刀不可。
刀的作用,除了杀生还是杀生。
他要杀谁?
才从危险中脱身,就得到父亲的死讯,唐梦伤心自不用提。第二天,她终于同意独自接受询问,地点便选在族长唐鹏家的大堂。
堂上悬挂巨大的“孝义”横匾,比一般人家狭窄的厅堂宽敞不少,所以天井漏入的光线不太显苍白。可惜过分精致的黄杨木雕,还是增加了紧张的气息。
“按外貌来看,戚捕头所言,应该是‘幽草先生’。”
“哦?”
丝毫不逊色于外貌的柔美声音。
戚少商发现自己看错了唐梦。她不是晚晴式的纯善女子,她的坚韧就像隐藏在树叶后的阳光,即使不直射,也会照亮碧绿的脉络。柔若无骨的身体里,居然隐隐有江湖豪侠的味道,目光冷静理智,从不畏缩,甚至给人一种类似威信的压力。
因此,即使她在听说父亲亡故后冷静得惊人,也不显得突兀。
——诚然,她所看到的唐求,已经经过擦洗收殓,不若之前凄惨。但作为家中横遭巨变的女子,已极其难得。
“他每年都会来探望家父,并用一幅字画换取烟花。因为署名都是幽草,所以戏称‘幽草先生’。小女子并不知道他的名字,只是……您说他杀害了家父,绝不可能。”
“为什么?”
顾惜朝这人没半句实话,干脆承认的事情多半有假。戚少商其实也不太相信他是凶手,但不是凶手,并不代表不为唐求之死负责。
唐梦低头,朗声道:“信任。”
她和顾惜朝谈信任?
戚少商忽然很想笑。
“‘仅赠亲友’?”他还记得之前何太急介绍烟花时曾用过的形容。莫非唐求是重蹈了九现神龙的覆辙?
“是。这些年来,家父几乎所有的‘金风细雨’都是为他而制。”
“五年前开始的么?”
五年前,顾惜朝携妻子晚晴的尸体消失,再无音讯。晚晴生前极爱烟花,若是顾念夫妻之情而放烟花悼念,最多不会超过五年。
“是。先生的字画一直挂在家父书房中,共有四幅。”
唐求被杀死的地方就是书房,回想起来,其中并没有悬挂字画,与布置稍嫌繁琐的其它地方相比,墙壁确实显得太空了。
难道顾惜朝舍不得作品被烟花烧坏,自己拿走了?
剔眉,戚少商沉声道:“这么说,令尊很喜欢顾惜朝的字画?”
“不……”唐梦愣了一瞬,猛然抬起头。
“你不是不知道他叫什么吗?”
女子黑白分明的眸子显出一丝怒意,颤动数下,问道:“顾惜朝是谁?”
都露出了明显的破绽,还装?
戚少商扬眉,冷然道:“为什么与世无争的你们,却知道武林中的旧事?断雪刀是什么东西,从何而来?你与顾惜朝……是什么关系?”
说到最后一句,他不禁顿了一下。顾惜朝外表俊朗,才学过人,唐梦又正是爱做梦的年纪,是否也是为情所困,才为心上人辩护?
就此下去,她会不会走上晚晴的不归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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停坑告罪书
本文和《天机》均为实验之作,因为我一直想找到一种新的写法。严肃的EG,大冒险,以及更加武侠,更加隐晦,更加符合我个人的爱好。
尤其《断雪刀》,想描绘摆脱桎梏,自由自在的他们,还有背后隐藏更深,也更为深刻的伤痛和坚强。这种桎梏,不仅仅是命运,还有逆水中太过纠结不清的感情,以及更多难以言明的东西。
如果要说本文的关键词是什么,那就是“坚韧”吧。
可惜作为作者的我,并没有他们那样的坚韧毅力,最终走到停坑这一步,真的只能对看过前文的人说声对不起。
我写不下去了。并非由于大纲(难得写完整了大纲,或许正是太完整,失去了动力?)或感情氛围等地方卡住,只是感到寂寞,并对自己的行为产生了严重的怀疑。
怀疑从来产生不了力量,我力竭而亡,就是这么简单。
不是孤独。
因为孤独是物理上的,寂寞是精神上的。
也许这是一种心理障碍,那么我现在,没有力气跨越。抱歉,请原谅我的任性。
07。7。16
'元宝''戚+顾'断雪刀 5 叙州竹海(慢慢把冷寂文进行到底,速度无法保证OTL)
注释1:叙州就是现在的宜宾,所以竹海确实影射蜀南竹海,青龙湖也就是青龙湖,但是详细内容包括背景场景全部杜撰,四川筒子表跟我认真哈~
注释2:青山后记我就说了,我不原著,也不TV,所以设定有点乱七八糟,对不起… …
5 叙州竹海
“戚捕头认为我们是什么关系?”
唐梦柳眉微扬。
这个问题颇有顾惜朝的风格,尤其类似前一日会面的两句话:
你认错人了。
阁下是谁?
嘲弄的表情挑明本意,但文字上又绝不承认,且每每将问题推给提问者,等人说出答案,再来个不置可否的微笑。
装深沉的人很多,唯独现在的顾惜朝是真深沉,因为没人能预知他天马行空的思路,就像人无法预知闪电会留下怎样的轨迹一般。
“他是杀你父亲的嫌犯。”
戚少商暗中叹了口气。
唐梦早就挑明不信,这回答太多余,可惜除此之外他无话可说。
“您为何不问我这些日子在哪,被谁虏去,遭遇了什么?”
“你与顾惜朝在一起。是他把你从凶手那里救出来,并且送到镇口。”
不用问也知道。或许唐梦自己并没有意识到,她说话时模仿了顾惜朝的语气,眉眼间隐约的高傲简直和那人如出一辙。
女子错愕地愣了片刻,蝶翼似的眼睑垂下,叹道:“您既然都能猜到,又怎会不起疑心?他才学过人却甘于寂寞,远避世人,每年来此只为取烟花悼念亡妻。情深若此,万不可能伤天害理。况且若非恰遇他来此相救,小女子焉有命在?”
听了她的评价,戚少商哭笑不得。
原来她知道的比想象中还多。
情深若此、伤天害理。
顾惜朝不正是如此么?
“天意怜幽草,人间重晚晴。”落下这样的款,说明他还是念念不忘晚晴。
对于女子来说,这种带有几分绝望的怀念可能别有吸引力吧。
可深情并不代表不会害人,或者说,极致的痴情对旁人来说反倒是一种危险。因为他眼里只有自己爱的东西,看不见常情公理。
不等他回话,唐梦接口道:“可惜我被抓后一直昏迷,并未看到凶手样貌,无法为他洗清罪名。可凡事都讲个理由,他杀害家父,有什么好处?”
——刀。
这理由倒是充分,因为对于痴迷武学的人来说,一把趁手的武器甚至比生命更重要。
然而顾惜朝并非武痴,他杀人夺刀的理由不够充分,除非这把刀还牵扯到某些秘密,如同通敌谋反之于傅宗书,预谋篡位之于楚相玉。
“三小姐可知你父亲手中有一把遍体生寒的小刀?”
唐梦咬住下唇,想了很久才道:“上月有相貌凶狠的人拜访家父,送来一只锦盒。家父收藏得甚是机密,我无意中窥见,里面正是柄奇怪的小刀。”
这是唯一有价值且价值不可估计的线索。
上月才到手,而那时连环凶案早已发生。难道小刀本藏在别处,出事了唐求才匆忙取来?
他打算以小刀换取平安?还是单纯地不放心?